六
還是這個公園,還是這條林蔭大道。時間是第二天傍晚,所不同的是李振奎身邊的女伴已換成了藍裙女郎。
這三個愛情都來得稀奇古怪,所以李振奎不敢“只在一棵樹上吊死”,他不能不“普遍撒網,重選擇”。
天更黑,但夜幕遮不住遠近那片片燈火和漫天星斗。周圍仍是如夢般迷離意境。
四隻腳託著兩顆沸騰的心緩緩前行,沙沙的腳步聲散溢著濃濃的柔情。
“你是”
“我叫藍瑩”
經過交談,他知道了姑娘今年十九歲,是河南老鄉,但口音早已“普通話”化了,家庭情況、職業住址也是暫時保密。
這個藍瑩的性情比黃萍更活潑,走路蹦蹦跳跳像跳舞,一路上不斷撒下銀鈴般的笑聲,她那身天藍色的衣裙隨著身體的移動,飄飄蕩蕩,如風擺柳藍瑩似乎對他十分崇拜,這便多少消除了他的自悲感,他覺得比與黃萍在一起時坦然多了。
“我給你找了個臨時工作,在某煤店拉架子車運煤,你願意去麼?”藍瑩問。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李振奎又把同樣的問題端了出來。
“因為我願意與你同行。”藍瑩忽然轉過臉來看定李振奎。
“什麼?你跟我同行到哪去?”
“傻瓜,同行到任何地方去啊!最後同行到墳墓裡去啊!”見李振奎不懂文壇熟語,藍瑩乾脆白了:“我願與你”
“可是我一無所有”
“你是世界上最有毅力的男子漢。”
“什麼?”
“是啊!你生活在最底層,最悲慘、最痛苦,然而你卻蔑視這悲慘、這困苦,充滿樂觀主義精神。那天我在天橋上第一次見到你,卻吃驚地發現:你竟是那樣興高采烈、容光煥發,兩隻眼睛像兩顆燃燒的火球,滿臉鋪滿勝利的信心。你太堅強了,真是太堅強了。我一下子被吸引了。你是強者,再悲慘的境遇也壓不垮你到哪兒去找像你這樣的男子漢呢?”
藍瑩的表情嚴肅起來:“幾年來,我一直在尋找男子漢,但是沒有我找得好苦呦!現在終於如願以償。我不圖錢,不圖家庭、地位,只圖找個男子漢。”
“另外,你過來看。”藍瑩拉著李振奎走到湖邊,藉著燈光,湖裡邊影影糊糊映出了一個英俊夥子的瀟灑模樣:高挺的鼻樑、明亮的眼睛、寬闊的前額、厚厚的嘴唇、佐羅式的下巴、濃黑的頭髮、極有風度的髮型
“你是一個被埋在貧困裡的美男子啊!你這只醜鴨!別自卑啦!”
兩人站在假山底下,相互對視,感情的大風暴剛剛平息,新的感情的大風暴正在孕育
兩人的臉漸漸挨近,迅速形成電影中的狂熱鏡頭。冷丁,李振奎心頭盪出黃萍的倩影,遊移的意志使他開始躲避這愛情的侵略
李振奎忽然聽到頭上有響動,本能地朝旁邊一跳,幾乎在同時,一塊巨石從假山上滾落下來,重重地在他剛才站過的地方砸了一個大坑。
好險啊!李振奎飛快地追上假山,假山上卻並無一人。他慶幸自己從養成的機靈勁再次救了自己的命。他再回憶剛才,再看那塊石頭的位置,後怕不止,只差半秒,要不是自己條件反射……肯定腦漿四溢……估計嚇死上萬個腦細胞。額頭似乎有幾滴冷汗溢位。
“這石頭怎麼會滾下來呢?”李振奎納悶地。他估計這塊大石頭足有好幾十斤,……肯定是有人早放在上面,即時推下……
“是啊?”藍瑩也。
李振奎心有餘悸,尋個地方坐了,緩了好長一陣神。
七
仍是這個公園,仍是這條林蔭大道,時間是第三天的傍晚,李振奎的女伴換成了紅裙女郎。
今晚有些吵鬧,那邊有些年輕人在聚會,跳舞唱歌,笑聲不斷。偶爾還有汽車駛到附近,下來幾個黑影。
紅裙女郎名字叫洪玲,二十一歲,老家河北,口音也是十分標準的普通話,家庭情況、職業住址也是暫時保密。
這個紅玲性情十分潑辣,走路話乾乾脆脆,真像是一枚紅辣椒,又熱情得像一團火。她還有著女性特有的細膩感情,給李振奎帶來了不少好吃的:有肯德基漢堡、可樂、炸雞、麵包、咖啡、爆米花、金地巧克力、啤酒
兩人走著走著,洪玲停了下來。原來她發現李振奎領子窩折著,便伸出兩隻蓮藕似的手臂圍住李振奎脖頸。給他輕輕地弄展了。
“我給你找了個臨時工作,在某飯館洗盤子,你願意去幹麼?”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李振奎又把同樣的問題端了出來。
一句話卻觸到了洪玲的疼處,她竟捂住臉傷心地哭了起來。
“你怎麼啦?你怎麼啦?”李振奎著慌了,焦急地問。
“不瞞你,我這麼多年來被人騙怕了。”洪玲忍著哭:“最初,我也和一些愛虛榮的姑娘一樣,眼睛瞅的是富家子弟,可是富家子弟地位太優越,全靠不住,他們的愛情來得太多太容易,所以就太不珍視愛情。他們又傲氣十足,總是居高臨下,約會時還開著寶馬車顯擺,把姑娘看成奴僕或獵獲物。我被他們騙了。後來我又找貧民子弟、知識分子、農民,誰知找來找去,總是個靠不住,他們的愛情來得雖少,也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也都要進行再選擇,並且也都是以形象作為愛情的先導只要他們眼前有一個比我漂亮的姑娘出現,他們便立刻扔下我去追人家所以,我想來想去,只有像你這樣的乞丐最靠得住,最能忠心於我,因為你生活在最底層,所以會對我的愛情捧若神明,又因為你沒有條件,所以也決不會見了更漂亮的就扔下我總之,我是橫下心來找世界上最靠得住的愛情”
李振奎心裡引起聯想:她哪裡知道,我這個叫花子也同樣有條件進行“以形象為先導”的再選擇啊!的確,他心裡首先有黃萍,因為她最漂亮。
洪玲又不好意思地揩了一把眼淚,自我解嘲地:“我我看瓊瑤看多了,中‘毒’了,淨幹出格事兒,不過我願意!”
忽然,前邊樹背後一陣響動,刷地又冒出一個蒙面人,“嗷”地低吼一聲就撲了過來,匕首寒光一閃,對著李振奎舉刀便刺。
“媽呀!”洪玲嚇得抱頭就跑,一會兒就跑沒影了。
刀扎進樹幹有一寸深又被蒙面人用力拔出再刺,看來對方這次來者不善,志在必取李振奎性命
正在危急時刻,突然從兩邊冒出了幾名公安人員,手腳麻利地三兩下制服歹徒,“咔嚓”一下,一副鋥亮的手銬就銬在了蒙面人手腕上。
原來,連續兩次“不測”以後,李振奎再也放心不下了,就悄悄找到公安局,把自己莫名其妙受到三個時髦女郎的追求,和莫名其妙兩次遭人暗算的事向偵緝科的王科長講了。
“洪玲,洪玲。”李振奎向四處高叫。
毫無迴音,洪玲已嚇得逃得無影無蹤。
作者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