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蓋世豪俠之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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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儘快弄清京城局勢, 得找地方獲取情報,商榮決定拜訪諸天教。薛蓮接任掌教後曾贈他一枚金鱗蜈蚣觸手做成的指環, 拿著它便可向各地諸天教教徒求助。現今開封據點的頭領是追隨薛蓮多年的老部下,知道商趙二人與本教的淵源, 恭敬地接待他們,並且提供了一些重要資訊。

這些資訊都與趙氏皇族有關,趙光義即位不久便逼死了他的弟弟趙廷美和趙匡胤的長子趙德昭,趙匡胤的小兒子趙德芳也遭軟禁,現居東華門正街。

趙家以前兄弟親厚,親戚間關係和睦融洽,趙光義的這些舉動實令趙霽震驚, 急忙讓諸天教的人引他去趙德芳的府邸。

夜風鳴廊, 朧月含煙,街上更夫剛唱罷二更,宅院裡的守衛正聚在偏廳裡喝酒,廳門正對著趙德芳的臥室, 他們絲毫不怕打擾主人休息, 吆五喝六地划拳喧笑,院子裡的鴉雀也不耐聽這噪音,呱呱飛走了。

趙德芳獨坐室內,經過一年多的困苦煎熬他已無奈接受目前的窘境,被動忍受朝廷鷹犬的無禮欺壓,甚至不敢當眾表露憤怒,到無人處才能悄悄落幾滴辛酸淚。帝王家勾心鬥角乃至自相殘殺並不新鮮, 主要看當權者是什麼做派,他打小就知道皇叔刻毒,即位後宗室難保祥和,果真都被他料中了。

大哥和四叔都死了,下一個估計會輪到他,那歹人北伐歸來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悲痛沉思半晌,對面屋裡忽然沒了動靜,他察覺異常,起身到窗邊張望,剛一推窗,一個捷於狸奴的影子跳進來,唬得他跌倒在牆根下。

“德芳,是我!”

趙霽伸手拉起趙德芳,拍打他衣衫上的灰塵,這外甥長大成人,體態像父親,眉眼似母親,趙霽觸目生慨,抓住他的手握了握。

“十年不見,你也是大人了。”

他的外表和最後一面時無異,趙德芳呆愣片刻,雙膝下沉撲到他懷裡痛哭,怕被人聽見,又慌忙咬住衣袖,情狀百般悽苦。

趙霽再次扶起他。

“別怕,那些人都被迷藥放倒了,我已聽說家中變故,此刻是專程來救你的,你快說趙老三為何迫害你四叔和德昭?”

趙德芳請趙霽落座,跪在他腳邊哭告:“舅舅,您走的這十年發生了太多事,費娘娘也被人害死了,這事您知道麼?”

趙霽頭頂扎入一根燒紅的鐵棍,貫穿了整個身軀,彈跳起來揪住他的衣襟。

“快說怎麼回事!”

趙德芳為費初蕊撫養長大,因其容貌酷似生母,對他也很慈愛體貼,母子倆如同親骨肉一般,提到她遇害的經過,趙德芳悲痛萬分。

“五年前先帝帶妃嬪宗室出城狩獵,費娘娘在獵場外觀看,突然一隻流矢飛來正中胸口,娘娘當場就薨了……”

趙霽追問兇手,不曾想此事前後各牽扯著一樁驚天慘案。

費初蕊死後趙匡胤下令嚴查兇手,查案過程卻阻力重重,最後竟然不了了之。趙匡胤意識到有人從中作梗,安排密探暗中調查,終於查出兇手就是他的弟弟晉王趙光義。據說趙光義曾多次趁他離京潛入宮中騷擾費貴妃,還妄圖行苟且之事,最後一次費貴妃以剪刀脅迫,將其趕走。趙光義懷恨在心,不久之後就對她下了毒手。

趙霽悲憤震怒,他知道以費初蕊識大體的個性,寧肯自己受委屈也不會破壞趙家的兄弟關係,但趙匡胤查明真相後竟未處置趙光義,未免太薄情寡義。

趙德芳替父親辯解:“舅舅錯怪父皇了,父皇得知案情時已身染重病,當時三叔正在宮中侍疾,那晚父皇將他單獨叫進寢殿談話,稍後殿外的宮人聽到父皇在殿內大聲喝罵,窗紙上隱約有兩個人影追逐廝打,還傳來斧頭落地的聲響。過了一會兒三叔便出殿宣佈父皇晏駕,次日召集群臣登基稱帝。後來宋皇后冒死叫人帶訊息與我們兄弟,說父皇知道三叔謀害費娘娘以後就改了主意不想傳位於他,擬定密詔交於皇后,讓大哥德昭繼承皇位。可是父皇駕崩時大哥不在京城,皇后娘娘就命父皇生前最信任的太監王德鈞攜密詔召我入宮主事,誰知那王德鈞轉身就把密詔交給了三叔……三叔登基後將宋皇后遷往東宮囚禁,懷疑大哥和四叔要造反,多次恐嚇威脅他們。大哥受不了折磨,三年前一天退朝後橫劍自刎。四叔被貶去房陵,未及兩月吐血而亡,有人說他是被人毒害的……”

這一連串罪行裡還隱藏著一件兇案趙匡胤的死必然與趙光義有直接關係。

趙霽三屍亂暴,腦袋、胸腔、喉管、鼻孔裡積滿嗆辣的濃煙,拳頭噼啪爆響,血絲充盈雙眼,一張口就能噴出烈火。

趙德芳積憤已久,盼到救星忍不住連陳年舊賬一塊兒傾吐,扯住趙霽衣襬錐心流涕道:“舅舅,有件事孩兒隱瞞了二十年,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說,殺我母親的兇手也是三叔。”

多年來趙霽對這樁無頭舊案不得釋懷,縱然此時對趙光義產生切骨之恨,也想不到他就是殺害趙京娘的真兇。

趙德芳說:“那日三叔醉醺醺來到家中,讓母親煮醒酒湯給他喝,母親命丫鬟去做,三叔就不高興了,說母親嫌棄他,待他不如待父皇好。母親見他胡言亂語,叫人送他出去。不料三叔勃然大怒,拔劍殺死下人,將母親拖進臥房非禮,我嚇得哇哇大哭,三叔不耐煩,先用汗巾捆住母親手腳,再拿手帕堵了嘴,然後把我蒙在被子裡狠狠捂住。”

後面的事大眾皆知,趙德芳命大,被趙匡胤救活,受驚過度害了失魂症,趙匡胤將其送到石守信家將養,過了大半年才抱還趙家。他那時年紀太小,好長一段時間都渾渾噩噩的,見了趙光義便害怕,不敢回想案發時的景象,也不敢告訴旁人。一天和家裡的兄弟姊妹們捉迷藏,躲在祖母杜氏床下,不巧杜氏領著趙光義回房談話,悄悄對兒子說:“我看德芳見了你就躲,八成還記得當日之事,要是對外露了口風,你大哥非同你翻臉不可,不如找機會除掉這小子,免得家中生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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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光義有些猶豫,反過來勸母親:“那都是孩兒醉酒之過,德芳害了一場大病,腦子都糊塗了,我找人試過好幾次,他都說不記得,大概真的忘記了,大哥很疼這孩子,沒了定要傷心,就暫且留著他的小命吧。”

趙德芳得知祖母袒護殺母仇人,還打算將他滅口,倍感惶恐,從此絕口不提母親,長大後又見趙匡胤入孝出悌,與杜太後和趙光義感情至深,若吐露實情,不知是個什麼結果,於是和血吞悲,含冤忍怨過了十多年。

趙霽一掌劈碎茶几,頭頂青筋暴鼓,難怪當年開封府尹追查不出兇手,原來是杜太後包庇袒護,這老太太自始至終嫌棄趙京娘,到死都不許她進門,想來從未把她的性命當回事,或許還在責怪她損害兒子們的感情。又想起他初到開封,住在趙京孃家,次日清早趙光義上門,當著他的面偷看趙京娘,那時他就該警惕這廝對兄嫂懷有不軌企圖。這畜生勾引趙京娘不成,強、姦殺人,事後必定心有不甘,之後為何會對與京娘容貌相似的費初蕊起賊心,原因也可想而知。那一次他再度受挫,於是採取了與前次相同的殘殺手段。

這兩個女人都是趙霽重要的親人,他可不是懦弱的趙德芳,聞知真相已堅定殺心,只想即刻奔赴北方前線,手刃仇人。

這時商榮在外面敲門呼喚,趙霽開門,見簷下倒伏三具屍體,商榮說:“這三個都是附近盯梢的眼線,被我除掉了,你跟德芳談得如何?有線索嗎?”

聽完趙霽齎恨的轉述,商榮亦驚,勸他稍安勿躁,來到屋內,向趙德芳詢問周薇的下落。

李煜遇害時,趙德芳還是自由身,略知宮裡的風聲,說趙光義素慕周後美名,一直伺機染指,李煜在世時就數次召喚周薇入宮,以其丈夫子女的性命相要挾,不僅逼奸得逞,還令畫工當眾描摹春宮圖,供其狎玩。李煜死後,周薇被幽禁在皇城西北角外一座宅院,如今大概仍在那裡。

青色的毒焰在商榮臉上拂閃而過,雙拳猛然捏緊又緩緩鬆開,保持冷靜問:“那個給趙光義送密詔的王德鈞是什麼人?”

趙光義是趙德芳的三叔,出於畏懼和親情,趙德芳控訴時依然壓抑情緒,但提到這個王德鈞,他的恨意明顯高漲,切齒道:“這太監入宮很早,父皇登基時他就在宮中了,最初服侍賀皇后,賀皇后薨勢,轉到父皇宮中侍奉。父皇對他非常寵幸,常年帶在身邊,賜名王德鈞,歷年恩賞無計。父皇在位時這奴才還算安分,也不輕易拋頭露臉,等到三叔即位,他擁立有功大受重用,三叔專門為他改寫了太監不得為官的律條,封他為排陣都監,領兵於河北,掌管禁軍軍械,朝中大臣趨附者甚眾……”

這王德鈞得勢後興妖作怪,攛掇趙光義迫害兄弟侄子,打擊舊臣,據說李煜之死也是他一手所為。他向趙光義進讒言,說周薇出生武林身負奇功,與之交合和延年益壽,又教趙光義用李煜和李從義威逼其就範,獻畫師描春宮,再堂而皇之地將畫卷送給李煜觀看。李煜悲鬱不過才寫下那首《虞美人》,惹來一壺毒酒。

宦官身心殘疾,作起惡來比尋常人更歹毒,想那趙匡胤素有識人之明,為何寵信此等奸佞?

趙德芳深入描述:“王德鈞不是普通的壞人,他很會惺惺作態,待人處事謙和有禮,還常常賙濟弱小,仗義疏財,不知底細的都當他是大善人,往往被他籠絡住,就是現在瞭解他真面目的人也不多。他辦事又有能力,一般人解決不了的差事到他手裡都能圓滿完成,看起來還很公正合理,是以深得父皇賞識。”

商榮聽這做派類似某人,讓趙德芳說說此人的形貌,趙德芳話到一半,趙霽抬腳跺碎地板。

“商榮,這個王德鈞就是王繼恩啊,咱們的老仇人居然一直藏在皇宮,怪道這麼多年找不到!”

趙霽又驚又怒,也對趙匡胤極端失望,這義兄明知王繼恩狡詐陰險,明知是自己的仇人,還親手加以包庇,可見過去待他的情誼裡都摻了假。

而今新仇舊恨都有了對手,不動手更待何時?商榮讓趙德芳跟他們出府,託付諸天教的人代為保護,問得王德鈞在京城有好幾處府邸,最大的一處在大相國寺背後,便與趙霽分頭行動。他先去金水河南街救周薇,趙霽去馬道街的王家別院探查,鐵了心捉住仇人,瞭解夙怨。

話分兩頭,下午他們被那假景興平誘入陷阱時,深宮裡的仇人還穩坐富貴鄉。

過了立夏,開封的天氣日漸炎熱,皇城內林木蓊翳,花樹成蔭,掩映一座座玉殿金閣、朱樓翠榭,金水河畔仙鶴翱翔,御花園裡梅鹿漫步,翠微湖光相映,錦繡綺羅成行,日納和風,夜賞明月,其富麗精美不壓九州仙島。

可惜今年美中有不足,近兩月來城中湧入大批飛鳥,到處織巢覓食,隨地排洩便溺,皇宮禁苑守備森嚴,卻防不住這些天外來客,御花園和各處宮殿都留下它們搗亂的痕跡,直殿監的掌印太監怕受罰,今天一早叫來幾十個太監,命他們攜帶彈弓獵殺宮中雜鳥。

太監們勤懇辦事,到未時已打殺了三四百只鳥雀,這時群玉殿外出現一個人,叫住幾個正在打鳥的太監,附近的宮人見了他,爭著圍過來堆笑請安,人人都想抓住機會討好這位權勢熏天的內侍行首王德鈞大人。

當下早有人搬來鋪了鵝絨錦墊的花梨木太師椅請他落座,一個機敏的小宮女獻上香茶,脆生生嬌滴滴說:“王大人,這是今年新出的明前龍井,用青竹露煮的,您嚐嚐。”

王德鈞端起茶碗,衝她藹然一笑,小宮女心口撲騰,兩腮已染了嫣紅,她入宮三年,還是第一遭見到王德鈞,早聽說這位大人在太祖當政時期就是皇宮裡的掌印太監,先後服侍過兩代君王,每一時期都深受重用。到今上即位,恩寵達到頂點,不但任命他統領四司、八局、十二監,還為他特設官職“宣政使”,官居四品,與士大夫地位相等,可參議朝政,是歷朝宦官中罕見的殊榮。

更可貴的是,人家王大人不靠溜鬚拍馬發家,憑的是真才實學,他勤謹周道,通文墨,善治事,且文武雙全,太、祖時曾任天雄軍都監,負責押運糧草,協助曹彬、潘美諸將北伐。去年蜀中暴民李順、王小波發動叛亂,攻佔益州自立為王,他又被委任為劍南招討使,前往蜀中平亂,一舉剿滅反賊,為官家除去大患。論功績朝中大部分文臣武將都比不上,所以官家為他加官進爵,也少有人敢提異議。

小宮女還知道,王大人才幹卓越,人品也好得沒話說,待人謙和寬宏,最是憐貧惜老,宮裡受過他恩惠的數也數不清,有的還悄悄給他立長生牌位,提起他就感戴得眼淚嘩啦。還有,聽說王大人的模樣也是百裡挑一的,如今瞧著不過二十來說,比戲文上說的風流公子還俊呢。

耳聽為虛,今日親眼所見,她才信了真。王大人果真俊眉秀目,面如秋月,三庭五眼挑不出什麼毛病,臉上洇著祥和之氣,令人觀之即生親近之感,這麼一個風華翩然的美男子對她微笑,她能不臉紅?

王德鈞喝了一口茶,問那些太監:“你們是哪個宮裡的,誰讓你們在宮裡打鳥?”

一個領頭的答話:“稟王大人,小的們是直殿監的,因這幾日宮裡飛進許多鳥雀,肆意在宮室間築巢,亂灑糞便,日夜喧叫,御苑裡結的果子也被它們啄壞不少,管事的張公公怕吵到眾位娘娘和皇子帝姬,命小的們打殺外來雜鳥,天黑前必須完工。”

王德鈞說:“上天有好生之德,這些鳥兒原不懂王法禮數,何苦趕盡殺絕?你去轉告張公公,就說皇后娘娘鳳體抱恙,宮中不宜殺生,讓他改用竹竿驅趕便是。至於打掃鳥糞,確實給你們直殿監添了不少負擔,就由我本人出資,每月多給你們每人五兩月銀,你們意下如何?”

太監們歡喜叩謝,個個稱頌王大人樂善好義,既憐惜生靈,又體恤下情。

王德鈞交代完,準備走了,微微抬眼向人群裡望了望,那小宮女靈醒地上前用托盤接住茶碗,王德鈞和善地笑了笑,從荷包裡掏出一個三兩重的小銀錠,連同茶碗一道放上托盤。

“拿去買雙新鞋吧。”

小宮女驚忙低頭,將一雙褪色的絲鞋藏到裙裾下。皇宮裡的奴僕分三六九等,底層宮女薪俸微薄,她出身寒門,平日省吃儉用,攢下的錢都補貼了家裡,一雙鞋得穿一年,縫縫補補,顏色都洗敗了。旁人看了只笑話她,都沒拿來當回事,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王大人會留意到她一個賤婢腳上的鞋子,並從中體察出她的尷尬困苦,若不是生就悲天憫人的情懷,心思怎會這般細膩體貼。

她淚珠噴湧,一下子深深跪倒,心想王大人真是世間少有的大善人,老天有眼,定要永遠保佑他。

她和眾人的想法都在王德鈞算計內,古人雲:“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可世人大多目光短淺,輕易為小恩小惠迷惑。他從小會做表面功夫,經半生試驗,更深諳收買人心、虛與委蛇之道,既然大眾倡導隱惡揚善,他就為自己打造“大善人”的口碑,頂著這塊招牌辦事便可事半功倍。

王德鈞離開群玉殿,過春景閣,向臨華門方向走去,花、徑旁忽然鑽出一個侍衛打扮的青年,那人近前向他請安,左右看了看,小聲說:“大人,段大人請您去東府,說有大禮相贈。”

王德鈞平淡地點點頭,繼續向前走,那侍衛跟在三步後,二人一前一後出了臨華門,再由拱宸門出宮,騎上兩匹快馬來到馬道街正街。王德昭在此地有一座宅院,乃官家御賜,完全按公侯規格營繕,佔地十畝,前後五進院落,正門刷朱漆嵌銅釘,兩邊各擺一尊石獅子,門上懸一金字匾額,上面御筆親書“敕造宣政府”。

馬蹄方停,早有門房的人出來迎接,開啟偏門,讓主人和坐騎入府。王德鈞和那侍衛徑直行到第三重院子才下馬,二人去到一座廳堂,王德鈞落座,侍衛轉身出門,不一會兒和另外幾個錦衣僕從一道押來一名雙手反剪受捆的青年。

王德鈞臉似靜水興波,直勾勾打量那青年,對方同樣面露詫色,相似的表情落在相似的面孔上,外人就更難分辨了。

王德鈞定力較高,隨即恢復沉穩,問屬下:“這人哪兒弄來的?”

侍衛諂媚道:“今早段大人帶人從街上捉回來的,說對您大有用處。”

王德鈞眼簾低垂,又問:“段起山人呢?”

侍衛回道:“他說回家準備東西,遲些時候過來。”

那被縛的青年就是鍾離寶,早上他在竹竿市買燒餅,不意遭一夥打手襲擊,稀裡糊塗被他們綁來此地。開始還罵罵咧咧地暴躁,見到王德鈞立時傻眼,這人就像他的親兄弟,五官臉型一模一樣,不同之處在於他嘴巴周圍有一圈沒刮乾淨的鬍子茬,眉毛較濃密,而對方白白淨淨不見寸須,喉結也不如他明顯,看樣子八成是個太監。

小偷騙子反應快,他轉眼省悟:“這人與我相貌近似,跑不了就是商榮的仇人了,抓我來準沒好事!”

危機感加重,他不吭聲了,低下頭去靜想對策,王德鈞善於看人,瞧他的態度就知是個伶俐後生,大概猜到段起山捉他來的用意,命人帶下去好生看管,內心難得地呈現茫然,烘托著許久未有的猶豫情緒,但過不多久便打消焦慮,且等段起山回來再說。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天色將黑,那惶如喪家之犬的人鼠竄而來,趕跑周圍人,滿頭大汗地拉住王德鈞,渾身瑟瑟發抖。

“恩兒,不好了,商榮和趙霽來開封了!”

這人顯然嚇壞了,忘記王德鈞的鄭告,又以長輩身份稱呼他的舊名,不過不能怪他,他帶來的這個壞消息也讓王德鈞尾骨生寒,刷然起身道:“你在哪裡見到他們的?”

段起山不敢撒謊,如實交代了之前的經歷,說話時不停心虛迴避王德鈞的生冷注視,支吾辯解:“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出現,被趙霽當街叫住,躲也躲不掉。吃飯時看他們起了疑,一時心急想除掉他們,怎料這二人練出通天的本事,竟躲過了南府裡的機關。還好我跑得快,否則性命不保。”

禍事已出,咒罵於事無補,王德鈞冷冷一笑,直截了當諷刺:“太師叔,您已到耄耋之年,定力怎得如此之差,這點修為,再重生幾次也幹不成大事啊。”

段起山依靠他才得到今時的地位,被挖苦只能訕笑應承,討好道:“恩兒,不,王大人教訓得是。”

前世他本是鄉貢進士出身,被戰亂毀掉前程,大半輩子鬱郁不得志,被迫上山清苦過活,倡導禮儀標榜德行只為贏得世人尊敬,心裡其實很嫉妒那些風雲際會的後生,可惜垂垂老矣,縱有時機也抓不住,不得不壓抑慾望。

潛藏的野心被赤雲法師窺破,準確使用“重生術”加以引誘,對人到暮年壯心不矣的老人來說恢復青春的誘惑大於一切,他沒經過多少掙扎便投入敵人的陣營,暗地裡幹了很多為人不齒的勾當。幸而赤雲法師信守約定,當真傳他重生秘訣,他相準青蔥年華又身強力壯的景興平做替身,成功實現新生,經過十幾年苦心鑽營,贏得了夢寐以求的“黃金屋”、“顏如玉”,富貴滋味還未受用夠,誰都別想逼他收手。

要躲避商榮趙霽,還得指望王繼恩。

他辦砸了一件事,好在及時打上補丁,稟報已更名的靠山:“我趕在那兩個臭小子之前帶人去他們住的客棧搜查,抓到了商榮的徒弟,現已押來此間。還有剛才送來給您過目的那個小夥子,您覺得怎樣?”

言下之意是問王德鈞,鍾離寶夠不夠格做他的替身。

段起山不止一次在王德鈞跟前吹噓重生術的妙處,說有了這種神功就能青春永駐長生不老,王德鈞透過他的事例見證了此功的神效,可依然難釋疑慮,性命攸關的事來不得半點馬虎,聽段起山講解“重生術”的原理,只涉及了意識轉移,意識和靈魄可是兩碼事,如果轉移意識後,把替身改造成自己,真我卻死了,豈非得不償失?因而他對此不太感冒,但是今天見到鍾離寶,他又對這事有了那麼一點興趣。

那青年不但與他相像,還擁有健全的身體,而“健全”是他這一生註定無法彌補的缺陷。

“王大人,您現在萬事亨通,只要借用那人的身體重生就能盡享人間極樂啦。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動,不必再忌諱那些武林人士,就是商榮趙霽找上門來也能瞞過去,事不宜遲,最好今晚動手,以免夜長夢多。”

王德鈞笑了笑,心意已決,經驗告訴他人不可以做沒把握的事,更不能將希望寄託於他人,能掌控自身命運的只有自己。

“多謝太師叔美意,此事不在忙上,商榮趙霽此時大概已順藤摸瓜瞄上我了,我得趕在他們來襲前做一些防範措施,你且留在這裡,等我訊息再行動。”

他快步離去,那隨侍他的年輕侍衛跟上來,接到一條指令。

“我要去金水河南街接周夫人,你和其他人守在這兒,若三更時還沒接到我的命令,就把段起山帶來的那兩個人連同他一塊兒全部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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