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依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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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

——唐 杜牧《泊秦淮》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四月,古色古香的槳聲燈影裡,她——秦淮河,再一次攜著金陵城六朝金粉的古今夢幻,沿著川流不息的江水一路輕歌而來,於夜色正濃時,驀地闖入我驚倦的眼簾,平靜如同月光無聲地傾瀉。

氤氳的夜色裡,我緩緩走在煙雨濛濛中的秦淮河畔,看她用滿腔的溫柔一筆一筆地描摹出一座座玲瓏剔透的橋樑,用滿腹的相思一點一點地刻畫出一艘艘流光溢彩的畫舫,用不羈的才情一滴一滴地渲染出一條條人頭攢動的街巷子,似是在星空下蜿蜒纏綿,又似在風塵中凌波曼舞,但最終還是把自己流淌成了某個前朝女子遺落下的珠鏈,每一次湧動都浮泛著掛在時空頸項的古韻,令每一個行走的人都會忍不住為她駐足停留或是等待期盼。長久的歌吟裡,桃紅柳綠依舊搖曳於碧波之上的槳棹間,悠悠緩緩地唱出了憂傷的“莫愁”,哪怕從來都無人問津;古城牆外的紫金山依然投以淺淡的微笑,將她種種的過往隨風傳送至河畔的每一個角落。只是回眸之間,那些掩映在春風裡舊去的廊簷早已沒了“舊時王謝堂前燕”的閒趣,也少了秦淮八豔的溫香軟玉,留下的只是遊人的歡聲笑語,或是文人的寂寞感懷。

暖暖的春風輕輕地吹來,帶著秦淮河特有的細膩與甜潤,一股腦兒地撩開我的寂寞,於是,此時此刻,我只能靜靜地倚在某處不起眼的廊簷下,任憑那一抹來自遠古的靜謐月色慢慢地撫摩我眼中漾起的朦朧憂傷,然而無論如何,那一絲絲模糊中滲透著的傷感依然揮之不去。放眼望去,河畔的每一塊青磚黛瓦都是一首錐心刺骨的悼歌,每一座亭臺樓閣都是一段悽婉纏綿的故事,那粼粼的愛情之波,曾經湮沒了陳圓圓的國色天香、董小宛的傾國傾城、柳如是的俠肝義膽、卞玉京的詩情畫意、顧橫波的奇情雅趣,卻未能掩蓋李香君的血染桃花,也未曾濾去那一幕幕老去的盛世奇緣。歷盡滄桑,風雨斑駁後的媚香樓絢爛依舊,秦淮河畔車水馬龍的街巷繁華依然,卻是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故事終歸只是故事,當年的主角亦早已在歷史的煙塵中化作了一泓無從找尋的流水。

忽地想起“繁華落盡”一詞,仔細推敲它的含義,怎一個欷歔了得?逐個來看,每一個字眼皆有說不盡的荒涼、道不盡的滄桑,看似燈紅酒綠、花團錦簇,看似倚紅偎翠、琴瑟和鳴,然而,只一個繁華語、一個落盡詞,這箇中滋味怎會是一種情緒、一個長句就能分得清楚道得明白?物在,景在,情卻不再;你在,我在,愛卻不再。不知道李香君若早些明白“繁華落盡”後的滄桑會做怎樣的慨嘆,是否還會一如既往,為愛而執著一生?儘管能夠洞悉“繁華落盡”的淒涼與悲慟,我卻仍然無法為那些舊去的事蹟和遠去的背影釋懷,頷首低眉間,看到的還是幻影裡的李香君在漫天飛舞的桃花叢中守候在侯方域身前,不停地掩面欷歔、哽咽無語的情景,心裡便又陡地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默默,走上掩映在重樓疊宇中的文德橋,旖旎的秦淮河水從腳下蜿蜒而過,在橘紅的燈影裡、斜織的雨霧裡,輕輕蕩起一圈圈金黃色的漣漪,由開始的氤氳模糊逐漸變得清亮舒展、柔軟纏綿,不僅透著一種含蓄的古典美,還浸著一種別緻的詩韻。遙想當年,秦淮河畔燈火璀璨、樓臺林立、笙歌不絕,那些身穿錦繡的公子哥們夜以繼日地飲宴於兩岸酒家,倚紅偎翠,斗酒千杯不言醉;那些手調琴瑟的豔妝歌女們則斜坐畫舫之中,顧盼生輝,鶯歌燕舞至拂曉,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那些醉生夢死的場景轉瞬間早已隔了天涯、阻了海角,再難尋覓,不由得今日的我不生出幾分難禁的惆悵來。

手扶闌干站在橋上,沿著夜幕在燈影下留下的深淺不一的痕跡,向深邃的遠處望去,竟發現從前那總是習慣負載煙雲、流嵐、虹霞的秦淮,此刻居然顯出幾分清靜的顏色來,而夜色也因此變得輕如水霧,一陣暖風吹過,所有的浮華便被吹散得了無痕跡,再也無從找見。霓虹的燈影裡,我只隱約地看到平靜的河水在畫舫穿梭而過後留下一條有韻律的光影,然而那光影剎那之間又驀地在船尾悄然消逝,似是它的出現只是為帶走那些殘留的六朝金粉。靜謐的夜風裡,溫婉的秦淮河濾去了所有的金屑香粉,只留下那漾漾的柔波,任我在從前那些留過痕跡的地方裡,去尋找往日的琴聲、歌聲、笑聲、槳聲,還有那份只屬於自己的悲憫情懷。能尋得到嗎?想來那些風花雪月已是再也無處尋覓的芳夢,看來今時今日也唯有把從來都只是恍如一夢的繁華寄託在這夜遊秦淮的繽紛與浪漫中了。

忽地,遠處傳來划船的聲音,等船近了,才看清划船的是一位身著古裝的少婦,卻不知道她穿越了幾個世紀的光陰才來到這依舊燈火通明的秦淮河。我朝她揮揮手,船停了下來,然後便載著我和幾個操著東北口音的遊客徑自向秦淮河深處滑去。此時的秦淮河宛若流蘇,在溫婉的水霧中如綢帶般遊移、飄動,美得無處可藏,而我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去形容她的沉靜與嫻美,於是只能默默地把眼前的景象一一銘記在心中。船槳在水面上輕輕划動,槳葉拍擊水面的汩汩聲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清亮悅耳,如詩如歌,宛若快樂的行板,在河的五線譜中騰挪跳躍,瞬間便搗爛了水中溫柔的燈影,讓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

行在如歌的秦淮上,小船徐徐劃破河水緩緩前行。此時,濛濛細雨開始變成淅瀝的小雨,兩岸的遊人也逐漸稀疏,喧囂的秦淮河在剎那間便安靜下來。我們這些坐船夜遊的人也自覺壓低聲音,唯恐不經意間便驚醒這水上的夢。抬頭,望向遠處消逝在煙靄中的媚香樓,我又想起了李香君,難道這裡真的就是她和侯方域相識相知又悵然訣別的地方?秦淮河正以她無聲的沉默訴說著那個遙遠而又悽美的故事,就像剛剛從與我們擦肩而過的那條畫舫裡飄蕩出來的用吳儂軟語吟唱出的歌聲,雖然不是太聽得懂它的意思,但那旋律卻始終叩擊著我的心扉,令我無法不被它感動。

我輕輕嘆息著,或許,孔尚任當年便是在這雨中秦淮的某處閣樓裡借了這水的靈氣,才能夠潛心描摹創作出那流傳千古的戲曲名篇《桃花扇傳奇》的吧?只是不知那時的他有沒有像李香君那樣也曾無數次推開臨河的紗窗,深吸這秦淮的鍾毓靈氣,我想應該是有的吧?

雨越下越大,夜風愈吹愈緊,直吹得船頭船尾的燈籠搖擺不定,便連河上景物的倒影也跟著搖晃起來,而兩岸璀璨的燈光也慢慢黯淡了許多,此情此景,倒更像朱自清筆下的秦淮河了:黯淡的水光,像夢一般;那偶然閃爍著的光芒,就是夢的眼睛了。回眸之間,愈下愈密的雨絲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撲撲落落地打在兩岸遊人撐起的傘上,那巋然不動的聲響雖不驚天動地,卻也聽得人心裡發慌。

河面上早已因為雨水的侵襲升起一大片濛濛的薄霧,而水面漾起的一圈圈漣漪,頓時便揉碎了落入水中的旖旎燈影,那些橘黃的、淺粉的、玫瑰紅的色彩,都在各自的世界裡顧盼生輝、爭妍鬥豔,而後又被雨水調和到一起,旋即變成令人琢磨不定的一灣斑斕的流嵐。此時此刻,我頂著雨水踩踏著槳葉一路冥思,四望遠近大大小小的船塢,但見畫舫橫斜、曲橋醉臥,兩岸亭榭錯落,其間人影浮動、觥籌交錯,剛想緬懷一下六朝舊事,驀地卻又傳來歌女用吳儂軟語咿呀吟唱出的清朝詩人陳於之的《題桃花扇傳奇》詩:

玉樹歌殘跡已陳,南朝宮殿柳條新。

福王少小風流慣,不愛江山愛美人。

又是李香君。同行的女遊客眼睛突地變得溼潤起來,卻不知她是有感於李香君的愛情悲劇,還是傷懷自己的身世。她是孤身一人遊秦淮的,我猜她和李香君一樣,曾經邂逅了令她一見傾心的男人,但也和李香君一樣,從開始相遇便註定了將為情痴為愛傷的悲慟。

“秦淮無語送斜陽,家家臨水映紅妝。春風不知人事改,依舊歡歌繞畫舫。誰來嘆興亡?青樓名花恨偏長,感時憂國欲斷腸……”女遊客輕輕念出了《桃花扇》的唱詞,卻是泣不成聲。愛一場夢一場,縱情深意重,最後亦逃不過悽然收場的結局。李香君臨去之前還給情郎留下一句痴話:“公子當為大明守節,勿事異族,妾於九泉之下銘記公子厚愛。”可惜,她的侯公子最後連玩世的犬儒主義者都沒做成,白白汙了香君的名聲,而這女遊客心儀的男子又帶給了她怎樣的傷痛?

船到桃葉渡,畫舫輕輕搖晃著掉轉船頭,緩緩穿過淮清橋,朝來時的方向悄然滑去,女遊客亦已在靜默中慢慢收起了啜泣。人約黃昏後,道是有情卻無情,但尋商女,無覓簫聲,卻是惆悵起無名。遙想當年的羽扇綸巾,醉擁墮鴉青,未知桃葉今誰渡,誰又解伶俜?不見六朝遺老,問金陵舊曲,可遣重聽?卻嘆秦樓畫舸,只是無語入心冥。裹起一身瑟瑟冷風,寂然中,我莫名地想起了東晉大書法家王獻之的《桃葉渡三首》:

桃葉復桃葉,桃樹連桃根。

相憐兩樂事,獨使我殷勤。

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

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

桃葉復桃葉,渡江不待櫓。

風波了無常,沒命江南渡。

想起了他於桃葉渡迎來送往的愛妾桃葉,想起了桃葉回贈給他的《桃葉歌》《團扇郎》和《答王團扇歌》三首:

桃葉映紅花,無風自婀娜。

春花映何限,感郎獨採我。

——《桃葉歌》

手中白團扇,淨如秋團月。

清風任動生,嬌聲任意發。

——《團扇郎》

七寶畫團扇,粲爛明月光。

與郎卻暄暑,相憶莫相忘。

青青林中竹,可作白團扇。

動搖隨郎手,因風託方便。

團扇復團扇,持許自障面。

憔悴無復理,羞與郎相見。

——《答王團扇歌》三首

桃葉雖好,王獻之最愛的女人卻是元配妻子郗道茂。郗道茂是東晉名臣郗鑑第二個兒子郗曇的女兒。東晉初期,由於郗鑑苦心經營,郗氏遂成東晉舉足輕重的名門望族,王謝庾桓四族亦不敢小覷之。王獻之的父親,有著“東床快婿”之稱的書聖王羲之之妻便是郗鑑的女兒,也就是郗道茂的親姑姑,有史書記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當年便是贈給郗曇做殉葬品的,後因戰亂才被軍閥掘墓盜出而流傳於世。

郗道茂年長王獻之一歲,二人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等她剛及婚嫁之齡,與郗曇交情深摯的王羲之便親自登門,替七子王獻之向郗家提親,將郗道茂娶進了王家。然而好景不長,王羲之和郗曇卻於公元361年先後棄世,而王獻之的母親郗氏於早前亦已去世,新婚燕爾的一對璧人才過了幾天幸福美滿的小日子,就不得不面對至親故去的接二連三打擊,但志趣相投、情真意重的他們卻在患難中相互扶持,共同度過了最為困噩的那段歲月。由於父親遠播江湖的聲名,以及朝廷重臣謝安不遺餘力的延譽,婚後的王獻之宦途很是順暢,但其人狂傲不羈、宦情淡泊,和乃父一樣醉心於書畫藝術,整日流連於碧水青山之間放浪形骸,絲毫沒把做官進階放在眼裡。對此,美麗貞靜的郗道茂一無怨言,只是默默相伴左右,夫唱婦隨,兩情洽洽。沒多久,她就給王獻之生下一個女兒,起名玉潤,不過這個女兒不久就夭折了。之後的數年內,她一直盼望著能給丈夫添丁進口,叵耐天不遂人願,後竟無所出,給她心頭蒙上了一層巨大的陰影。

就在郗道茂跟隨丈夫縱情山水之際,她怎麼也沒想到的是,王獻之的風流蘊藉卻引起了另一個女人對其地位的覬覦。從一開始,她就註定成為最終的失敗者,因為愛慕丈夫的女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而是簡文帝的女兒新安公主。新安公主對王獻之仰慕已久,無奈早已下嫁大司馬桓溫之子桓濟,只能將一腔愛慕深埋於心底。然而,庸碌的桓濟卻給了新安公主別嫁的口實,孝武帝即位之初,他與兄長桓熙參與了加害叔父桓衝的密謀。事情敗露後,桓溫在臨死之前下令拘捕了兩個兒子,於是,孝武帝立即廢黜了桓濟的駙馬封號,把他流放到長沙,新安公主也從禁錮她多年的不理想婚姻中解脫了出來。

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新安公主與桓濟離異後,立即把目光瞄向了早年就已心儀的王獻之,怎耐王獻之早已娶了郗家女。新安公主就算再痴戀於他,也不可能下嫁王家作妾,於是她求到了母親徐貴人門下。徐貴人愛女心切,又去求孝武帝下旨,以郗道茂無出為由,強令王獻之將其休黜,再娶新安公主為妻。王獻之深愛郗道茂,自然不肯休妻,但皇命難違,為拒婚他只好用艾草燒傷自己的雙腳,以期新安公主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但即便如此仍然無濟於事,在皇室的淫威之下,他只好滿含著兩眶淚水忍痛休了郗道茂,成為新任駙馬。其時郗道茂父親已死,與丈夫離異後的她只好投奔伯父郗愔籬下,淒涼度日,終身再未他適,最後鬱鬱而終。

郗道茂是有情之女,王獻之也終是有情之男。雖有風情萬種的侍妾桃葉相伴左右,但王獻之終身都未能忘情於郗道茂,臨死前還對其念念不忘。據史書記載,王獻之被迫休妻後曾經寫過一封信派人送給郗道茂,述說了自己對其思念若狂的情愫。信曰:“雖奉對積年,可以為盡日之歡,常苦不盡觸類之暢。方欲與姊極當年之足,以之偕老,豈謂乖別至此!諸懷悵塞實深,當復何由日夕見姊耶?俯仰悲咽,實無已無已,惟當絕氣耳!”自此後,王獻之對郗氏一直心懷愧疚,在他奄奄一息之際,做法的道士問他平生有何憾事,他卻枕著郗氏的音容笑貌仰天長嘆道:“不覺有餘事,唯憶與郗家離婚。”由此便可窺見其對前妻的情深義重以及當初分離的深深不得已。

想著王獻之與郗道茂的悽美情事,踏瀟瀟落雨,望滿階寒涼,我不經意望向那個面容黯淡的女遊客,禁不住在心底輕輕叩問起這一池春水,難不成這天下所有的真愛都會轉瞬成空,難不成這世間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會在別離的淚水後消逝得了無蹤影?

李香君去了,侯方域去了,桃葉去了,郗道茂去了,王獻之去了,儘管他們的身影如落英繽紛的花事被歲月侵蝕得找不到一絲痕跡,可舊去的胭脂味卻依舊纏繞在秦淮河兩岸,綿綿不絕,永無盡頭。愛情是什麼?我心裡忽有所動。或許就是那遠處的燈火吧,夜幕降臨時,便見得燈火輝煌,而曙光熹微時,那燈火便又歸於平靜,倏忽消逝。

女遊客掏出絹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我望著在夜色中愈顯溫柔無限的河水和兩岸依然奪人眼目的彩燈招牌,心裡不禁泛起些許難捨難分的感覺。也許,這就是相見時難別亦難吧?

然而我究竟在緬懷誰呢?我不知道。朦朧月色裡,我悄悄瞥著身邊神情黯然的女遊客,但見她白淨的面龐已被淚痕沾溼的胭脂弄花,卻不知她心裡是不是也藏著李香君、郗道茂一樣的情殤。說到底,李香君和郗道茂還是值得豔羨的,直至臨去的最後一刻,她們還心懷那至死不渝的愛情,用一輩子的血淚承載起了那個大寫的愛字。而女遊客心裡的那份愛卻在悄無聲息中被加上了一道暗鎖,想到這裡,心不禁莫名地疼了起來。

歸途中,夜涼如水。風已漸漸歇了,月亮卻不知躲到哪裡去了。路上行人稀少,華燈閃爍,夜雨中的金陵城朦朧有致,只是走在這燈光流瀉的幻影裡,聆聽那“五更桐葉最佳音”的雨聲,我竟不知身在何處,心繫何方了……

六朝金陵,金粉所在。秦淮河,經歷了多少的故事,埋藏了多少的傳說,又掩蓋了多少的情感?每一幢閣樓,每一座亭臺,都在我疲倦的眼底婉轉低吟著它們千迴百轉的痛苦身世,任清瑩的淚水一點一點地滑過它們滄桑的面龐,然後匯聚在一起融入五彩斑斕的水中,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直不停地向遠方流淌,卻永遠找不到歸依的盡頭。

我站在碼頭的石階上默默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景象,那水霧瀰漫的風情似乎已在我的緬懷中成為過去的影子,遙遠而不可觸碰。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景物都已似是而非,從前那份纏綿委婉的靈動都已消逝不見,但聽得水聲汩汩處驀地響起南唐中主李璟那首名滿九州的《應天長》來:

一鉤初月臨妝鏡,蟬鬢鳳釵慵不整。重簾靜,層樓迥,惆悵落花風不定。柳堤芳草徑,夢斷轆轤金井。昨夜更闌酒醒,春愁過卻病。

低低吟著李璟的《應天長》,我終於明白我在這裡緬懷著誰了。是的,我想起了李煜,想起了那個和大周後纏綿於秦淮河畔的翩翩公子南唐李後主。只是,我們的故事還得從他的父親李璟,從這首動人肺腑的《應天長》說起。遠處燈火闌珊,卻不知是否中主李璟案頭那縷未盡的燭光,頷首低眉處,掌心上未曾老去的章節,終將情歸何處,又可否會凋零為朱顏辭鏡的詩篇詞章?我不得而知,俯仰間,我已望向一千零六十八年前的南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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