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陸卓X霍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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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夫人的到來, 消解了暗流湧動的勢態。

萬事既定,一切都重歸平靜。

陸卓喉嚨滾動,收攏掌心, 目光緊緊地盯著霍蓁蓁。

少女面無血色,整個人彷彿怔住了, 眼中似是有什麼情緒在掙扎翻湧著。

陸卓臉色緊繃,不知自己在緊張什麼, 他的真實身份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尊榮顯赫, 權貴之家,不知有多少人妄想攀附。

暴露出來也好,省的他親自開口說了。

他的身份,與她郡主的身份,恰好可以相匹配。

這麼些天,他其實也看出來了, 霍蓁蓁對自己留有情誼, 而他不喜歡那種感覺,甚至有些排斥, 仗著她對自己的感情胡作非為。

只不過, 從始至終,霍蓁蓁都未對自己有過任何出格的舉動,她矜持守禮,不常言語, 做什麼都有著一套講究的章法。

陸卓厭煩陳舊乏味的世俗規矩, 喜歡活潑開朗鬼馬精靈的姑娘,想象中的未來伴侶和霍蓁蓁全身上下無一處相像的地方。

但倘若……倘若娶她,也不是不可。

一個姑娘家, 跟了自己這麼久,難免會被人指指點點,自己男子漢大丈夫,也該對她的名聲負責。

陸卓時而慌亂,時而鎮定,其實心裡也沒底。

他不安地看著霍蓁蓁的一舉一動,想從她眼睛裡看出點什麼情緒。

然而那雙漂亮的眼眸被濃密的眼睫遮掩著,看不清,也猜不透。

陸夫人見小兒子的眼睛都快黏到人家姑娘身上了,笑道:“卓兒,這位姑娘是你新交的朋友,可向母親介紹一下?”

陸卓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啞著聲道:“這位是霍姑娘。”

“原來姓霍,霍姑娘可真漂亮。”

陸夫人和藹地笑著。

霍蓁蓁終於肯掀起眼睫,眸子裡平靜無波,朝對方淡淡一笑,“夫人安好。”

旁邊,倪豔裳誇讚道:“伯母,您就是陸兄的母親呀,我就說陸兄怎如此俊美,原來是隨了您的模樣,不不不,應該說陸兄只隨了您十分之一的美貌,而且伯母和陸兄站在一起,好似他的姐姐……”

陸夫人這才注意到身側還有一位姑娘,便問道:“這位是?”

“伯母,小女名喚豔裳,一年前,陸兄曾救過豔裳一命,一年後,又和陸兄在路上再次相遇,而後結伴同行過一段時日,彼此之間很是相熟,近日又在一起練功,陸兄很是厲害呢,一招一式都令人驚心不已,唉,豔裳回回都是輸的一方……”

陸夫人嗔怪道:“卓兒,你該讓著豔裳姑娘才是,別傷到了人家。”

陸卓視線從霍蓁蓁臉上挪開一瞬,敷衍道:“知道了。”

“多謝伯母幫豔裳勸陸兄,但和陸兄這種驚世絕才在一起練武,豔裳也領悟到了很多,招式大有長進,陸兄不愧為人人誇讚的年少英俠……”

倪豔裳說些陸卓在江湖間流傳已久的俠義之事,立刻就引起了陸夫人的興致。

沒有哪個母親不想瞭解兒子在外的事蹟,陸夫人聽地認真極了,連連點頭應和。

一整個下午,都是這兩人在一應一和地聊著閒談趣聞。

反觀霍蓁蓁,從頭到尾只說了兩句話,一句“陸夫人安好”,一句“陸夫人慢走”,敬意十足,但並不熱切。

尤其在倪豔裳舌燦如蓮的對比下,更顯安靜。

陸卓心道,這樣不會逢迎別人的姑娘嫁到那些高門之家後,該如何自處,一個家族大幾百口人,人多了,事也多,婆母妯娌之間幾句話都能掀起一陣風浪。

待平西王倒臺了,她沒有人撐腰,豈不是人人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

還是嫁他好,他家人口簡單,祖母和母親一個比一個慈和,嫂嫂雖嬌縱了些,但護短,對家人是極其好的,全家上下除了他哥不能招惹以外,其他一切都隨性自在地很。

再說,他護了這麼久的人,也不適合嫁給別人。

陸夫人走後,倪豔裳仍然賴在這不走,陸卓沒什麼耐心招待她,“家中有事,請倪姑娘先回,改日再聚。”

見陸卓趕人,倪豔裳也不好厚著臉皮多待,她今日把陸夫人哄地很歡心,得了她好一頓誇讚,把霍蓁蓁那個話都不會說的木頭狠狠壓了一頭。

同時又見陸卓和霍蓁蓁兩人一副藏有心事且悶悶不樂的樣子,知道自己挑撥離間成功了,待會兒這小宅院定是一場狂風驟雨。

兩人分崩離析的關係近在眼前,是以,倪豔裳心滿意足地走了。

待客人們都走以後,霍蓁蓁便一言不發地回了臥房,從頭到尾都沒看陸卓一眼。

陸卓心裡體諒,姑娘家的心思本就敏感,初知真相定是反應不過來,生一場氣也是應該的。

他看著緊閉的房門,沒有上前,轉而走進灶房生火做飯。

這頓晚膳他做的比以往都要用心,他每天做飯買飯,早就摸清了霍蓁蓁的喜好和口味。

今晚做的飯菜全是她喜歡的。

稍後在飯桌上認真地、誠懇地道個歉,霍蓁蓁脾氣那般好,那般喜歡自己,想必會原諒他隱瞞身份這一事的。

陸卓緊張地把碗筷在桌子上擺放好,隨後立於那道門前,準備敲門時,又覺得姑娘家生起氣來過於難哄,兩手空空進去不好,於是匆匆回去拿了袋梅子糕。

他怕門上鎖,掃了眼窗戶。

內心搖擺一番,決定先敲門,若真上了鎖,再改為跳窗進去。

曲起手指,指骨尚未碰到門邊,只聽嘎吱一聲,兩扇門齊齊開啟,現出那一張溫溫柔柔的臉,霍蓁蓁輕道:“我見門外有影子晃動,才打開門的,是有什麼事嗎?”

夕陽西下,陸卓認真地盯著眼前人看,見她神色淡然,沒有絲毫生氣的跡象,道歉的話就在嘴邊,愣是說不出半個字。

“陸卓?你怎麼了?”霍蓁蓁問。

“我沒事,”他轉過身,“飯做好了,去吃吧。”

“好。”

昏黃的燭光下,霍蓁蓁如同往常那樣,安靜地用著膳食。

陸卓還處在不真切的虛空中,他連哄都沒哄,這就不生氣了?

一邊想著,一邊往她跟前推了推盤子,低聲道:“這是我跟知味樓廚子新學的芙蓉雞,嚐嚐喜不喜歡。”

霍蓁蓁夾了一筷子品嚐,點點頭,“味甜,甚是鮮嫩。”

“喜歡的話,我明日還做這道菜。”陸卓試探著說,順勢觀察她的臉色。

她笑了笑,“辛苦你了。”

這一抹淺笑,讓陸卓徹底信了她已想通,不再埋怨自己撒謊。

剛才還緊繃著的心絃漸漸松減下來,心想她脾氣那麼好,受了委屈只會自己消磨,以後,千萬不能再欺負她,讓她受無辜的氣。

他飲了口湯,斟酌著如何說出自己要娶她這回事。

但霍蓁蓁容易害羞,跟他多說兩句話的功夫臉頰就會微微漾起點赤色。

何況成親這種大事,而且這種話他也說不出口。

還是待日後回京直接讓祖母派人去找平西王提親為好。

陸卓放下茶盞,不經意間輕掃一眼對面嫻靜的人影,默默挑選著家中的院子,霍蓁蓁喜靜,尤其愛侍弄花花草草。

府中的清綺居就不錯,靠近池湖,圍有竹林,沃土肥厚,最適合養花草,到時候就將她迎娶進清綺居。

在院中為她開花圃,搭花架,修花廊,到冬秋之時,還要建起花棚……

成親之後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四處瘋跑,需在家中陪伴妻子,還需擔起養家之責,建功立業,月俸上交,為她贏個風風光光的誥命夫人名號。

若以後再有了兒女,名字……名字交給她起,姓霍姓陸都可以,畢竟平西王只她一個親女兒,他雖不重視血脈傳承,但尋常人家都重視,霍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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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些,陸卓耳根就微微發燙,但面上仍淡定地坐著。

想著明日去城中書鋪買些《養花心經》,他自己也該學些相關的書籍,閒暇時幫她點忙,還能多些相處的時間,更能培養共同喜歡的事物。

陸卓猛然發覺自己往裡想得太深了,悄然回過神來,趕走腦海中虛無的幻象。

在此之前,雖然霍蓁蓁並未表現出生氣的模樣。

無論如何,自己都得對她道個歉。

陸卓垂下眼,輕咳了兩聲,才不自在道:“我隱瞞真實姓名一事,是我的不對,你能原諒我嗎?”

霍蓁蓁禮貌道:“隱瞞名字是出門在外常有的事,你說與不說,都是你的自由,何須要我原諒?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更何況你幫過我那麼多次,我三次病倒,都是你不離不棄地照顧,路遇兩次野獸和四波強盜,危急關頭你也沒有丟下我,山野中路途遙遠,你一直顧忌著我的走路程序……若沒有你,我不會有今日,恐怕命都沒了幾回,於情於理,我都該感謝你,而非怨你。”

這話聽起來沒大問題,但細細想來又覺不太舒坦,陸卓想了一會,終於明白哪處逆了他的鱗片,“為何要算地這麼清楚?”

像算錢一般是非分明,但感情哪裡能和錢財相比?

感情向來沒有道理可言,她卻分地這般明朗。

霍蓁蓁起身收拾碗筷,垂著眼睫道:“恩情自是要銘記在心的。”

陸卓原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也已暗暗下定決心要娶霍蓁蓁。

既已決定娶她為妻,在許多事上都得讓著她,依著她,以她為重。

身份變了,心性自然也變了。

是以陸卓穩重了許多,和以前不同,以前肆無忌憚地挑戰她的底線,現在只會反思自己哪裡做的不夠好,惹她不開心。

霍蓁蓁雖然跟他想象中妻子的性子差了十萬八千裡,到底是他親自認定的。

只要是他認定的,這輩子都不會改變心意。

可最近越發覺得兩人相處間不對勁,有什麼在緩緩消失著。

這天,陽光甚好,霍蓁蓁在院中把陳舊的書本晾曬開來,讓日光驅除潮溼的黴味。

陸卓在一旁幫忙,時不時看一眼旁側的姑娘。

最近他都鮮少出門,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霍蓁蓁,見霍蓁蓁在墊子上坐著,彷彿要起身拿東西,他忙將桌上的書搬下來,“想拿什麼告訴我。”

“多謝小公子。”

陸卓臉上的笑意頓時淡下,語氣激烈,“你叫我什麼?”

見他不小心打掉幾本書,霍蓁蓁心疼地從地上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塵土,理所當然道:“小公子?”

陸卓怕自己嚇到她,刻意壓制著情緒,同時又流露出微微的苦澀,“你以前不這麼稱呼我。”

“我以前畢竟不知小公子的真實身份,現在既已知曉,當然要守規矩。”

陸卓看著她輕描淡寫的神色,一陣惱怒,偏又無可奈何地諷道:“你都淪落至此了,還在守那些破規矩。”

霍蓁蓁置若罔聞,輕聲細語地回,“小公子……也可以稱呼我為郡主。”

陸卓沉默不語。

以前的時候,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似天上的星兒一般,裡面藏滿了無窮無盡的柔情蜜意,即便已經在很刻意地遮掩了,也還是忍不住地往外洩露出一點。

現在卻只透著一股疏離的勁兒,禮貌歸禮貌,她的目光已經很久沒有長時間的落在自己身上了,回回都只短暫的一瞥。

陸卓即便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什麼,霍蓁蓁……已經悄無聲息地丟掉了自己。

他心生恐慌,又覺不忿。

但見對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轉身離開。

霍蓁蓁抬起頭,看了眼他的背影,又斂下眉眼,拿出懷中的白玉佩,指腹在上面輕擦著,天下之大,竟不知何去何從,彷彿這世上根本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無論去哪,都身不由己,始終被囚禁在牢籠之中。

林中,陸卓洩憤似的用刀刃在地上揮舞,乾枯的落葉被刃風劃碎,碎葉遠揚,破碎的縫隙中,只瞧得見他陰鬱冷漠的面孔。

一招一式都流出殺機,倪豔裳逐步走來,不敢靠的太近,卻也被蒙了一身塵埃,她皺著眉喊:“陸兄,你我已諸多時日未曾相見,今日怎如此憤懣,是家中發生了什麼事嗎?還是蓁蓁姑娘惹你生氣了?”

陸卓一聽蓁蓁二字,更是控制不住地握緊了刀柄,他眼眶緋紅,有些腥狠之態,看著像是在同誰置氣一般。

倪豔裳見他反應如此激烈,心中十分得意,柔聲道:“陸兄,我帶了桃花釀,你先把刀放下歇息會兒吧,別累著了。”

她提著兩壺酒,盤坐在梅亭之中。

陸卓一看見她就想起自己身份暴露的事,現在霍蓁蓁不理會他,他對倪豔裳也甚無耐心,甚至還想教訓她,但實在不妥,所以提步就走。

倪豔裳急忙上前去攔:“陸兄,陸兄,我們上次練的招式還沒練完呢,看你今日得閒,不如再同我練個一兩招如何?”

陸卓不為所動,耳邊盡是喋喋不休,他突感厭煩,回頭警告道:“我還有事,別跟著我。”

倪豔裳還是不死心:“沒想到陸兄心情不快,不如這樣吧,我且為你開解一二。陸兄可是惹蓁蓁姑娘生氣了,不知如何哄她?”

少年被戳中心事,步伐緩下來。

她撇了撇嘴,果然是因為那霍蓁蓁,陸卓僅有的激烈情緒,全都因她而起。

雖然心裡嫉恨,但嘴上仍善解人意:“陸兄,小女兒家的心思是最最難以琢磨的,與其終日守在她身邊好言好語地哄著,不如……不如暫且晾她幾日,等蓁蓁細細想通後,一定會原諒你的。”

陸卓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沒將這法子放在心上,問道:“當初我也騙了你,你不生氣?”

倪豔裳哼了一聲,“當然氣了,我可是你的好友,這等秘密都要瞞著我,可見我在你心裡一點都不重要。”

陸卓見她惱怒,完全無反應,一點上前解釋兩句的跡象都沒有,他確實只把倪豔裳當萍水相逢的人。

轉而又想,連倪豔裳這種性子的人都會氣,更何況霍蓁蓁那樣多愁善感的姑娘呢,只會更氣。

他只要把人哄好就行了。

陸卓極力給霍蓁蓁最近反常的行為找藉口。

人家姑娘只是在生氣,並非不喜歡他。

因此回家前,陸卓特意去鬧市買了她喜歡的珠釵。

用晚膳時,陸卓心思深沉地看著對面的人,突然開口道:“我在王府的住處為黛水居的東廂房,常把重要的東西放在黑漆木櫃第二層的隔板下面,裡面放著從小到大的月錢和幾本武功書籍……”

臨後又補充,“至此,我再沒別的什麼瞞著你了。”

他這才拿出懷中的錦盒,“這是我隨意從路邊買來的,你戴上試試。”

實際上是挑了半日之久,才從眾多首飾中挑出了一個看得過眼勉強能與她相配的釵子。

霍蓁蓁神色複雜地看了對方一眼,把東西推回去,“我不能要,還請小公子收回去。”

陸卓緊迫地問:“為何不能收?”

她淡淡道:“於禮不合。”

陸卓單手握著盒子,呼吸聲狠狠顫了顫,猛地開啟盒子,把裡面的珠釵拿出來,動作輕柔地插入她髮髻中,兇道:“我說合適就合適。”

霍蓁蓁頓了一下,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陸卓見她要走,“還有沒有點良心,你不是最重規矩禮儀麼,飯局尚未結束不可先退場。”

霍蓁蓁這下不走了。

她反應這般淡然,倒像是自己在無理取鬧,但騎虎難下,隨便閒言了幾句。

他問一句,霍蓁蓁答一句,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交流。

陸卓生了一肚子悶氣,從未在霍蓁蓁這裡遭到冷臉冷待遇,被慣地多了,不知天高地厚,這時竟有幾分憤憤不平,冷聲質問道:“長陽郡主現在連話也不肯與我多說了?”

霍蓁蓁抿了抿唇,不願再待下去,“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

陸卓攔住她的去路,低聲下氣地問:“你又生我氣了?”

“沒有。”

“我去請大夫過來。”

“不用,我休息一晚就好。”

兩人鬧得不歡而散,陸卓一夜未眠。

直到天亮,才沉沉地垂下眼皮。

醒來後,已是下午時分,他看了眼太陽的方位,忙起身去往灶房,早間午間都未用膳,也不知霍蓁蓁吃的什麼。

他飛快地把飯做好,去敲那間屋子的房門,沉聲道:“出來用飯。”

裡面久久沒有回應。

陸卓解釋:“我不是故意不做早膳午膳的,昨晚未眠,一早才睡著,一直睡到下午。”

依舊沒有回聲。

他抬手推開,三兩步走進去,裡面空無一人,桌上只放著一張小紙條,上面的字跡秀氣文雅,寫道——我外出有事,傍晚回來。

——霍蓁蓁留

陸卓識得她的字跡,仍是緊緊皺著眉。

從京城到瑜洲的這段路程,除了在江雲鎮離散的一天一夜,其餘時候兩人未曾分開過。

開花茶店以後,他也是在暗中相護。

到後來,嫂嫂派了暗衛保護她,自己才放下心來,再沒有天天過去守著,只偶爾去一兩次。

這時得知霍蓁蓁一人外出,不管是去外面做什麼的,他都心急如焚,怕路上遇到什麼危險。

陸卓揉著跳個不停的額角,站起身來往外面走,剛出門就碰上倪豔裳。

倪豔裳同他招手,“陸兄,這是要去哪,我看你很焦急的樣子?”

陸卓心不在此,沒有理會。

“是去找蓁蓁嗎?”

“你見過她?可知她去了哪裡?”

倪豔裳笑道:“我聽阿藍說她在藥鋪中撞見過蓁蓁。”

“哪間藥鋪?”

倪豔裳思考了一會兒,搖頭道:“這個……阿藍並未告訴我。”

“阿藍現在在何處?”

“下午又出門採買物資了,尚未歸來,陸兄不如坐下等等?”

陸卓一刻也等不及,轉身就走。

倪豔裳瞧著他急切尋人的背影冷笑了一聲。

回頭道:“阿藍,出來吧,怎麼樣,東西都買來了嗎?”

阿藍回道:“姑娘,買回來了。剛才您為何說阿藍在藥鋪撞見了蓁蓁姑娘呢?”

“阿藍你好笨,”倪豔裳點了下她額頭,“倘若陸兄真的要追查那種藥的下落怎麼辦,不得找個替罪羊?”

“可蓁蓁姑娘並未去過藥鋪啊?”

“不,她去了,不僅去了藥鋪,還去了藥鋪旁邊的香火店。”倪豔裳志在必得道,“若陸卓真要查藥的由頭來,定會查到她身上,那藥鋪老闆……可是我父親的舊相識,只不過金盆洗手了,才在這瑜洲城做生意的。”

阿藍點點頭,叮囑道:“姑娘,您千萬別做傻事啊!”

倪豔裳哼了一聲,“江湖兒女,快意情仇,愛恨都該轟轟烈烈的,一夜春宵在諾大的江湖中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別人做得出,我一個霓裳門少主更能做得出。”

阿藍怕她真幹出那等不入流的事,苦口婆心地勸,“姑娘,您萬萬不可不拿自己的名聲當回事,這算什麼嘛,門主不得生氣?就算陸少俠吃了那媚藥,對你做出什麼有辱名節的事,但……萬一他不承認呢?他們陸家權勢那麼大,我們一個江湖門派在陸家面前猶如螻蟻,很容易被拿捏的。”

“怎麼可能不承認,陸兄的品行如何我最清楚不過,我若真的失身於他,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父親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為我找一個武藝高強人品清正的女婿,江湖中的好男兒,我選來選去都不滿意,唯有陸家小公子入了本姑娘的眼,可他偏偏就沒長眼睛,只在意那個病怏怏的蓁蓁郡主,真讓人氣惱!阿藍,除了身世,你說我哪點不如她霍蓁蓁?”

阿藍搖搖頭,“姑娘哪裡都好,希望陸少俠能正眼相待。”

另一邊,霍蓁蓁沿路返回林中的小宅院。

她手中包裹內的東西還未用完,拎在手中,沉甸甸的。

她尚未走回去,就見路盡頭肅著臉滿眼陰鷙的陸卓,彼時他身上戾氣尚未消散,遠遠看著,頗為駭人。

霍蓁蓁不禁往後推了兩步。

陸卓走上前來,一直提著心悄然放下,冷冷問:“你去哪了?為何要獨自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

“我沒有想要逃走的意思,”她不緊不慢地打斷那如暴雨一般兜頭而下的問責,“我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被禁在這裡無法出去,所以不會做出無意義的事情,今日出門本就是處理一些私事,還請小公子放心。”

陸卓愣怔在原地,自嘲道:“逃走?你的意思是和我在這裡住著是在坐牢?”

霍蓁蓁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好似是在說,難道不是嗎?

陸卓此刻連呼吸都疼痛不已,他費勁心機把她從獄中救出,他哥只吩咐他看好霍蓁蓁,並未做旁的動作。

這裡連個監視她的暗衛都沒有。

她是平西王唯一的女兒,明明有著更大的用處,重者可撥動三軍,結果只利用她殺了一個鍾綏。

一個鍾綏而已。

這就任由他把霍蓁蓁從牢中帶了出來。

既然已經讓他救出,以後便不會再利用她牽制平西王。

這一點陸卓很清楚。

他完全可以在這段時間把霍蓁蓁送回京城,可在京城霍蓁蓁與顧承安還有一段尚未完成的成親儀式。

她自己不想回京,必然會去其他地方。

如若遇到危險,陸卓不敢想象。

此時聽霍蓁蓁這般以為,陸卓一下子消了氣焰,渾身潑了冷水一般,整個人自此消沉下去。

他側了側身,讓開一條路,低道:“走吧,回家。”

霍蓁蓁注意到他情緒的變化,猶豫道,“你怎麼了?”

“沒事。”

陸卓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矯情過,聽見她問自己怎麼了,竟然生出點莫名的委屈,然而少年一身風骨,最不肯的就是服軟。

他接過霍蓁蓁手中的包裹,“今天去哪了?”

霍蓁蓁抿了抿唇,坦誠:“祭拜鍾叔叔。”

陸卓沉默半晌才道:“他夥同太后辱我母親在先,我必須得殺他。”

霍蓁蓁聽過那些前塵往事,鍾叔叔遠離京城投入父親營地,便是因為玉舫案那些事。

這案子牽扯的人太多,其中陸夫人受的傷害最為嚴重。

鍾叔叔並不無辜。

但又因為是父親麾下對她最為和顏悅色的將軍,她感激那些和善的話語,現在能做的唯有親自過去祭拜一趟。

梅花開得正盛時,倪豔裳又來到了小宅院,她親熱地挽著霍蓁蓁,“蓁蓁,幾日不見怎麼瘦了這麼多?”

霍蓁蓁僵硬地笑笑:“我去幫你倒杯茶。”

這時陸卓也在,倪豔裳道:“陸兄,你已經很久沒鑽研過那些前輩們給的招數了,再拖下去,都快忘光了吧。”

陸卓哪還有心情看秘籍,他哄人都哄不及。

況且要娶妻的人定不能同旁的女子有過多交流,還是要避嫌的。

“陸兄,往常你同我一起練武的時候,蓁蓁姑娘都會做碗甜湯讓你帶上的,倘若你今天同我出去的話,不知蓁蓁姑娘肯不肯還做?”

倪豔裳同陸卓眨了眨眼。

陸卓立馬領悟到她的意思,他已經很久沒喝過那些以前嫌棄地不行的湯湯水水了。

從那以後,霍蓁蓁不曾為他做過。

倪豔裳見霍蓁蓁走來,又晃了晃她的胳膊,“蓁蓁,你今天打算為陸兄做什麼?”

陸卓先一步道:“我想喝山楂果釀。”

霍蓁蓁微微頷首,應了聲好。

明知她是在客氣,陸卓還是忍不住地勾了勾唇角。

林間,陸卓坐在樹下,垂眼地看著水袋。

一旁的倪豔裳道:“陸兄,快起身和我練劍啊。”

他看得認真,未曾注意到別人說話。

倪豔裳又喊了幾聲,“陸兄,快來,快看我練得怎麼樣了?”

陸卓敷衍兩句後,開啟水袋後抬頭飲了兩口。

他喝下去後便急著要回去,因之前跟霍蓁蓁說過這個時辰回家做飯。

霍蓁蓁不在意這些,只隨意點了點頭。

剛轉身,倪豔裳突然驚叫了一聲,她摔倒在地,揉著腳踝可憐地問道:“陸兄,我腳扭傷了,怎麼辦?”

陸卓回頭看了一眼,“你在此等候,我稍後讓大夫過來。”

倪豔裳扯住他的衣襬,“陸兄,我害怕,聽村民們說,這附近有野獸出沒,我行動不便,萬一被那些野獸傷到怎麼辦?”

“阿藍呢?”

“阿藍出門了,陸兄能不能留下來陪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阿藍就會來接我了,陸兄……”

陸卓無奈地坐下,“你確定她半個時辰後會來?”

“確定,她都是那個時間段過來接我回去的。”

少年懶散地靠在柱子上,看著天邊那一抹烈焰似的餘暉,腦海中不斷浮現著霍蓁蓁的樣貌。

然而他越想,身體就越隱隱約約地生出一種情難自抑的感覺。

心臟跳得越來越快,身體上下陷入滾燙中,如同烈火燎原,燒得他口乾舌燥。

陸卓開啟水袋,仰頭往喉嚨中灌了幾口,想澆滅胸腔中燃著的烈焰。

倪豔裳坐在地上,悄無聲息地挪過來,扶住他的手臂,“陸兄,你臉色怎如此難看?是身體不舒服嗎?”

陸卓用力甩開她的手,“別碰我。”

她整個人貼了上去,纏住少年的脖頸,“陸兄,你別嚇我呀,到底怎麼了?”

“陸兄一天下來可吃旁的東西了?難不成是喝了這果釀才變成這副模樣的?不對呀,蓁蓁姑娘怎麼可能往果釀中放別的東西?”

倪豔裳碎碎念著,“蓁蓁姑娘前幾天去了趟藥鋪,陸兄,她不會是要傷害你吧?這可怎麼辦!”

陸卓整個人彷彿要被融化掉,他氣息起伏不定,慢慢意識到了自己為何這般反應,喝了不該喝的東西。

陸卓看著手中的水袋,眼神暗了暗,而後起身,推開纏在他身上的倪豔裳。

倪豔裳抱住他的腿,“陸兄,你要去哪,難不成要丟下我不管不顧了嗎?”

陸卓自顧不暇,身體中的那團火不斷地吞噬著他殘存的理智。

倪豔裳跪在地上,淚眼婆娑……

陸卓後退幾步,他只能是霍蓁蓁的,不可能是別人。

他拔出刀,揮動刀鋒。

倪豔裳被震得摔倒在另一旁,“陸兄,你幹什麼?”

倪豔裳不僅被震傷,還被震撼到了,她下的藥是最烈的藥,陸卓居然這麼能忍。

且今日她還抹了催情的香粉。

對方依然不為所動,這種人,該多麼令人恐怖。

陸卓撐著刀柄,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小宅院旁邊,有一處冰湖。

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霍蓁蓁,按藥效的發作時間,倘若沒有倪豔裳那一鬧,自己現在應該是在家中。

倘若真是霍蓁蓁下的藥,他沒有一絲怒氣,甚至歡喜地過分。

但是現在還不行,他得把人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娶回家後,才能幹這種事。

霍蓁蓁……只要肯原諒自己就行。

陸卓走到宅院門口,看著房中昏黃的燈光,轉過身,朝著旁邊冰湖的方向走。

然而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整個人倒在地上,鬧出很大的動靜。

院中,霍蓁蓁匆忙跑過來,見地上躺著的人,立刻蹲下:“你怎麼了?”

陸卓喉嚨滾動,覺得自己快要被燒死了,他發不出一點聲音。

手腕上被她冰涼的掌心覆蓋著,那一小片地方猶如乾旱逢雨淋,舒爽非常。

霍蓁蓁想要把他扶起來,一邊吃力地扶著,一邊問:“是受傷了嗎?”

陸卓混混沌沌,被姑娘身上的幽香激地更長幾分魔念。

兩人都沒站穩,齊齊倒在梅花樹下,花瓣飄飄揚揚地灑落,暗影浮動,一時之間,分不清景更美,還是人更美。

梅花花瓣落在霍蓁蓁眼角,清純中揉雜著嫵媚,純欲動人。

陸卓簡直要瘋,他呼吸急促,無法自控地吻了過去。

霍蓁蓁被嚇到,伸手不斷推著身上的人,“陸卓,你幹什麼,快停下,陸卓——”

陸卓被那叫聲喚回了些許理智,停下手中動作,緊緊抱著霍蓁蓁,閉著眼皆力壓制著身體中的異樣和邪祟。

額頭的汗不斷淌下來,浸溼了霍蓁蓁的肩袖。

陸卓大口喘著氣,極為難忍的痛苦中,還有興致撩撥姑娘,他聲音喑啞著道,“這時候就肯叫陸卓了?以前一口一個小公子,多生分。”

霍蓁蓁險些被嚇哭,聲調哽咽難鳴,“你快放開我。”

陸卓心疼極了,心疼歸心疼,痛苦歸痛苦,卻也覺得好笑,她是不是不知道那些藥的威力,能把一個好端端的人變成野獸。

傻姑娘愣是放在他身上試驗。

幸而他自小練武,忍耐力無比強悍,否則今晚會是什麼樣,無法想象。

親也親了,摟摟抱抱一會兒,稍微滅了點火,陸卓勉強能動個一動,他從霍蓁蓁身上起來,滾到另一旁,躺在地上,枕著自己的手臂,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

霍蓁蓁急忙把衣服穿好,抹著眼淚起身,髮髻凌亂不堪,可憐兮兮的。

陸卓忙別開眼,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因為他知道,稍後那藥勁會再湧上來,遭受的苦楚是剛才的千倍百倍。

他真怕自己會變成瘋子。

看著映在自己身上的纖細身影,陸卓閉著眼趕人,“還不快走。”

霍蓁蓁立刻後退,離他遠了點,小聲問:“我該怎麼幫你?”

躺在地上的少年狼狽極了,如此危險的狀況下還有心情開玩笑,不正經地笑道:“做小夫妻那種事,不知郡主肯不肯應?”

霍蓁蓁磕磕絆絆地說:“不……不可以。”

“嗯,”陸卓眉頭緊皺,“不可以就趕緊回屋,鎖上門窗,別讓我闖進去。”

“快點回去!”

霍蓁蓁被兇了進去,擔憂地看著院外的情形。

只見少年撐著刀起身,艱難地往冰湖走,單手用刀刃砸開一塊堅冰,而後不帶任何猶豫地跳了進去。

冬天裡冰冷刺骨的寒水,他竟一點也不畏懼。

霍蓁蓁悄悄推開後院的門,欲偷跑出去請大夫過來看看陸卓。

陸卓發覺動靜,轉頭道:“霍蓁蓁,回來!”

她聽見喊聲,跑得更快了些。

奈何冰火兩重天下,陸卓運 功摧毀□□,已是極致的疲累,再擔心剛才跑走的人,身體也經不住折騰,最後昏昏沉沉地徹底沒了意識。

第二日,陸卓從床上醒來,第一反應是找人,看見趴在床邊睡得香沉的霍蓁蓁時,重新躺了回去。

他認真地看著枕邊的人,眼中緩緩流露出柔意。

霍蓁蓁眼睫顫了顫,睜開眼睛,對上陸卓的目光,平靜地問:“你醒了?”

她不一會兒端來一碗湯藥,“昨晚大夫說你中了毒,這是他開的藥方,你趕快喝下吧。”

陸卓剛要抬手,又收了回去,“剛醒,沒力氣。”

霍蓁蓁只好用勺舀著一口一口送到他嘴邊,“好點了沒?”

她難得肯這麼照顧自己,陸卓傻了才回說身體已經恢復,“還是很難受。”

霍蓁蓁挺好騙的,聞聲點頭,“興許是餘毒尚未清除乾淨,你多喝幾貼藥應該就會好。”

陸卓掃過她手腕上的紅痕,和她耳後星星點點的紅,輕咳了兩聲,“我昨晚弄的?嚇到你了吧?”

霍蓁蓁完全沒想到昨晚那麼尷尬的事陸卓居然能坦坦蕩蕩地問出口,她臉騰的一下紅了,關上門就走。

她這反應讓陸卓不敢再提。

陸卓一直在床上賴了三天三夜,每天被喂藥餵飯,悠閒不已。

霍蓁蓁期間請了一次大夫來看,大夫說並沒有什麼問題。

但陸卓先前在山野照顧她時無微不至,她現在也不好戳穿,只能好生照料著。

直到陸卓見她還要每日辛辛苦苦地熬藥,捨不得未來的小夫人勞累,才從床上起身,說病已好。

霍蓁蓁知道是山楂果釀出了問題,默默斟酌著該用何言語提醒陸卓。

但少年立於她面前,神色格外鄭重嚴肅。

“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陸卓不動聲色地遮掩著緊張,“我是想告訴你,我會為那晚的行為負責,更會對你負責,回京以後,會即刻請祖母上平西王府提親。”

霍蓁蓁愣了一瞬,搖頭,“不必了,那晚你是中毒,神志不清,不用做到如此地步。”

陸卓臉上的淡定被冷色取而代之,“什麼意思?”

霍蓁蓁說得簡單:“我說你不用娶我。”

“為何不用?我偏要娶!”陸卓氣道,“我昨晚做了那麼混賬的事,於禮於情,都該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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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藥物所致,並非你有意為之。”

霍蓁蓁不願再多糾纏,勉強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房間了。”

陸卓一時氣極,什麼譏諷話都說了出來:“能不能別裝了?”

“什麼?”

“你下了這種藥,不就是想逼我娶你麼?現在我說要娶,你又不肯,霍蓁蓁,到底還要我做到哪一步你才肯滿意?”

霍蓁蓁冷靜地解釋:“藥不是我下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

她想起那日的灶房的異常之處,把心中猜想說出來,“或許是倪姑娘或者阿藍姑娘。”

陸卓冷漠道,“這果釀是你做的,能不能別把錯推到別人頭上,霓裳門是大家門派,做不來那等事。”

這是陸卓第二次因為倪豔裳而懷疑自己。

霍蓁蓁聽到後依舊很委屈,但心裡已想通了,陸卓喜歡像倪豔裳那樣的姑娘,自然會千方百計地給她找藉口。

他喜歡的姑娘清風霽月冰清玉潔,任何人都不能潑髒水的。

霍蓁蓁垂下眼,轉過身走了。

陸卓望著那道柔弱的背影,又是一陣懊惱,姑娘家臉皮薄,他何故要把下藥的事戳穿。

此後兩人關係急轉而下,一天大致只說的上一兩句話。

陸卓心情不快,他低聲下氣幾回,霍蓁蓁避他避地更甚。

甚至每天憋在屋子裡,連在外走動都很少。

明顯不想看到他。

陸卓無奈,不知怎麼就把事情搞砸了。

陸夫人見小兒子消瘦,便提著補藥來小宅院探望,憂心忡忡地問:“卓兒,你最近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

陸夫人道:“怎麼會沒事,你這樣讓母親很是心疼,來,快把補藥喝了。”

陸卓易言把藥喝了,“母親,我喝完了,稍後還有事,您快些回國公府吧。”

陸夫人自然不肯,她試探著問:“卓兒,你可是為情所困?”

此時霍蓁蓁在後院採摘梅花,陸卓隱約能瞧見她的身影,便一直看著那個方向。

陸夫人順著兒子的視線望過去,笑道:“卓兒,你喜歡的可是霍姑娘?”

這是霍蓁蓁已經折了幾支梅花,正往房間走,她聽見這話後步伐停了一瞬。

兩人已冷戰十幾天,陸卓心高氣傲,捧出去的心幾次都被丟掉,反駁道:“母親別瞎說,我不喜歡,普通朋友而已。”

陸夫人見狀懷疑了一下,而後哄:“哦,對對,母親忘了你說過,你喜歡女俠那樣的姑娘,所以,你喜歡的可是上次母親見的豔裳姑娘?”

陸卓緊緊盯著那道背影,見她進了房門後,才道:“更不喜歡,母親就別打聽了。”

陸夫人搖搖頭,無奈地走了。

因陸卓那一句不喜歡,霍蓁蓁更加避嫌,本就降至冰點的關係又結了層堅硬的寒冰。

前方戰事傳來,陸卓須得回京,在只有兩人的飯桌上,他開口問道:“明日我將回京,你回不回?”

霍蓁蓁以為還有好久兩方才能開戰,既然已經開始,她父王一定會遇到危險,父女關系雖不親厚,但終究不能割捨。

她擔心父王,點了點頭,“我也想回去。”

“那明天一起。”

“多謝。”

陸卓聽後心中微澀,這回連稱呼都沒了。

第二日,兩人一同趕往京城,馬車在官道上行駛,距離京城還有三個時辰的時候,前方一片黑壓壓的士兵。

馬蹄聲踏地,聽起來壯觀極了,身後的叢林裡,同時也湧出數不勝數的兵將。

陸卓輕扯韁繩,縱使馬車停下,他抬眼掃著那些兵將們的衣著,一下就認出這些人是赤霄軍。

黑雲壓頂,沙塵飛揚,看著足足有數萬將士。

平西王派了這麼多人圍剿他,真是煞費苦心。

陸卓翻身下了馬車,撩開簾子看了眼緊張的霍蓁蓁,輕聲安撫,“別怕,不會有事的。”

霍蓁蓁點點頭,問道:“外面那些人是誰?”

“你父王來了。”陸卓對她一笑,把腰間的玉佩扯了下來,“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東西,今天送給你,你且收好了。”

隨後他放下錦簾,當著眾兵將的面,揚聲道:“馬車裡的,是你們的長陽郡主。”

領頭的將領愣怔一下,伸手攔住那些欲要放箭的士兵,“陸小公子,你想如何?”

陸卓撿起掉在地上的小石子,笑道:“保護好她。”

隨後他將石子彈到馬背上,馬兒吃痛,嘶鳴一聲,噠噠地往對面跑去。

那將領大驚,原以為陸卓會拿霍蓁蓁的性命做威脅,誰知對方竟直接把這保命符送了過來,他忙派人去牽住馬車,“速去將郡主的車攔住,派人守好她。”

“屬下遵命。”

霍蓁蓁在馬車中晃來晃去,她掀開車簾,看了眼後面的陸卓。

眼前滿是赤霄軍,就算他再厲害,也擋不住戰功累累的千萬兵馬。

那邊,馬車穩穩地被一個小將領攔下,霍蓁蓁連忙跳了下去,只見戰場上一片混亂。

數萬支毒箭直直地衝著陸卓射過去。

陸卓孤身一人,身手敏捷地用刀刃擋著。

平西王站在城樓上,揮手命令補上下一波弓箭手。

霍蓁蓁連忙提起衣裙上樓,跪到平西王面前央求,“父王,父王求您放過陸卓,女兒求求您,他救了女兒很多次……”

平西王扶她起身,“蓁兒,父王還未怪你,為何逃婚!父王找了你許久,同時也犧牲了很多人!”

霍蓁蓁腦中一片混沌,慌亂且焦急道:“父王,您放了陸卓,放了陸卓以後,我一定會乖乖嫁入相府的,我會嫁給顧二公子,但是,求您先放了陸卓!”

平西王哀嘆一聲,“這是陛下的命令,違令者斬,父王須得遵從皇命。”

“父王——”

“蓁兒不可多言,來人,將郡主帶下去,好生看管。”

“是!”

霍蓁蓁呼吸劇烈起伏著,她緊緊盯著旁邊侍衛手中的劍,突然跑過去拔出,將劍架在自己脖頸上,後退幾步。

侍衛大呼:“郡主,郡主……”

她緊緊握著劍柄,“別動我!”

一時間城樓上的狀況也瞬息萬變,平西王吼道:“蓁蓁,快把劍放下,不可胡鬧!”

霍蓁蓁眼中含淚,一步一步後退著,轉身下了臺階。

她不顧人阻攔,劍刃已經在她纖嫩白皙的脖頸上劃出了血痕。

陸卓見這一狀況,狠狠抓住身邊人的衣領:“不是說讓你們保護好她?”

士兵戰戰兢兢地解釋,可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癱倒在地,不敢再有動作。

霍蓁蓁的到來,讓城樓以下的士兵不敢再輕舉妄動,都知道她是長陽郡主,平西王的女兒,大家都紛紛讓出一條路來,任她深入其中。

陸卓上前,想把她手中的劍奪走。

霍蓁蓁能感知到似的,轉過頭,制止他的意圖,“你別過來。”

“好,我不過去,你快把劍放下。聽話。”

她脖頸上的傷口觸目驚心,陸卓眼眶也生出緋紅。

霍蓁蓁緊張地開口,“陸卓,你快些走,不要再待在這裡了,他們這是想要你的命……”

陸卓輕聲哄著:“你把劍放下我再走。”

“放下你就走不了了,快走。”

“走不了,即便你這樣,也走不了,別傻了,快放下劍。”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肯讓誰。

陸卓確實走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士兵圍著他,他脫不了身。

雖脫不了身,但那些人也不會傷害他。

霍蓁蓁就是為了拖延時間,以自己的命,救他的命,讓他有機會離開。

平西王揮揮衣袖,從城樓上跑下來,“蓁蓁,回來,你這是在做什麼?”

霍蓁蓁深吸一口氣,眼淚滾落下來,“父王,我是在報恩,我欠了他很多很多,根本還不清,只有這樣,才能,才能……”

陸卓整個人僵住了一般,動也不能動。

報恩?

他以為這是喜歡。

原來是報恩。

陸卓心寒如冰,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然有當今陛下在,平西王便不得撤銷命令,他也不想傷害陸卓,但皇命如天,他不能不從,眼下狀況這般僵持著,已經是對女兒要求的最大讓步了。

平西王急道:“蓁兒,你別亂動,父王想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千萬別衝動!”

不知過了多久,城門口傳出哀報——陛下駕崩。

霍蓁蓁聽後垂下了手,高度緊繃的神思突然松下,而後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陸卓立刻接住她,見傷口不深,雙手才停止顫動,穩了穩心緒。

平西王大喊:“來人,快來人,叫大夫過來……”

霍蓁蓁拿起劍之後,就命人派去請大夫醫女了,這時都在一旁候著,聽見動靜後,連忙跑過來。

一堆大夫侍女大呼小叫地扶著霍蓁蓁離開,陸卓落寞地站在原地,萬千人從他身邊撤離,他失魂落魄地抬提步跟上,到最後只能看著那輛馬車漸行漸遠。

他和霍蓁蓁之間的恩恩怨怨,到最後以這種方式收場。

還了個兩清,如此倒好,誰也不虧欠誰。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剛忙完論文的事,最近突發狀況,要去找學部處理大一轉專業時遺留下來的一些問題,怪複雜的,整個人在眩暈中,大家捉的蟲已經改過來啦,然後後天還要去考一個試,所以目前是沒辦法穩定更新的,但是會努力碼字,請各位寶貝們見諒~

這章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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