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入V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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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妍,我們都是女子,你的心情,我懂……”希和神情有些複雜,比如說沈亭,青梅竹馬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抹去抹去?

甚而這麼多年來,除了兄長之外,希和一直被其他人視為異類,也沈亭始終停留在自己左右,給自己蒼白的童年帶來一絲亮色。

可也是一絲罷了。

比方說之前有事去沈家拜訪時,即便當著沈亭的面,沈母也從來不假辭色,沈亭雖是面上為難,也只是背後對自己稍加寬慰,卻從不敢幫著辯駁什麼。

後來兄長察覺,便對沈亭很是不喜,也決不許自己再和沈家有什麼接觸。

之後沈亭還不止一次在自己耳旁抱怨,說是兄長怕是看不上他寒門出身,豈不知正是因為他這番話,令自己越發失望——

從小被父兄寵著,再沒有人比自己更懂得,真心你的人會為你做到哪一步。

至於沈亭,不能說對自己沒有感情,只他的內心世界裡,最重的那個始終是他自己。所以即便對乃母不滿,可為了名聲著想,卻是無論如何也要全了孝子的名頭,所以才會對自己所受的種種冷遇視若無睹,更甚者,因著自己容貌使然,沈亭怕是還有一種隱秘的優越感,以為他的看重對自己而言是如此彌足珍貴而又高高在上。

眼前不期然閃過沈承血痕斑斑的模樣——

真正重視一個人,不是說的如何動聽,而是無論自己默默承受多少苦難,都不願她受一丁點兒委屈……

“聽你的語氣,那周慬分明知道你對他有好感,甚而對慶豐商號所做種種,你爹因為你的緣故,之前對那周明厚也是多有袒護,只那周家是否有半分感激?甚而你們父女都要遠走京城了,周家是否請了媒人過府?”希和瞧著商妍的神情已是有些發冷,“我猜的不錯的話,離開之前,周慬可是私下裡見過你?只他可有承諾什麼?還是僅僅說些好聽話,卻是半分保證也無?你有沒有想過,你爹之所以堅決要帶你離開,其實很大原因,是因為看穿了周家父子的面目,不忍你為情所傷,才拋下之前萬般辛苦打拼得來的一切……”

聽希和如此說,商妍身形已是有些搖搖欲墜,不期然回憶起臨離開時的情形——

聽說要去京城,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實在是和周慬名分未定,所謂山水遙遙,一旦遠走,兩人緣分怕是要盡了。

偏是爹爹不知為何,竟是無論如何不許自己跟周慬道別。

虧得周慬得了訊息,悄悄跑來見了自己。

現在回憶起來才驚覺,彼時周慬問自己最多的,卻是爹爹突然去京城商號的原因,看自己委實懵懂,才轉了別的話題。甚而臨別時,即便執了自己的手,也只是殷殷囑託自己聽爹的話,又說會找時機去京城瞧自己,又讓自己平日裡多寫信,不拘什麼煩惱事了,或者商號來往,甚而小姐真是為難自己和爹爹了,都儘管告訴他便是……

虧自己彼時還以為周慬是擔心自己,現在想來竟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已對周家父子起了疑心這樣的事,還是上路後爹爹才隱約透漏出來的,若是之前自己知道,怕不早告訴了周慬。

更可怕的是小姐竟把周慬的所有反應全給猜到了——

之前一直沉浸在不得不和周慬分開的失落悲傷中,這會兒想來,離別時周慬雖是表現的溫情脈脈,卻何嘗給過自己半分承諾?

一時竟是心痛如絞——這些日子的相處,已讓商妍認識到希和的性子最是寬仁,又明察秋毫,那周明厚本是少主用慣的老人,說是商號元老也不為過,小姐接掌家業,只有重用的,如何也不會故意尋個由頭,自斷臂膀才對;更不要說爹爹深自己,萬事都以自己為重,這次卻是如此絕情,任自己如何苦求都不肯改變主意,要說這世上或許旁人會有壞心,爹爹卻是萬萬不會害自己的……

當下垂淚道:

“我如何不知道,爹爹和小姐都是為我好……少主當年於我家有大恩,論理怎麼也不該令小姐為難……只不親眼看一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心……還請小姐成全我,帶我一道去慶豐吧,便是要人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才好……”

希和沉默半晌,此去慶豐,說不得會有一場腥風血雨,帶上商妍無疑有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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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商誠自來忠心,又只此一女,臨離開時再三懇請自己能幫著開解商妍,且商妍此女,雖是有些任性,卻是直爽嬌憨居多,比方說這些日子以來雖是已經知道自己對周家父子生了疑心,卻並不曾私下通風報信,反是直言求自己成全,這般心性,希和也頗為喜歡。

當下嘆息一聲,點點頭道:

“罷了,你既堅持,便和我一同前往,只一條,萬事須得聽我吩咐,不得自專。”

“小姐放心,我都記下了。”聽希和答應,商妍忙重重點頭。

聽說女兒要外出,顧秀文很是不捨,更深恨自己身體不好,竟要勞動女兒四處奔波,虧得希和好言勸慰,又一再保證會帶上足夠的人手,安全定然無虞,又說會儘快尋一得力人手,以後但凡有什麼事務,除非必要,便讓其他人代為打理,顧秀文才無可奈何的放了人。

為了方便,希和並商妍兩人都換上了男裝,又有阿蘭手巧的緊,對兩人外貌稍加修飾,瞧著和英氣勃勃的少年竟是毫無二致。

當下只做外出遊歷的富家少爺,一路走走停停往慶豐而去。

因希和足夠小心,又有阿蘭明顯是行走慣江湖了的,何時上路,何時投宿,諸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不過十多日,便已靠近慶豐。

相較於地處中原腹地的安州,作為水陸交通要塞的慶豐無疑更為富庶繁華。

不獨陸路上人車流連不斷,便是流經慶豐的雲浦江中也是千帆競發,來往船隻川流不息。又有近處水汀,蓮葉婆娑,美麗的漁女划著小船自由穿梭其中,當真是物阜民豐,好一個富庶繁華之地。

青碧還是第一次瞧見這般水鄉景緻,不時驚歎連連,只覺一雙眼睛簡直都不夠用了。一直心思不屬的商妍,臉上的愁雲也散了些。便是始終沉默的阿蘭,神情也有些雀躍。

希和不禁莞爾,也不知離姐姐如何調、教的,阿蘭的性情竟是和她一般無二,難得看到她露出這般小孩子的神情。當下起身道:

“此去慶豐,水路的話也一兩個時辰能到了,阿良這會兒怕是已得了船,咱們這下去吧。”

果不其然,剛下車,遠遠的瞧見阿良領了個船家打扮的人快步走來。瞧見希和,阿良忙快走幾步:

“公子,屬下已是包好了一條大船,瞧著還算乾淨,地方也寬敞,咱們這些人坐儘夠了。”

那船家忙也跟著阿良給希和見禮:

“公子儘管放心,我家的船已是在漕幫那裡得了路引的,有漕幫護著,憑他是誰,也不敢胡亂攪鬧,最是安全不過。”

說道“漕幫路引”幾個字,船家神情明顯很是驕傲。

得了漕幫的路引?希和頓了一下,只聽說官府會發放路引,怎麼慶豐一帶,漕幫的權力竟是這麼大嗎?

“和官府的路引又有不同。”看出希和的疑惑,阿蘭忙低聲解釋。

卻是慶豐一帶魚龍混雜,幫派勢力眾多,什麼白虎邦、青龍幫不一而足,而其中,勢力最大的當推漕幫。

這些幫派互有勢力範圍,並堂而皇之的在自己劃定的範圍內收保護費,這所謂路引,便是途徑各個幫派所轄區域的保護費。

而所有路引中,最為商戶推崇的則是漕幫發放的路引,實在是漕幫勢大,但凡他們發出的路引,其他各小幫派絕不敢為難。

那船家沒想到阿蘭瘦瘦小小的樣子,竟是如此熟悉江湖典故,不免對希和一行又高看了幾分。

卻不知希和已是想到了沈承身上,一想到堂堂公府嫡子,竟是被排擠的無處容身,落得個和江湖中人交好的地步,希和不知為何,便有些酸楚難當。

一行人棄車登船,那船果然闊大,又有天公作美,一路都是順風順水,船行速度極快之下,只覺兩岸綠植連為一線,又時有白色水鳥從水中汀州一飛沖天,自然別有一種野趣。

“小公子莫急,再有半個時辰,能到慶豐城了。”看希和一直站在船頭,並不往船艙裡去,那船家邊搖櫓邊笑呵呵道。

希和點點頭,剛要說話,視線卻忽然一凝,卻是前面不遠處,正有一白色物事隨波翻轉。旁邊青碧已是驚叫出聲:

“公子,有人落水!”

“快救人。”希和急急道。

船伕卻明顯有顧慮:“這裡水深的緊,說不好人已經不行了……真是弄了個屍體上來,沒得沾了晦氣不說,說不得還會惹上官非……”

話沒說完,阿良已是遞了一錠銀子過來:

“你只管照我們公子說的去做便好,放心,定不會讓你有什麼麻煩。”

這麼一錠銀子,怕不足有二兩?船伕眼睛一亮,麻利的接了銀子收好,縱身躍入水中,不過片刻,已是拖拽了那白色物事來到近前,卻是一個女子,因臉上纏繞著海藻似的青絲,五官便有些模糊。

阿蘭把人接過來,撥開發誓,伸手探了一下鼻息,神情頓時有些凝重。

旁觀眾人也個個屏息,實在是這女子瞧著肚腹鼓脹,甚而□□在外的手指都泡的有些發白,不定在江裡飄了多長時間呢,能不能救過來,還真不好說。

阿蘭已是把人翻過來,倒扣在船舷之上,另一手摸出金針,快速刺入女子周身大**,又用手按壓,如是數次,便有大量濁黃的江水從女子嘴中湧出。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女子終於漸漸恢復了呼吸。

“小娘子當真好手段。”那船伕不由讚道。還以為是個伺候富家少爺的小丫鬟呢,倒不想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能用得起這樣的下人,那小少爺怕也不是普通人物。

希和也是長出一口氣。倒是一直靜靜瞧著的商妍忽然蹲下、身子,輕輕撥開女子臉上糾結的亂髮,神情明顯有些吃驚:

“怎麼會!”

方才倉猝之間,只覺女子形貌似是有些熟悉,再想不到竟果真是熟人。

“去裡面說話。”希和蹙眉。又令阿蘭把女子抱進船艙。商妍也忙跟了上去。青碧已是準備好乾淨衣物,待女子收拾妥當,幾人才發現,女子雖身形有些瘦弱,卻生的甚是秀美。

“再不會錯了,這女子應該是吳管事的女兒吳玉娘。”商妍無比肯定道。

“吳管事?慶豐商號的吳正林?”因慶豐商號事務繁雜,周明厚總領一切事務之外,又配了個叫吳正林的副管事從旁協助。印象裡也是極能幹的一個人,商妍口中的吳管事應該是他了。

“不錯。”商妍點頭。商周兩家自來關係親厚,自己又心念著周慬,便不時有機會陪著爹爹到慶豐來,期間頗是見過玉娘幾次。

印象裡吳玉娘不說話,性子也有些柔弱,每回見面都是怯怯的。如何也料不到,再相逢竟是這般情形之下。

“吳正林的女兒?”希和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巧的事,只此來本是為著整治慶豐商號,雖是已然料定那周明厚父子十有*是做了背主之事,卻不知到底是周家一家所為,還是整個慶豐商號都爛透了的,眼下倒不宜過早表露身份,以免打草驚蛇,看床上女子隱隱有醒過來的跡象,便低聲叮囑道,“待會兒你問一問她到底怎麼回事,莫要牽扯到我。”

商妍如何不懂希和的心思,當下點頭應了。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吳玉娘果然悠悠醒轉,卻是木然瞥了商妍等人一眼,那眼神直勾勾的,茫然之餘更有些空洞,竟似是了無生趣的模樣。

“吳小姐?”商妍心裡頓時突了一下,難不成吳玉娘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自己投江?

無疑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能叫破自己行藏,吳玉娘臉上神情頓時絕望無比,雙手死死摳住被角,嬌小的身形也開始簌簌發抖:

“回去告訴周慬,一個人但凡想死,那總有法子,活下來不容易,想要死,卻是再簡單不過,這一次不成,總還有下一次,讓他趁早死了這條心,我是死,也不會如了他的意。”

雖是氣息微弱,卻偏是說出的話毫無轉圜的餘地。

再沒想到會從吳玉娘的口裡聽到周慬的名字,甚而話裡的言外之意……

商妍頓時有些懵了:

“玉娘你說什麼?什麼告訴周慬,什麼不會如了他的意,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總覺得,怕是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不妨吳玉娘卻和死人相仿,再不肯開口說半個字。

“玉娘不認識我了?我是商妍啊。”商妍只覺心裡火燒火燎的,顧不得和她計較,忙忙的去掉帽子,一頭青絲自然瀉下。

“商,妍?”吳玉娘終於察覺不對,愣愣的張開眼睛。

“對,是我。”商妍急急點頭,“你忘了?我爹是商誠,是雲之錦商號的管事,曾帶著我去你家拜訪——”

商誠?雲之錦?

吳玉娘眼睛眨了眨,下一刻撐著床要坐起來,無奈身體太過虛弱,又重重倒在床上,眼睛裡卻迸發出希望的光芒:

“你一個人嗎?商管事也一起的對不對?快帶我去見商管事,求你……”

太過激動之下,忽然嗆咳起來,卻依舊死死抓住商妍的手不放,正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爹不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儘管告訴我,你放心,有,”剛要說小姐在,又想到希和眼下並不願讓別人知道她的身份,便又改了嘴,“有我在,有什麼為難事你儘管說,咱們一起想法子解決便是。”

“商管事沒來嗎?”吳玉娘身形晃了晃,頹然倒了下去,喃喃道,“罷了,罷了,都是我的命吧。”

“我只求你一件事。”口中說著,強撐著趴在枕頭上給商妍磕了個頭,“若然有朝一日見到咱們主子,一定記得告訴他,我爹是冤枉的,那些銀錢雖是經了他的手,可具體經辦此事的人卻是周家父子……”

說道最後,已是雙眼通紅。

“玉娘你莫要胡說,”商妍下意識的想維護周慬,說了一半又意識到希和還在呢,忙住了嘴。

吳玉娘已是慘然一笑,看著商妍的眼神摻雜了些憐憫之外,又有些痛恨:

“你不信?還是說,你來慶豐,是揹著商管事偷偷跑來的?”口中說著,視線在商妍身上的男裝定了下。

“你怎麼,這般傻?不怕被周慬給算計了?”

心裡已是有所領悟,原來商妍竟是對周慬有情嗎?

“不可能。”商妍反對的話一下衝口而出,“慬哥哥他不是這等樣人。”

“不是這樣人,是哪樣人?”吳玉娘的眼神竟少有的銳利起來,“竟然會喜歡上週慬,你一定是瞎了眼吧!周慬他不是人,他根本是一個禽獸!你道我為什麼活不下去?是因為周慬……我自幼和表兄定親,他卻想盡法子拆散我們,還用手段,逼我三天後和他成親……”

一句話說的商妍如同五雷轟頂——

距離周慬偷偷跑來和自己話別,才剛剛過了一月之久,甚而彼時,周慬雖是沒有明說,看著自己的眼神卻是深情款款,甚而之前每一次見面時,周慬何嘗不都是如此?不然,自己如何會不要臉面主動跟爹爹提出想和周慬結親的意思?

之前也有過猶疑,可每一次都被自己替周慬找了種種藉口開脫過去,總想著或許周慬是有苦衷,再料不到,周慬竟是喜歡上了吳玉娘,還很快要成親。

看商妍臉色青白不定,明顯大受打擊的樣子,吳玉娘也不理她,只管又閉了眼睛,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

好半晌,商妍才緩過來,聲音已是有些哽咽:

“不是我,不相信玉娘,實在是……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依你所說,周慬做出這般事來,你爹,也是吳管事,竟不會管嗎?”

聽商妍提到吳正林,兩行淚水從玉娘緊閉的眼角淌下:

“我爹,不見了,如今家裡,是繼母做主,答應把我改配給周慬的是繼母……”

“不見了,這話什麼意思?”商妍有些不明所以。

吳玉娘靜了一下,半晌淚水流的更急:

“兩個月前,爹爹一大早照舊去商號做事,不想再沒有回來……那周慬卻說,爹爹是貪了商號裡用來疏通關係的專用銀兩,如今事情被小姐察覺了,他拋下我們跑了……只這話我如何能信?定是他們害了我爹,又往他身上潑了好大一盆髒水,說不好我爹已是不在了,卻還要背上這背主的名聲……”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說的全是事實,但凡還念著些咱們昔日的情意,你把我這話轉述給主子聽,我是死也瞑目了……”

商妍抬頭往希和站的地方瞟了一眼,希和搖搖頭,又點點頭。

“好,我答應你,但凡你說的是真的,我定然會把這話說給爹爹,讓他稟了主子,替你們家洗雪冤屈。可我總不能聽信你的一面之詞,總也要瞧一下你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吧。”

“果然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嗎?”吳玉娘喃喃了句,“也罷,我且苟活幾日,總也不能讓我爹白死,讓……”

後一句話卻已是甚低,聽不清楚。

船很快靠了岸。

幾人均恢復了女裝,考慮到周家父子曾見過希和的面,阿蘭又特特幫希和做了掩飾,兩人扮作商妍丫鬟,跟著玉娘一塊兒往吳家而去。至於青碧和阿良幾人卻是被希和另外安排了地方。

因玉娘一直心神恍惚,倒是沒注意到什麼異常。

馬車依著玉娘的指點,穿街過巷,很快行至一個三進的院落旁,剛剛停好,便被一個探頭探腦的小丫鬟瞧見,待看見玉娘幾人從車裡下來,轉身往院子裡跑,嘴裡還一路喊著:

“奶奶,奶奶,是小姐,小姐回來了。”

一語甫落,一個插金戴銀,臉上塗著厚厚胭脂的婦人跑了出來。

婦人瞧著也中人之姿,配上一身俗氣的打扮,容貌分明又減了三分,一見玉娘,卻不是上前探問,反是冷著臉道:

“死丫頭,你給我滾進來!”

又一叉腰乾指指向商妍幾人:

“她們是什麼人?讓她們滾——”

玉娘已是臉色蒼白,卻依舊強撐了道:

“這是,爹爹舊友的女兒……”

舊友的女兒?

婦人臉上的怒容忽然換成了笑臉,一疊聲道:

“是姑爺找來的人嗎?哎喲,是我失禮了,快請快請——這丫頭是你們尋回的吧?多謝費心了……”

口中說著,幾人已是進了內院,婦人卻忽然停住腳,轉回身,揚手給了玉娘一個耳光:

“讓姑爺費心費力的找你,你還當臉上有光嗎?也是姑爺好性子,看上你這般水性楊花的女人,你不說感恩,倒還嬌貴起來了,鎮日裡哭哭啼啼,這眼看著是成親的日子,不好好在家呆著,倒好,竟還敢往外跑了!這會兒倒是裝起貞潔烈女了,早先纏著姑爺勾三搭四的時候幹什麼去了?虧得姑爺心腸好,願意收了你這等賤人,不然,怕不得連累你妹妹也被人說嘴?倒好,你還矯情開了……”

玉娘被打的一下跌倒地上,又聽到婦人滿嘴的汙言穢語,早已是目呲欲裂。

“不許打我姐姐——”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卻是一個十二三歲和玉娘長相有些彷彿的少年,正從側院奔過來,見玉娘被打,一下撲過來,用身體護住玉娘,“我姐姐才不是你說的那般,明明是周慬欺負人,你憑什麼要打姐姐?”

當初爹爹多日未歸,繼母又剛生了小妹妹沒多久,姐姐不得已,才帶著自己到周家詢問,那裡料想周慬竟是支開了自己,想要對姐姐無禮,姐姐拼了命才逃了出來,繼母孫氏倒好,不說給姐姐撐腰,反倒誣賴姐姐勾三搭四……

“小兔崽子,你還有理了!”早看這對姐弟不順眼了,之前因吳正林護著,孫氏不好太過分,再不想那死鬼竟是恁般絕情,卷了那麼大筆銀子跑路一個人去享福罷了,竟是連自己和小女兒也全都撇下。

若非這個繼女長得還有幾分姿色,說不好周家父子會抓了自己母女頂賬。

虧得周慬看上了玉娘,才能放過自己,再有那死鬼也算積攢了些家業,真是沒了這礙眼的姐弟倆,自己和女兒的日子也能過得。

本以為吳正林都跑了,這姐弟倆自然好磋磨,倒好,還一個個的跟自己扛上了。

竟是回身尋了根藤條,兜頭蓋臉的朝著地上的姐弟二人打了起來:

“小兔崽子,還敢跟我嗆聲了!都說父債子還,你那死鬼爹做的孽,自然合該你們償還。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要真是那玉潔冰清的,周公子那樣的人品,會賴上你?我呸!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裝什麼貞潔烈女!不管你有什麼算計,趁早還是死了心,別說你沒死,是死了,你的屍體也得送到周家去拜堂……”

“阿弟——”眼見得藤條抽了過來,玉娘忙想把身上的兄弟推開,無奈那少年也是個犟的,竟是死死趴在玉娘身上,無論如何不肯鬆開,玉娘剛剛落水得救,身上能有多少力氣?眼睜睜的瞧著少年的臉上胳膊上被抽出了一道道的血印子,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起來:

“娘,別打了,你說什麼,我都從了便是……”

商妍也沒想到,玉娘的繼母竟是這般一個潑婦,上前一步架住孫氏的胳膊,剛要勸阻,又一陣騰騰的腳步聲傳來,卻是一個身著青緞綢袍的頎長男子,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近前,伸手想去抱地上的玉娘。一邊嘴裡還埋怨道:

“岳母這是作何?眼瞧著玉娘是我周家的人了,便是犯了什麼錯,看在小婿面上,岳母也不合這般打她!”

看到來人的模樣,孫氏頓時萎了,忙不迭賠了笑臉:

“啊呀,是我想的錯了,本想著教玉娘些規矩的,省的她過門後忤逆公婆,倒忘了女婿會心疼了。”

說著又看向玉娘:

“這是多少年修來的福分,才會有女婿這樣好的後生看上你,還不快起來,收拾收拾陪女婿說會兒話!”

一番話,那裡像是做人孃親的?簡直和娼館中拉客的老鴇相仿。

希和也終於看清了那周慬的模樣——

怪道商妍念念不忘,這人果然生的白面書生一般,甚是好看,只是那雙桃花眼卻是有些渾濁,整個人瞧著多了幾分邪氣……

看周慬靠近,玉娘頓時瑟瑟發抖,不停往後縮,卻又忽然察覺到什麼,猛地抬頭,正好觸及周慬背後的一雙眸子,一下僵在了當地。

希和順著她的眼光瞧去,卻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年輕男子,看年齡應該和周慬相當,許是以為別人注意不到自己,男子正痴痴瞧著地上的玉娘,神情壓抑而痛苦,甚而雙手也緊握成拳。

眼瞧著周慬的手已是觸及玉娘削瘦的雙肩,商妍終是無法忍下去,上前一步道:

“慬哥哥,玉娘之前落水,才剛救上來不久,你真是心疼她,莫要嚇她,讓她歇息一番吧……”

語氣中又是憤怒又是傷心。

周慬伸出的手一下僵到了那裡,下一刻霍然轉過身形,瞧著商妍的模樣如同見了鬼一般:

“妍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陪著伯父進京了嗎?”

周慬語氣裡分明有著責問的意思,商妍眼圈一下紅了,衝口道:

“我為何不能在這裡?若非我走了這麼一遭,還不知道慬哥哥要成親了呢,怕是連給慬哥哥賀喜都要錯過了呢。”

沒想到商妍有朝一日也會用這般尖刻語氣同自己說話,周慬神情頓時有些狼狽。

旁邊的孫氏聽著有些不對——這女的不是周慬派來看著繼女的人嗎?怎麼聽著倒像是來問罪的?急於向周慬討好之下,忙不迭要攆人:

“玉娘你是從哪裡領來這麼不著調的人?快滾——”

說著挽袖子要往外趕,把個周慬嚇了一跳,厲聲道:

“你做什麼?”

又覺出自己語氣不對,勉強緩下來聲音:

“岳母先下去吧,她叫商妍,和我親妹子一般,不礙事的……”

親妹子?商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關於一個月前私會周慬,自己並沒有和小姐說的太清楚,其實當時,周慬不獨拉了自己的手,還親了自己……

也因此,即便周慬並未承諾什麼,自己也無比篤信,他終究會令人登門提親。

卻再料不到,這人竟說,他心裡,自己和親妹妹一般。

氣的揚起手來,朝著周慬臉上是一巴掌!

周慬無疑沒有想到一向痴迷自己的商妍竟會給自己耳光,一時根本沒有避開,竟是挨了個正著。

孫氏嚇了一跳,明白女婿出了醜,自己再留下來,說不好會被遷怒,竟是訕訕說了聲:

“我去看看瑞娘。”

竟是腳底抹油跑了。

周慬身後的男子已是恢復了正常,上前一步,沉著臉衝著依舊縮在地上的玉娘並那少年道:

“我送兩位回房吧。”

看希和和阿蘭還呆站在原地,又站住腳:

“你們還不下去?”

希和瞧了一眼商妍,便和阿蘭跟著離開。卻是轉了個圈,便悄悄跟著往玉娘幾人走的方向而去。

兩人進了院子,果然不見了那男子的身影,倒是那少年正謹慎的守在門外。

看見希和兩人進來,神情分明有些惶恐,忙忙的跑過來要攆人,不妨還未張口,已被阿蘭朝身上一點,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阿蘭忙接住,輕輕放在靠牆處坐了。

又仔細掩了院門,這才躡手躡腳往玉娘房間而去。

待得來到窗前,便聽見一個極壓抑的男子聲音:

“玉娘你如何這般傻!要是你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忘了我說過,必會救出姑丈,也定不會讓那周慬得逞……我知道你怕拖累我,可你要是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表哥——”玉娘低低的悲泣一聲,似是哭的喘不過氣來,好半晌才道,“是我沒福氣,嫁給表哥……表哥只當我,死了吧,都這麼些日子了,說不得爹爹已是不在了,還請表哥念在咱們好歹定過親,幫著照拂豐哥兒,不然表哥帶著豐哥兒去安州,爹爹總說主子仁義,必不會眼睜睜瞧著周家父子胡作非為卻袖手旁觀……”

竟是交代遺言的模樣。

裡面男子先是大駭,繼而淚流不止:

“玉娘,你這是生生要疼死我嗎!你以為除了你,我馮行還會再娶別人嗎!你若是死了,我如何能獨活?至於你那主子,說不得也是個靠不住的,不然,如何能收了周家父子這般狼心狗肺的人……”

一語甫畢,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女子的聲音隨即響起:

“沒見過她家主子,你怎麼知道靠住靠不住呢?”

“誰?”馮行嚇了一跳,第一個動作是把玉娘藏到身後。

玉娘則是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忙探頭看向外面,可不正是希和阿蘭兩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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