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高照，爆竹聲聲。
臨安迎來了紹興十二年的第一場雪，比紹興十二年來的稍晚一些。
過年啦！過年啦！！
值此舉國歡慶新春佳節、萬民歌頌皇上英明偉大領導的好日子，作為帝都一名普通的有點帥的刑警，我實在忍不住要吐槽兩句——
——彭魚宴你要摳死啊！
過節了，還是法定節日，別的單位發福利，不是金條就是蘋果6的，比如說內閣的老大秦檜丞相，給員工一人發了一輛桑塔納；樞密院的楚未眠大佬出手最壕、最闊綽，直接給職工工資賬戶一人打了一萬美金；最次的也該像城防司，人家關飛渡大將軍還給部曲一人送了一盒月餅呢！
你們猜猜我們老闆送的啥？？
皇城司每個警員送了一本掛曆！還是去年的！！還少兩月！！
攤上這樣的摳門老闆，我特麼過年的興致都沒有了！
提前兩天我就跟彭魚宴請假，說我要回老家看爹媽和姐姐姐夫，老彭眼珠子一翻說，小野啊，你才參加工作不到一年，雖然先後破了三宗大案，有了點小名氣，但可不能驕傲自滿啊，過年前後臨安的治安工作任務很繁重，又趕上“冬季嚴打專項整治大案要案人命案必破雷霆行動”，咱們皇城司警力嚴重不足，今年你就別回去了，跟老刑警們一起值班巡街，不就過年嗎，在哪還不是一樣的過，那什麼，三十晚上來我家，我讓你岳母整一桌子酒菜，咱爺倆喝兩杯。
我欲哭無淚啊！
今年的紅包壓歲錢，看來是妥妥的泡湯了！
多部門聯合治安會議都開半個多小時了，聽老彭頭訓話真心無聊，我貓在最後頭，藉著彭嚶嚶面板一樣的大脊背打掩護，悄悄跟老爸老媽通了影片電話，安東野一身孝子服跪在我爹他師孃許玉俠的靈堂上接白活呢，身後孝子團假哭成員影綽綽的還有幾個小媽的身影，這傢伙，大過年的，這老太太死得的不是時候啊！
我憋著笑，老爹，過年了也不放放假啊，咋還把我小媽她們也搬出來啦，你瞅瞅，五媽嬛嬛哭得太假了，乾嚎半天也沒掉個眼淚瓣兒…你瞧瞧，六媽莎莎還偷著樂呢，太不敬業了！我去，小媽雪而嗑瓜子呢，爸你也不管管，還能不能幹點事業了！
安東野躲在人堆裡低聲回覆，兒砸你不知道啊，過年期間返鄉的人多，人工費漲價漲得太厲害，僱人費用太高，哭一場要五、六百呢，左右你媽她們在家也是炸金花打麻將閒著沒事幹，就拉出來暫時客串一下下。
找了半天沒瞅著麗姐，我問，我親媽呢，又被你氣回雲南了啊？安東野說，熊孩子你說啥呢，你舅處了八手女朋友，打算年後結婚，女方獅子大開口，彩禮就要了二十萬，三金一踹一冒煙另算，這不，你媽把家裡的錢都拿走回南方救急了嗎，不然的話死冷哈天的，我跟你小媽們會出來接活…哎呀師孃你死的好慘啊……
我說，爸今年過年我要加班，不能回東北陪你們過年了，能把紅包直接打我卡里嗎？這點小事您一定能做到吧？
安東野拖著哭音說，做夢去吧你，你爺安老野都多少年不給你爹我發紅包了，你還想要？對了，現在響應帝國紅頭文件的號召，你的偶像岳飛嶽爺爺已經不算名族英雄了，你小東姐和金配件哥為了友好的抵禦金兀術為首的極少數遊牧民族南下，在江北聯絡義士也不回家過年啦，你們做兒女的都忙事業，我們做老人的理解，可你們就不能把養老費先繳納一下嗎？還有啊，過幾天我們回靠山屯祭祖，你在臨安好好工作，記著給你彭叔兒彭嬸兒拜年，還有你胖舅和舅媽，還有還有，物件處的咋樣啦？
我難為情地說，就那樣唄，嚶嚶姐對我挺照顧的，沒事就拿我當人肉沙包，額，老爹，我還有件事兒跟你說，我新認識了一個小妹子龍喵喵……
話還說完，電話那頭哀樂大起，安東野一秒進入工作狀態，兩手拍打青磚地面，哭喊了一句，師孃啊你咋就忍心丟下我們一個人上路…麻痺我新買的小米……然後“咔”的一聲，手機碎了。
電話中斷，抬頭看，枯燥乏味的會議還在繼續，彭魚宴叭叭叭的說的正起勁呢，麻蛋，官僚主義害死人啊，老子這泡尿憋老半天了！
坐在一旁的葉知秋發現我不對勁兒，小野，你咋了，臉色跟猴子腚似的。我說，尿急。葉知秋說，你舌尖頂上牙堂試試？我頂了一會兒說，不好使你這偏方。
葉知秋想了想，遞過來一個礦泉水瓶，要不你就地解決一下吧！我瞅了瞅瓶口，四眼你埋汰我呢？葉知秋有點懵，啥意思啊？
小蘿莉默默地把手裡吃完的山楂罐頭瓶子送過來，目視前方，面無表情。
我滿意的表示，是這個口徑。
好不容易等到彭魚宴的長篇大論講完了，本以為這個破會總算完事了，鼓完掌就要起身走人奔便所，就聽老彭身左落座的關飛渡擺乎手說，都坐下，我接著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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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外祖母啊！！
人家老彭同志已經說得很具體了，春節期間嚴禁燃放煙花爆竹防火防盜防閨蜜啥的，方方面面的，你還嗶嗶個啥啊！
作為這次多部門聯合治安“冬季嚴打專項整治大案要案人命案必破雷霆行動”的副總指揮，關飛渡醞釀了半天情緒：“這個……那個……大家好好工作！就醬紫，散會！”
全體同事都迷茫了，這副總……不會是假的吧！
會議結束，大家該放水的去放水的，該去領盒飯的去領盒飯，一會兒按照慣例還要分組討論內閣上級關於這次嚴打的指示精神。
皇城司的大院裡，關飛渡的兩個小癟犢子關鐵馬和關冰河，正帶領城防軍護衛隊練習佇列方陣稍息立正向右看齊齊步走，這傢伙，不愧是帝都老虎團，整齊劃一6的一比！
分組討論小會上，聯合行動的總指揮、刑部大佬閻羅王參加了我們小組的熱烈討論，跟我們基層普通辦案民警打成一片，帽子都打飛了。
一個菜鳥新丁小聲問我，前輩，嚶嚶姐後面那個胖子是官員嗎？看樣子整場就他不懂法。
我看了看新人，說，小鬼，你別不信，這個胖子用公交卡都能把你打哭。
看著我老上級閻羅生的親大哥閻羅王大佬那滿臉淤青和猥瑣笑容，怎麼也想象不出這個新人眼裡“不懂法”的胖子，是怎樣二十年間一步步從天牢司鞭小吏爬到如今口含天憲、手握刑殺大權的一品大員高位？
但這個胖子……怎麼看都像隨時會搶小盆友棒棒糖一樣的猥瑣胖大叔？
閻尚書的表現很社會，露胳膊挽袖子有一種“我，胖虎，吃飯不給錢”的即視感：
“的確，你們皇城司，尤其是你們重案六組，在前一階段，不管從破案率、還是從破案效率上來講，成績都是可圈可點，值得我們上級表揚的；但是，這並不能成為你們驕傲自滿的理由，臨近年關，京城的犯罪活動又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別的不說，就單表南城新近發生的兩宗命案吧，犯罪分子手段殘忍，案情撲朔迷離，這不得不引起我們的注意和警惕啊！”
底下一片鴉雀無聲，大家臉上都是一片“你屌大說啥是啥”的仰視表情。
閻尚書抿了口八二年礦泉水，潤了潤喉嚨：“為了避免群眾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針對這兩次命案，我已經對大小媒體各路記者下達了封口令，切斷一切外界民眾得知訊息的來源途徑，內個，小彭啊，你來給大家具體分別描述一下兩宗命案的來龍去脈，你們單位的伙食中飯有點鹹，領導嗓子不太舒服，你們食堂大師傅家裡是倒騰鹹鹽的吧，齁死我了！”
彭嚶嚶手持教鞭，帶著黑寬眼睛片，指點大屏幕：
“先說第一件案子，發生在大前天，死者叫甘涼夜，是南城一個收廢品的專業戶，家裡開了個廢品回收公司，根據他老婆羅淺歌講，甘涼夜是在睡午覺的時候，心口被不知名的兇手用一跟冰糖葫蘆竹籤子插入致命，經過先期勘察，除了殺人兇器竹籤子，現場並沒有留下其它的任何蛛絲馬跡。”
目光掃過眾人，彭嚶嚶照例詢問：“對於此，同僚們有什麼要提問的嘛？”
龍喵喵第一個舉手：“請問，殺人致命的竹籤子屬於哪一個種類的糖葫蘆？是草莓還是腰果？是蜜棗還是綠豆沙？？”
我黑臉：“你給我坐下。”
小蘿莉秒慫：“昂～”
彭嚶嚶甩了甩黑瀑布般的秀髮：“另外一件案子，是羅輕歌妹妹羅輕舞年僅五歲的兒子昨晚暴死在南河河邊的草稞子裡，腦後被刀斧一類的銳器劈開，死的老慘了！”
底下人小聲議論著，胖子閻尚書拍拍手：“都別嗶嗶了，心動不如行動，給你們半個月時間，限期破案，過期破不了案，都給我滾去養豬場餵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