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分榮寵,拉攏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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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的時間過去,皇后竟然還沒過來,文浩的眉宇間,漸漸聚起怒雲,長樂殿的氣氛驟然變冷,場面更加波雲詭譎。

皆時,內監帶了坤寧宮的首領太監李玉前來覲見。

李玉是個老油條,一見氣氛不對,慌忙匍匐在地,請安過後,苦著臉稟報道:“回稟皇上,皇后娘娘操勞六宮多年,如今身體有恙,實在不能起身來湊貴妃娘娘的熱鬧,還望皇上能夠體諒。”

文浩正欲開口作罷,卻見茗慎忽的將那泥金紈扇往案上狠狠一拍,嬌喝:“大膽奴才,竟然欺君罔上!前幾天本宮去給皇后請安,親眼見她能吃能動,氣勢如虹,這會子你卻反道她積勞成疾,臥床不起,到底安著什麼居心?莫不是,要存心離間皇上與皇后的結髮恩情?”

“皇上,貴妃明鑑啊,就是借奴才十個熊心豹子膽,奴才也萬萬不敢欺瞞聖上和貴妃娘娘,皇后娘娘的確病的很重,還請皇上和貴妃娘娘體諒。”李玉帶著驚怕委屈的哭腔,連連叩首討饒。心裡卻又一通暗罵,好一個刁鑽的蛇蠍奸妃,竟還大言不慚的敢說,前幾天去坤寧宮是給皇后娘娘請安?

前幾日她過去,分明就是上門找茬的,故意說了好些子拐彎罵人,並且不帶髒字的話,不停的刺激挖苦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不想氣勢上輸給了她,便強撐著一口心氣與精神跟她死磕鬥嘴,豈料佔盡上風的她剛剛有些得意的走出坤寧宮,皇后便瞪大了瞳孔,再也壓制不住的噴出一股鮮血,當下臉面無力的昏倒過去,至今纏綿病榻,臥床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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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敢竊詞狡辯,簡直罪加一等,來人啊,拖出去,五馬分屍!”茗慎冷聲下令,指著李玉的手指上,鏨玉黃金護甲微微一晃,映著日頭劃過一道鋒利的金芒,直如黃蜂尾上針。

果然是最毒婦人,李玉這才明白過來,貴妃是藉機為父報仇呢,自打新帝進宮以來,他得皇后和玉嬪小主的庇護,加上他老奸巨滑,謹小慎微,幾乎沒啥錯處,又常常夾著尾巴做人躲避貴妃,所以才能苟且到了今日,沒想到如今形式驟然鉅變,看來自己今天在劫難逃,難逃一死了。

想到這裡,已經有一群侍衛衝上前來,制服了李玉,不由把他嚇得脖子一縮,渾身冷顫,不住的往外冒著虛汗。

而侍衛們卻押著李玉沒了動作,雖說慎貴妃專寵六宮,經常越過皇上發號施令,可是他們乃是皇上親兵,所以只要皇上還沒發話,他們誰都默契的按兵不動。

文浩倒是不甚在意,慎兒的屢次僭越行為,好像早已習慣一般,緩緩端起一盞碧玉茶盅淺茗一口,淡淡吩咐道:“按貴妃的意思去辦。”

“謹遵聖諭!”侍衛齊聲一喝,拖著李玉拉了下去,李玉自知必死無疑,一路上聲嘶力竭的衝著茗慎破口大罵,言語極盡侮辱詆譭,腌臢得不堪入耳,直到有機敏的侍衛先割了他的舌頭,才算轉為殺豬般的慘叫。

茗慎閉目深深呼吸一口氣,慢慢平復著情緒,復又睜開雙眼,端起一盞滿滿的酒液,傾灑在地。

終於,父仇得報了,父親大人在九泉之下,也該能夠安息瞑目了吧?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裡沒有一絲復仇的快慰,反而胸口涼涼的,有點想哭。

茗慎努力忍下眼底滋生的酸楚,微微吸了吸鼻子,緩緩摘下指上的鏨玉黃金護甲,剝了一顆荔枝喂到文浩唇邊,甜美一笑間,好似花蕊初吐芬芳般,連聲音都浸潤了蜂蜜:“皇上,南嶺才剛送來的,冰裡鎮著正新鮮呢,您嘗口。”

文浩悄然瞥了茗慎一眼,滿臉的強顏歡笑,有點無奈的張口,把水晶般的果兒吃入腹中。那種香津鮮嫩的口感,宛如迷魂的甜藥滑入咽喉,唇齒留香,卻極冰涼。

他的小東西體虛贏弱,最是畏寒,文浩不禁有點心疼的從宮人手中接過帕子,為茗慎仔細拭擦著蔥管般的指頭,寵溺的附耳低笑:“像這種事,以後使喚奴才們伺候就好。”

“多謝皇上體恤。”茗慎微微含羞垂首,復又抬頭勾唇笑道:“既然皇后娘娘重病在身,不能前來,那咱們不如就此開始吧?要不然,餓壞了諸位妹妹,倒成了本宮這個東道主的不是了。”

“好,我聽你的。”文浩唇角一揚,繼而吩咐歌舞上場,飲宴開始。

不一會,隨著樂聲響起,一群荷衣翩然的舞姬嫋嫋入場,清歌漫舞,彩扇飄逸,踏著宮廷禮樂的篇章,步履整齊聘婷,舞低楊柳舒長袖,歌盡桃花扇低風。

文浩半擁著茗慎,斜倚在椅背上,百無聊賴的撕著葡萄皮,無心歌舞。

這樣的場合讓他甚絕無趣,除了正常的國宴佳節,他幾乎從不應酬這些,而且,他還是比較喜歡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能夠隨心所欲,不用受禮法制度的約束。

他將撕皮去籽的冰鎮葡萄送入茗慎口中,又剝了好些乾果親手餵給她吃,直把坐下其他妃嬪看得妒羨交織。

皇上冷峻無雙,武略文韜,勤政愛民,又專情疼人,還是九五之尊的身份,集財富與權勢一身,只怕少有不為之心動愛慕的,其中就有不少想要藉機攀附皇恩的妃嬪,只是礙於慎貴妃的毒辣名聲和狠厲威儀,不敢有絲毫造次罷了。

只見皇上和貴妃此刻讓人看起來,儼然一副新婚燕爾似的的親密恩愛,如膠似漆,所以不少聰明機靈的小主們,立刻改了主意,將攀附的物件定位到了把皇上迷得痴情不已的慎貴妃身上。

麗才人膽大心細,最擅審時度勢,觀人入微,明白了貴妃又是殺雞儆猴,又是炫耀榮寵的背後用意,便盈盈出席走上前去,行禮如儀,舉杯敬酒道:“嬪妾特來敬皇上和貴妃娘娘一杯酒,恭祝皇上和貴妃永遠伉儷情深,夫妻白頭偕老。”

麗才人的話語驚四坐,也將整個局面徹底開啟,她竟然把皇上和貴妃比作伉儷白首的夫妻,這樣絲毫不帶掩飾,明晃晃的直白,要將坤寧宮裡纏綿病榻的皇后至於何地?

皇后雖然恩寵不在,可是必竟孕下嫡子,反而貴妃膝下的一雙兒女,卻是她和宣文帝所出,並非當今皇上親子。

雖說慎貴妃有皇上和自家兄長支援,可是皇后的背後也有納蘭家的旁枝和固倫公主撐腰,更是以賢良之名德佩天下,深受皇室宗親擁護,百官群臣愛戴的。

茗慎自然也是明白,這些妃嬪大多無權無寵,自然不敢公然跟她對抗皇后,可是只要稍微聰明點,就能明白皇后已是強弩之末,就如麗才人這樣,著實令人讚賞。

茗慎的那點心思手段,文浩看來不過小兒科罷了,加上麗才人把他和慎兒比作夫妻,確實中了文浩的心中所想,這才舉杯,與她對飲,淡淡笑道:“麗才人有心了,賞蜀錦十匹,雲緞二十匹,珍珠三十斛,加俸半年。”

麗才人一聽,眉眼生花,喜不自勝的作揖道:“嬪妾多謝皇上厚賞,多謝貴妃娘娘賜福。”

茗慎也舉起杯盞,仰頭飲盡,見她身穿紫綾長袍,發綰金鑲翠玉分心鈿,面如朝霞拂花,身似弱柳扶風,說話也得體喜人,不由笑道:“難怪皇上時常在本宮面前,誇讚麗妹妹嘴乖人巧,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文浩根本就沒說過這樣的話,聽她如此一說,面色漸漸陰沉下去,這個小東西要幹什麼?難道要把自己分給別的女人嗎?她敢!

“只因常聽人說,貴妃娘娘素來是個利害人,倒把嬪妾給唬的不敢親近娘娘,如今得見娘娘風姿,不但氣度雍容華貴,容貌更是國色天香,而且還是個能說會笑的隨和之人,所以嬪妾日後想時常去昭陽殿請娘娘的安,就是不知會不會擾了娘娘清淨?”

雲才人笑吟吟的說道,手捏杯盞,扭扭擺擺踱步上前,穿著一色淺粉的長袍,配上滿頭碧璽珠翠,整個人宛如初春枝頭上最嬌豔欲滴的一朵桃花,灼灼其華。

“果然雲妹妹最是個明白的人,以後沒事了就來昭陽殿坐坐,反正皇上忙於朝政的時候,本宮悶的連個說知心話的姐妹都沒有呢?”茗慎未語先笑,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堪比花俏。

“貴妃娘娘至少還有皇后娘娘這個嫡親的妹妹陪伴深宮,何必矯情至此?可憐本宮那薄命的姐姐,年紀輕輕便死於非命.......”玉嬪佯裝傷感的撫著鬢邊的碎金流蘇,腕上的四隻扭花大金鐲子相撞,發出叮咚聲響,和她的聲音一樣尖銳,刻薄,刺耳。

要不是為了來見文浩一面,她是絕對才會前來赴宴的,就算茗慎親自去請她,她也不稀罕來的,但是為了文浩,她還是委屈將就的過來了,還刻意換了身簇新的水紅緞軟綢千水裙,髻插鎏金銜珠點翠簪,妝扮的自然是豔如桃李,碧綠的雙眼宛如一汪澄澈的翡翠,為她增嬌添媚。

文浩豎起兩道濃眉,目光犀利如冰瞪她一眼,冷哼道:“玉嬪你懷念你姐姐,不是成天掛在嘴邊說說就算的,朕看你成日家,穿金戴銀,披紅掛綠,哪有一點為你姐姐哀傷的樣子?”

玉嬪眼底的心虛一閃而逝,旋即化作一絲幽冷的笑意,從碧色沉沉的眼眸滲透出來,頓時轉為怨毒:“皇上就會護慎貴妃的短,也是了,如今她成了貴妃娘娘,在不是那個關雎宮裡任打任罵的奴才丫頭了,所以也就說不得了,您現在逞的她比誰都大,乾脆往後讓這後宮,也隨了她納蘭家的姓氏算了。”

茗慎入鬢的春山遠黛平仄曲折,慵懶長睫下露出一絲的凜冽光芒,冷冷笑道:“玉嬪這話是衝著本宮來呢?還是在抱怨皇上啊?你若心裡惱恨我,只管和我來說,犯不著在這麼言語冒失的頂撞皇上,還有,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後宮也是皇上的後宮,而你卻說後宮要隨了納蘭家的姓氏,是在暗指皇上昏庸無道嗎?”

玉嬪忿恨地垂著眼皮,撇著紅唇,從鼻子眼裡酸酸一笑:“反正這會子你說什麼,那便是什麼了?皇上什麼都聽你的,你自然是怎麼說都有理,我們是學不來你那狐媚勁兒,伺候不好皇上,所以算你得意,行了吧?”

“朕喜歡誰,就抬舉誰,還輪不到你來置喙,倘若你再敢提及關雎宮的事,信不信朕也把你丟進蠆盆?”文浩瞟了她一眼,十分厭倦地轉過頭去,臉色肅然,充滿了殺氣與寒意。

隨即,只見他端起細瓷描金的小碗,盛了一些冰糖翡翠羹遞給茗慎,聲音低緩有度的吩咐道:“玉嬪言語莽撞,御前失儀,即日起廢黜妃嬪,降為才人,罰奉半年小懲大誡!把她帶回去閉門思過,朕不想再看到她。”

珍玉兒的心跳彷彿漏掉一拍,瞪大了碧玉瑩瑩的雙眼,僵硬濃豔的臉上佈滿難以置信,直到侍衛把她帶了下去,這才全身上下抑制不住的劇烈顫抖起來。

她可是南安國最最尊貴的小公主,皇上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呢?難道就不把引起兩國交兵嗎?

而這一邊,茗慎望著文浩遞到眼前的糖羹,細細的金邊圍住一汪碧如翡翠的湯色,不知為何,令她聯想到了珍玉兒的眼睛,突然,胃裡一陣翻天覆地的發鬧。

“這個是從桑椹中提花蜜,與冰糖蘆薈熬煮而成,太膩了,我不想吃!”茗慎接過來擱置一旁,懶懶地的說道,屈辱的舊事被當眾重提,只覺滿心煩躁。

雲才人就在旁邊,見此情形,眼珠一轉,纖纖玉手抄起備用的象牙銀筷,小心地從猶如脂玉雕成菜餚上,夾起一塊筍尖兒送入茗慎碟中,殷勤相勸。

“這是雨後新鮮的筍尖兒,味道鮮美,最是清脆開胃,娘娘不妨嚐嚐。”

茗慎本來沒有胃口,可是又不好推卻她的好意,便將那一筷子筍放入自己口中,細細咀嚼嚥下,只覺得清脆爽口,因而讚道:“的確不錯,酸爽清脆,十分可口。”

“你既然喜歡,不妨多吃一點。”文浩說著,也夾了一筷子遞到她的碟上。

茗慎點頭吃下,抬眼朝雲才人看了一眼,繼而又轉頭對著文浩,笑意盈然道:“雲妹妹當真是個伶俐的人,臣妾很是喜歡,皇上覺得如何?”

“你既覺得她好,朕就封她為貴人吧。”文浩冷淡說道,掏出一抹方帕在她唇邊拭了拭,繼續道:“朕剛想起來,還有重要摺子要批,不能陪愛妃飲宴聽曲了,雲貴人好好陪貴妃姐妹,朕先走了!”

他說完,驟然站了起來,不容分說的帶著西子拂袖而去,不看臉色的話,只見腳步匆匆,當真以為他是有急事才走的,實則,已經動了怒意。

“多謝皇上隆恩,臣妾恭送皇上。”茗慎和諸妃對著他的背影行禮,朗聲恭送,泛紅的淚意委頓在眼角,酸楚難言。

她早就知道,敏銳如他,自己的小伎倆一定會被看穿的,她也早就預料到,他要麼會大發雷霆,要麼頭也不回的走掉。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把心愛的男人拱手分享於人,她的心比誰都痛,可是她再痛也要忍著,因為這裡是帝王的後宮,最最容不下的便是專房之寵。

她可不想等到自己色衰愛弛,君恩斷盡的時候,落得個四面楚歌,任人宰割的下場,所以改變這種情況的唯一捷徑,那便是分寵給人,化敵為友,培養自己的心腹,鞏固自己的地位,同仇敵愾,方能長久屹立不倒。

———

酒過三巡,月影黃昏,茗慎陪著諸妃盡情盡興的喝酒暢聊,直到喝到了微醺,頭痛欲裂,長樂殿的歡宴才算依依不捨散去。

秋桂扶著腳步虛浮的茗慎,坐上了一乘肩輿,在諸妃的恭送下,引著琉璃風燈揚長而去。

夜幕低垂,風月無邊,無盡漆黑中,依稀可聞的蟲鳴聲,此起彼伏。

昭陽殿內,華燈初上,穿過那重重靡靡的珠簾紗影,茗慎東倒西歪的橫在了楠木雕花大床上,秋桂拿來一塊溼毛巾為她敷臉,卸去她的妝容和滿頭冰冷而沉重的珠玉,用牛角梳一下一下梳理過她的黑緞一般濃稠的長髮。

文浩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坐在床沿心疼地凝視著她,緊緊皺起了眉頭:“你下去吧,朕來照顧她!”

“好,可是......”秋桂猶猶豫豫道:“可是......皇上可別......”

“退下!”文浩輕啟薄唇,面如沉鐵的說道:“朕不會把她怎樣的。”

秋桂擔憂了望了醉眼惺忪的茗慎一眼,就衝皇上那脾氣,說不擔憂那是假的,可是娘娘此刻的心病,也只有皇上本人能夠醫好,況且皇上那麼愛她,應該不會再次傷害她的。

這樣想著,秋桂福身告了退,離開之前,順手將一幕幕帷帳拉下。

“為什麼要把我推給別的女人?”文浩拽著她的胳膊,狠狠把她拉了起來,目光陰森可怖的瞪著她,低聲怒吼道:“說話,為什麼?”

茗慎霎時一驚,心頭那股酸楚就越發湧上心口,掙扎之間,突然弓起了身子,嘴裡發出一聲微弱的呼喊:“疼......好疼.....”

文浩嚇的立刻撒了手,全身血液被抽空一般,下意識伸手將她環住,緊張的忘乎所以,焦心的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茗慎虛脫無力的靠在了床角,因酒醉而酡紅的面頰,泛起了細密的冷汗,染溼鬢角,眸色痛苦,雙手死死捂住腹部,模樣狼狽不堪,腿下流出點點血跡。

文浩急忙彎身把她抱住,衝著帷帳外面厲聲嘶吼:“來人,快去宣御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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