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五品調香師，在融合五種截然不同的香味的時候，也是會有一定的機率失敗的，所以需要不斷的嘗試。

但他今天帶來的材料有限，經由第一次煉製以後，所剩不多了。

我和鬼九對視了一眼，“要不，讓我試試？”

聞言，他眉頭一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手裡還剩下的那些材料，猶豫了片刻後道，“既然這樣，那就讓你試試吧！”

我看的出來他有些喪氣，對於調香師來說完美的融合一爐好香，比什麼都重要。

尤其是在這樣的生死關頭。

鬼九把香方交給我，是一種名叫破障香的五品香方。

香方裡關於制香的材料都有明確的描寫，對於不熟悉的調香師來說，首次制香只需要按照香方進行比例制香即可。

所以我看了一眼香方，就把剩下的材料一味一味的往里加。

這些材料我大都認識，不乏一些珍貴的香料。

這些東西即便是我家也不一定有存貨，哪怕在香市，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因此我對蘇霖雨的身份來歷反倒越發感興趣起來。

那個胖道士口中的蘇家姑奶奶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方鼎內的氣味在一一混合，各種形態的香氣此刻在小火的燉煮中漸漸凝為了一股。

然而就在這瞬間的功夫，只聽“噗嗤”一聲。

從鼎內冒出些許火花，竟然又失敗了。

與此同時，周圍那些密密麻麻的蟲蠱也越來越近，看得我不禁頭皮發麻。

林鶴從腰間取出手槍，不斷朝著那些蟲蠱開槍，雖然也有效果，能把小範圍內的蟲蠱炸成粉碎，但對於這成群的蟲蠱大軍來說仍舊是杯水車薪。

即便白薇薇也有樣學樣，拿起手槍噼裡啪啦亂射一通。

也堪堪只是阻撓了一會兒它們前進的步伐而已。

我低頭看著眼前這一爐被調製失敗的香，心裡正想著要怎麼辦。

突然，就看到原先受傷的手臂上落下一滴鮮血，直接混進了那枚方鼎之中。

一滴血融入。

原本有如一潭死水的爐鼎之內，再次有了新變化。

我似乎能夠聽到龍吟之聲，從那方鼎中傳出，裡面原本將要完全潰散的氣味終因這一滴血的到來而變得興奮不已。

細小的煙柱緩緩擴大，五種顏色各異的氣味終於又完美地融化在了一起。

就好像死去的人，重新甦醒。

經由淨化之後，又變成了一個全新的生命！

鬼九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眼眸中忽地浮現出一絲精光，但隨即又立馬消逝了。

這時候我就看見，那爐鼎內的五色煙柱漸漸融合成了一柱，香氣徐徐向外擴散，轉瞬間的功夫已經瀰漫出了百里開外。

與此同時，眼前的場景也驟然出現了變化。

那無窮無盡的黑暗紛紛潰散，復有化成了白色。

一輪豔陽高高懸掛，甚至還能清晰的聽到從遠處傳來車水馬龍的聲響。

沒想到這裡的黑夜竟然也是由孟曉菲的幻境所化。

隨著香氣的擴散，那密密麻麻的蠱蟲大軍也跟著化為了一灘灘腥臭的血水。

我們此刻就站在屍山血海之中，目光所至，皆是那大片大片的血紅色蠱蟲。

不遠處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手執長鞭的蘇霖雨。

她此刻的身形也有些頹廢，站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原本乾淨的身上也沾染上了大片殷紅的血跡。

“小姐，您沒事吧？”

見狀，鬼九當先一臉擔憂地衝了上去。

我們幾個緊隨其後，到了蘇霖雨的跟前，這才看見不遠處赫然是一棵巨大的參天古樹。

樹木高大，樹冠都有百十米寬，樹蔭也可遮天。

除了在那幻境中看到的嘆息之樹以外，這顆樹，已是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大一棵了。

而在那樹蔭之下，還坐著一個人。

她面貌醜陋，披散著長髮，此刻身上同樣也是遍佈血跡，氣息萎靡。

正是孟曉菲！

她的面前，還橫七豎八的倒著許多瓷人。

這些瓷人的腦袋大都被人一擊破碎，流出內裡一灘噁心的血色液體。

“沒了這些瓷人，你還有何手段？”

蘇霖雨一雙玉眸死死地盯著她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孟曉菲聞言，也不惱怒，只是淡淡一笑，“你害怕我把你的秘密說出去，害怕我把你家族的秘密說出去，甚至害怕我把這整個江洲的秘密說出去，可那又怎樣，我是西王母的轉世之身，我在這個世上有萬千化身，或為孩童，或為老嫗，或為年輕貌美的姑娘，或為身強力壯的青年，你能扼殺我這一面，卻無法扼殺我的所有面，我依舊還活著。”

她看著蘇霖雨，忽的再次咯咯笑了起來，“而你的那些秘密，他遲早都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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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察覺到蘇霖雨的臉色變了，似是有些猶豫的看了我一眼。

但隨即她又恢復了過來，看著孟曉菲十分淡然的道：“這世上哪有什麼西王母，你只是自己欺騙自己罷了，你無非就是利用蟲去控制人的心智，去命他們去犯下各種殺戮之罪，成為你的替罪羔羊罷了。”

她說：“傳聞中西王母座下有三隻天鳥，每日替她從嘆息之樹上叼來血食，用以長生。”

“可這世上哪有天鳥，還不是你利用蠱蟲操控了它們的心智，讓它們替你作惡罷了。”

孟曉菲身上的氣息越來越萎靡，看樣子是快要支撐不住了。

這時候我才看見，原來她的腹部已經中了一刀，鮮血正汩汩的向外流淌而出，在她的身下漸漸化為了一片殷紅。

然而我就聽見，她身後的大樹猛然傳來一陣嘆息。

蘇霖雨見狀，仍舊繼續說道。

“你所謂的天鳥，經由你的控制，在江洲犯下了一件又一件的命案，那什麼藤殺案、冰肌瓷骨案可不都是你派人犯下的，還美其名曰淨化，你真把自己當成天上的仙人了？”

她似乎是想要徹底激怒孟曉菲。

“你以為事情的真相會被你掩蓋嗎，他們遲早會知道的。”

孟曉菲聞言，仍舊沒有發作，而是略帶深意的看了我們一眼。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在布一個局，一個.....”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鬼九的匕首，已經削下了她的頭顱。

身後的大樹猛地一顫，原本翠綠蔥蘢的枝冠忽然落下了大片樹葉，嘆息聲又一次傳來，似乎是在悲傷。

鬼九的速度很快，快到連我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匕首很鋒利，就那麼狠狠地一劃，那碩大的頭顱就滴溜溜的從孟曉菲的脖子上滾了下來。

鮮血濺了一地。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林鶴也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扭頭看了一眼鬼九，欲要拔槍，但卻被我一把摁了下來。

這個蘇霖雨肯定是有背景的，甚至家世還很顯赫，否則絕對沒有那麼多的閒錢可以買到那些稀有的香料。

而且傻子都能看出來，她和鬼九分明是想要殺人滅口，阻止孟曉菲把某些秘密說出來。

這意圖實在是太明顯了。

“沒事的話，你們就先回去吧，這裡的現場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

蘇霖雨十分淡然的看著我，說道。

“對了，之前你陷進了孟曉菲的幻境，在那幻境裡，你看到什麼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扭頭問我。

“一個儀式。”

我假裝淡定的笑了笑，並沒有把事情始末全都說出來。

畢竟我也不是傻子。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最近江洲接連發生的命案其實她都是知道的，這樣就有三種可能。

一種就是對謀殺案比較關心的平民。

另一種就是牽涉其中的人。

第三種就是我們這種專業的辦案人員。

由此可見，我們當時在香市撞見她也絕非偶然，這時候我就想起在幻境中，孟曉菲說過的話，那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看起來冰屍案和藤殺案的始作俑者已經死了，這件事情應該到此了結。

但我卻越想越不對勁。

孟曉菲是很厲害，但她的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淨化，淨化那些罪惡之人。

但這仍舊無非解釋，為什麼當時方玲死的時候，兇手會第一時間發影片給我，也無法解釋兇手為什麼要在死者的身上培育各種香料。

還有郭小慧的死因，以及郭家背後的故事。

這一切的一切還有著重重疑點，猶如迷霧一般層層籠罩在我們的面前。

孟曉菲曾說淨化過的人得以迴歸，方玲迴歸了，尤小麗也迴歸了，那為什麼劉燕沒有迴歸，其他死去的人也沒有迴歸？

而且孟曉菲的實力固然很強，能夠依靠蟲蠱控制人的心智。

但是我能看出來，她並不是調香師。

能懂得利用冰靈香來淨化罪惡之人。

那這冰靈香的香方又是誰給她的？

我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於是和蘇霖雨打了一個招呼，就回到了市局。

我們徑直去了解剖室，去檢視孫若雲的情況，不過似乎孟曉菲死了以後，她的狀態要好了許多。

“可惜孟曉菲死了，我們沒能拿到解藥。”

看著蜷縮在冰櫃裡的孫若雲，白薇薇不禁擔憂道。

“誰說的？”

聞言，我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朵被壓扁的花來。

這花是在幻境中孟曉菲給我的，說是治癒冰靈香的解藥，此刻一拿出來，仍舊光暈流轉，鮮紅如血。

看上去很是神奇。

我用煉香之法，將它煉成了一枚小小的赤丹，然後掰開孫若雲的嘴喂了進去，沒出幾分鐘，就見她周身的冰霜層層融化，整個人也都跟著甦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