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屍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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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的源頭距離他們不遠,但不在他們居住之處。

秦夜時是危機辦出來的人,立刻示意袁悅不要動,他去察看情況。

“我們一起去。”袁悅謹遵哨兵和嚮導共同行動的規定,無視秦夜時眼中無聲的抗議,和他一起走出了房間。

別墅裡十分安靜,傭人都休息了,只有走廊和樓梯上有照明的燈光幽幽亮著。

“是一個哨兵。”秦夜時低聲說。

袁悅也點了點頭。他能感覺到,這股怪異的力量來自一個肉食性精神體,而與它的強大和怪異相伴的,還有一種令人反胃的噁心感覺,像是有人用髒乎乎的大手在你胸膛裡挖了一把,你渾身都覺得疼,覺得黏糊糊地難受,氣都喘不上來。

和他相比,秦夜時顯然更加不適。兩人已經走到別墅的門口,開門之後,那股巨浪一樣的無形氣息打著卷兒往他倆的臉上撲過來,秦夜時臉都青了,但仍擋在袁悅面前。

袁悅看得出他實在難受。這種充滿惡意且怪異的精神體力量無論對誰都是很大的負擔。兩人出發之前根本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身上沒有攜帶武器,也沒有隔離防護器。他拍了拍秦夜時的肩膀,示意他退一步,隨即手一揚,把毛絲鼠往外面扔了出去。

那只不過拳頭大小的毛絲鼠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毛髮被刺激得根根豎起,尖細地叫了兩聲之後,突然嘭地一下膨脹了。

它最終化成了一頭和這別墅差不多大小的巨鼠,但身軀的重量仍舊和之前一樣,落到地上的時候幾乎毫無聲息,只揚起了幾片浮塵。

秦夜時目瞪口呆,它的狼獾也目瞪口呆。

別說狼獾一口吃三個了,這巨鼠一口可以吞下五頭狼獾不止。

秦夜時的狼獾不太擅長變化形態,且因為它本身足夠魁梧,平時也不會覺得低別的精神體一頭,但眼看著這毛絲鼠在自己面前發麵似的漲起來,它口中嗚嗚做聲,竟是有些退縮了。

秦夜時連忙振作精神。他發現攜帶著強烈惡意的氣息完全被毛絲鼠隔絕在外,自己的周圍都是袁悅精神體溫暖平靜的力量。他很快鬆弛下來,欲嘔的反胃感覺消失了。

“雖然不是戰鬥型,但它也可以幫上點兒忙。”袁悅說,“走吧。在前面。”

兩人和一鼠一熊小心謹慎地穿過花園和草坪,往山莊前端的別墅走去。惡意的源頭似乎在那裡。

毛絲鼠跟在他們身後,不時低頭,巨爪輕撫狼獾的腦袋和耳朵。

正值班巡邏的保衛人員從另一頭跑過來。他們看不到毛絲鼠和狼獾,急急地問兩人怎麼了。

秦夜時正想說話,袁悅拉了拉他的衣角。

面前是主人家居住的別墅,惡意源頭在別墅裡,十分清晰。

袁悅斟酌著語句,將要開口的時候,驚覺身周忽的一空,方才沉重又可怕的惡意瞬間消失了。氣息散去得太過突兀,一直處於防衛和戒備狀態的毛絲鼠也愣住了。袁悅動了動手指,接到指令的毛絲鼠立刻縮成拳頭大小,啪地落在狼獾頭頂上,歪著腦袋很是疑惑。氣息這樣遁去了,如同它出現的時候一樣詭譎。

“出來散步。”袁悅立刻改口,“沒大事。”

那幾個保衛人員將信將疑,秦夜時還想說什麼,已被袁悅拉著往回走。

“別輕舉妄動。”袁悅低聲說,“馬世明為什麼一定要請我們住在他家裡?這合規定嗎?”

秦夜時說不出話,他盯著袁悅的手。那只瘦的、白的、微涼又溫熱的手,正抓住自己的手腕,拉著自己往前走。

袁悅的手也很好看。秦夜時這時候知道自己是不能說這些話的,怪里怪氣,講出來都覺得不好意思。

“那我們這樣回去?”他問。

“嗯。”袁悅拉著他大步地走,“明天見到馬世明知道他有什麼打算了。”

他懷疑惡意的源頭可能是馬世明家裡的人。這可不妙,馬世明是要對付他們?可他們也沒什麼可被對方謀取的。問題是他和秦夜時並沒有任何要在這裡打上一架的準備……也不一定是打架——袁悅安慰自己,說不定馬世明只是有什麼事想要求他們幫忙。亂糟糟地想了許多,袁悅回到房間裡,第一件事是給應長河打電話。

電話把應長河從沉夢裡擾醒了。他叮囑袁悅和秦夜時,不管馬世明說什麼,儘量周旋,先搞清楚他的目的。

目前也只能這樣了。袁悅對門楣上那塊屍古耿耿於懷,從行李裡翻出一堆黃表紙,寫上了古里古怪的字,用透明膠粘在床的四周。粘完了,他爬**,示意秦夜時給他讓個位置。

秦夜時的眼睛一下睜大了,結結巴巴:“跟、跟、跟我睡?!”

“一起睡一起睡。”袁悅很快躺了下來,和秦夜時並排,“這地方有邪氣,我覺得我們要謹慎一點。你別走!”

秦夜時看看床尾地毯上蜷成一個圈的狼獾,又看看床頭小燈上正在梳毛的毛絲鼠,心裡咯噔一下:完了,袁悅要跟他睡覺了。

他哆哆嗦嗦地躺回原來的位置,從床頭抓起糖丸,又要吃。

“這東西好吃嗎?”袁悅問,“你吃這麼多,沒副作用嗎?”

秦夜時不好意思開蓋了:“不好吃啊,可是不吃沒辦法吧……你,你睡太近了。”

“你現在又沒有反應。”袁悅說,“算你想那什麼,我也不可能讓你那什麼的。”

秦夜時:“為什麼?”

袁悅:“我沒有反應。”

他指指自己被子下面的身體,為了表示可信度,又指指自己的臉:“體溫沒升高,瞳孔沒放大,心跳也不快。你放心,咱倆都沒事。”

秦夜時暫時放心了,迅速放好藥瓶子。他也不喜歡吃糖丸,是藥三分毒,自己每天這樣吃,可以說是非常不健康了。

兩人躺了一會兒,各自無言。秦夜時胸膛裡怦怦震動,奇怪極了:他確實沒有流鼻血,這說明他沒有出現初級性反應——可是他耳朵裡能聽到自己脈搏搏動的聲音,咚咚咚咚,嘭嘭嘭嘭,那麼響,擂大鼓似的。

袁悅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睡意被剛剛那件事一嚇,完全沒了蹤影,於是乾脆連線絡,搜尋馬世明的八卦。在來之前他們已經瞭解了不少馬世明的事情,但對他的花邊新聞倒是一點兒都不熟悉。馬世明長相周正,頗有風流的資本,但八卦卻不多,他搜尋出馬世明結婚時的照片,眉毛立時一跳:“馬世明老婆好漂亮。生的是龍鳳胎……噢,可惜,兒子病死了。”

秦夜時被自己的脈搏聲弄得心煩意亂,聽袁悅在那兒嘮叨便想跟他搭話。他抓抓下巴,想好了一個話題,抬頭時卻看到袁悅一截胳膊露在外面,被床燈照亮了。一片光這樣覆蓋在他的手臂和手背上,那光是毛絨絨的,是完全沒有防備的,軟又亮的一片。

想摸一摸……秦夜時心裡冒出了這個念頭,然後立刻把自己嚇壞了。他掀開被子滾下床,木木站了片刻,彎腰從行李裡翻出自己的白噪音耳機,想用這種聲音來讓自己平靜。

袁悅認出了他的耳機,是目前市面上最貴的一款白噪音耳機,售價十幾萬的頭戴式,他知道,但沒見過實物。

“你的白噪音是什麼?”袁悅好奇地問。

袁悅一跟他說話,秦夜時立刻又不想戴耳機了。他連忙回答:“書頁翻動的聲音,我自己錄的。”

“我聽聽?”袁悅頓時來了興趣,把他的耳機拿了過去。

耳機一罩上,周圍的所有聲音果然全都消失了,質有書頁輕緩翻動的聲響響起。那聲音不是在耳外的,倒像是藏在耳朵裡,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極輕地挑撥著聽覺神經。翻動的頻率不快,像是翻書人一邊閱讀一邊翻動。翻書之人非常小心,先拈起一個書角,手指指腹擦過頁面時發出很輕的沙沙聲;隨即手指滑動到書頁下方,掀開書頁,從右向左擺下去。紙張扇動的脆響一聲聲鑽進耳朵裡,袁悅覺得自己彷彿聽到了被這動作驚擾的風聲。

他忍不住笑了:“好厲害的耳機,跟幾百塊的完全不一樣。”

秦夜時喉結動了動,嚥下一點兒迅速分泌的唾液。袁悅笑著的時候挺好看的,他想,不過他是從哪個哨兵那裡聽過幾百塊的白噪音耳機?

這念頭頓時讓他不太痛快了。

第二天,馬世明一早來到了樓下等候兩人。

他四十來歲年紀,保養得宜,看起來很年輕,西裝包裹著的軀體仍算得上結實有力。

三個人吃了早餐之後馬世明才把他們領到自己住的地方。他告訴秦夜時和袁悅,女兒在國外讀書,家裡只有他自己,平時親戚來往也不多,難得有在家裡住下的客人,他非常高興。

秦夜時剛剛吃得很飽,蝦餃一個個扔進嘴巴裡的時候他想起了高穹那個無理的要求,覺得高穹十分可憐,遂決定離港時給他買幾包速凍的回去吃吃。

馬世明知道他倆來這裡目的非常明確,沒有浪費時間閒談,很快拿出了祖傳的葬玉。

袁悅和秦夜時都大吃一驚:太多了!

《吉祥衚衕筆記》裡所記載的是馬永都當時為了治病求玉的事情,至於求得數量究竟是多少,歐慶是不可能知道的。馬世明捧出來的葬**足裝滿一個箱子,一個個嵌在鋪了錦緞的小綢盒裡,混七雜八地放著。袁悅拿出手套戴上,先開啟一個盒子:是玉晗;再開啟一個盒子:是玉塞;第三個盒子,又是玉晗;第四個,是壓臍……

馬世明甚至沒有分類!袁悅心裡頭的困惑越來越濃了:這一大箱子混亂的玉,不分類別,不分朝代,完全無法看出馬世明是個玉之人。

彷彿看出了他的疑問,馬世明主動說:“外面都說我玉,其實我不懂玉,也不識玉,但我喜歡買玉。”

他指了指腦袋上頭:“我阿爸甚至不喜歡玉,但他也要買玉。我爺爺是玉的,他最這種葬玉。”

袁悅點了點頭。難怪他連屍古都不懂,竟然直接在門楣上嵌了一塊邪玉。

“高人曾說過,這些葬玉裡有寶氣,我們馬氏血脈每逢不惑及花甲年,必有血災。血災只能用蘊含寶氣的玉來化解。”看到袁悅一臉不信,馬世明耐心解釋,“葬玉很多人都以為是邪玉,但不是的。葬玉裡有寶氣,是天地人共化的靈氣,經過法陣擺佈之後能散出來,非常有用。”

袁悅將信將疑。他小聲地給秦夜時解釋手上幾種玉的區別:“這是玉晗,下葬的人含在嘴巴裡的。這個壓臍,是專門壓在肚臍上鎮屍氣的,也有人說可以促仙化,都是傳說。這個玉握則要握在手裡,手上有物什,一是孝敬鬼神,二是心裡頭定了,不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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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時沒戴手套,他看著袁悅一個個給自己解釋,連連點頭,聽得十分認真。

“你們要這麼多玉,真的能起死回生?”

馬世明雙眼一亮:“那是真的!我爺爺當年重病,如果不是高人指點用了這個方法,我們馬家也不能富貴到這個時候。”

“我們想看的是那幾枚從漢墓裡頭出來的葬玉。”袁悅單刀直入,“麻煩馬總了,我和同事要仔細看看這些……”

他話未說完,馬世明突然合上了箱子的蓋,順帶把袁悅剛剛找出來的一枚漢制玉晗也抓了回去。

馬世明臉上仍帶著笑,是商場上要進行談判的時候那種審度的笑。

“袁先生,秦先生,玉不是不能給你們。我支援祖國文物事業,這些都有歷史價值,我懂的。”馬世明笑道,“我本來打算把那幾塊玉送給你們。這些玉我現在也用不上了,能貢獻給國家,我很高興。”

袁悅腦筋一轉,立刻知道他要說什麼了:“你想我們幫你做什麼?”

馬世明沒有繞彎子:“我要一個二六七綜合醫院的永久床位。”

得知馬世明的要求之後應長河也非常驚訝:“要床位做什麼?睡覺?”

“他妻子。”袁悅說,“他妻子是一個患有精神障礙的哨兵。”

昨天夜裡他們感受到的那股強烈而令人心生不適與憎厭的精神體力量是從馬世明妻子鍾妍身上逸散出來的。

鍾妍和馬世明是大學同學,自由戀後結婚。馬世明的父親雖然很想讓馬世明和生意夥伴搞家族聯姻,但馬世明非常固執,他悄悄地和鍾妍領取了結婚證,事成之後才告訴家人。馬家在福建、廣東各處都有產業,鍾妍生病之後馬世明把她安置在香港這邊,想給她治病。

他篤信當年馬永都那位高人的神通廣大,殷殷地去找高人的後代。高人的後代也是個高人,果然指點了他。

馬世明家裡有兩塊屍古,分別嵌在兩棟別墅的門楣上,在袁悅眼裡,可以說整個山莊都被邪氣籠罩得嚴嚴實實。

屍古是小高人給的,說是“紅龍珠”,能鎮住鍾妍的煞氣,守住馬氏集團的財氣,有了這兩塊連葬玉都不需要了。馬世明信了幾年,但鍾妍近段時間越來越不對勁,他不得已,才尋求別的方法,然後打聽到了專門收治特殊人群的二六七醫院。

二六七醫院的床位不難拿,但馬世明想要的是特殊病區的永久性床位,這種床位只特供老幹部,普通人即便再有錢也是拿不到的。馬世明瞭解了二六七醫院的情況之後便想把鍾妍送到醫院,一直安置到她死去。

應長河跟二六七醫院的人沒有來往,他只好讓袁悅和秦夜時先周旋著,他跟本館那邊報告。

“我懷疑西九文管局也知道這件事。”袁悅說,“我們來找馬世明是要玉的,住在他家裡,怎麼想都很古怪。”

“我來處理。你別多想,這件事可能還得西九那邊斡旋,那是他們的地頭。”應長河安慰道,“你們先注意保護自己。你晚上要是怕,睡不著,跟小秦說,讓他去陪你。”

袁悅:“陪了,昨晚我倆一起睡的。”

“哦哦……哦!”應長河頓時磕巴了,“行,好,我、我放心了。”

掛了電話,袁悅回到客廳裡。秦夜時和馬世明完全沒有任何話題,也不會主動挑起話題,一口口地喝水,已經牛嚼牡丹般幹完了一壺明前好茶。

袁悅告訴馬世明,本館那邊目前在盡力聯絡二六七醫院,但結果如何還不好說。

馬世明便笑笑,直起腰,慢慢地點了點頭。

袁悅想起昨晚那陣來的怪異、去得也怪異的氣息,心頭一動,跟馬世明提了個要求:“我們可以先看看病人的情況嗎?”

馬世明眼皮一皺,立刻戒備起來。

“我先瞭解一下你夫人具體的病情,這樣跟醫院也更好溝通。等她到了醫院,立刻能接受治療,不會耽擱的。”袁悅跟馬世明解釋,把這件事說得板上釘釘似的。

他心裡其實懷疑鍾妍的情況沒有馬世明說的那麼簡單。

馬世明沒有立刻拒絕,他起身走了,說先去看看鍾妍的情況。

他一離開,秦夜時立刻問傭人洗手間的地方,先去方便。袁悅想起昨天看到的馬鍾聯姻的照片,心裡頭一陣唏噓:在做研究的時候,他見過幾位罹患精神疾病的哨兵,無一例外都形容可怖。特殊人群因為本身的特質,在精神病學和心理學上有一個專門的分支是研究特殊人群心理和精神狀態的。患有精神障礙的特殊人群症狀遠比普通人要嚴重百倍,他們呈現出來的狀態也更加怪異和難以理解。又因為哨兵和嚮導在精神陷入混亂的時候,精神體也會隨之變異,攻擊性和不可控性都顯著增強,因而對這一類人精神疾病的研究進展緩慢,治療效果也比較難顯現出來。

但鍾妍精神體的力量實在太怪異了:這種濃烈的惡意,讓袁悅想起因為罹患精神分裂症而認為除自己之外所有外人外物都是惡鬼的病人。他們失去了判斷能力,隨意攻擊別人,並且以相當極端的方式保護自己。

秦夜時上了廁所,慢吞吞走出來,經過走廊的時候在一張照片前停住了。

“袁悅。”他迅速地招呼袁悅,“你看這照片。”

照片上是馬世明一家人。他的妻子鍾妍微笑著注視鏡頭,瓜子臉大眼睛,面容秀美端莊,手上牽著一個年約七八歲的男孩。馬世明攬著女人的腰,親密地依偎著她,同樣也牽著一個孩子,是穿著裙子的小姑娘。

四個人都笑容滿面,站在春光初盛的花園裡。

“一家人……”袁悅心想,現在剩的也是馬世明和他女兒了。兒子生病離世,妻子又即將送到萬里之外的醫院裡,這處漂亮寬敞的山莊說不定很快會有新的女主人住進來了。

他忍不住回憶八卦,秦夜時很著急地指著照片,讓他看鍾妍身旁那男孩。

“拍出來了。”秦夜時急切地低聲說,“這是一個哨兵。”

袁悅這時也看到了:鍾妍的精神體是一頭身軀龐大的犬科動物,他一時間沒認出那是什麼,但鍾妍牽著的小孩腳邊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裡頭的輪廓特徵異常明顯。

一圈鬃毛——那是一頭小小的獅子。

雖然普通人看不到精神體,但精神體卻是真切存在著的:它們出現時像霧氣,消失時也像霧氣,霧氣折射了光,因而在攝影和拍照的時候,這些捕捉光的機器反而能異常忠實地記錄下精神體。但如果不是哨兵或嚮導,普通人會認為那一團模糊的、近乎看不到的白影是自然界的霧氣,或者是拍照時出了差錯,導致照片不清晰。

秦夜時和袁悅都是見慣這種照片的,兩人面面相覷,心裡都有些忐忑了。

馬世明家中兩個哨兵,一個死了,一個瘋了。

馬世明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又喝完了一壺茶。

“我帶你們去看看她吧。”馬世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別被嚇到行。”

秦夜時和袁悅跟在他身後,悄悄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毛絲鼠似是十分喜狼獾腦袋上毛髮的觸感,從袁悅肩上直蹦到狼獾腦袋上,不肯再移動了。

兩人跟著馬世明走入一個小房間,然後再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鍾妍被他關在了地下室裡。

地下室的門是極為厚實的金屬門,馬世明遙控著開啟了,當先走了進去。

秦夜時和袁悅卻像是被釘在門外一樣,動彈不得。

縱然是秦夜時這種在危機辦裡頭出來的人,也是頭一次見識到這麼強烈的、像巨浪一樣具有壓迫感的哨兵精神體氣息。

狂怒、焦躁、恐懼、憤恨、不安、悲切、絕望……人類所有的負面情緒似乎都被濃縮在這間不大的地下室裡,隨著金屬門的開啟,全都洩洪似的奔流出來。

袁悅是嚮導,本來對哨兵的情緒非常敏感,他在這瞬間完全被鍾妍的情緒控制了,雙膝一軟,差點要跪下來。秦夜時立刻扶著他,在他耳邊喊了他的名字:“袁悅,你的老鼠!”

毛絲鼠滾到地上,再次迅速地膨脹起來,擋在秦夜時和袁悅面前,擋住了從裡頭狂湧而出的黑暗情緒。

袁悅松了口氣,被秦夜時攙著站起來。

地下室裡燈光昏暗,馬世明按亮了燈,兩人立刻看到蜷在角落的一個人。

“鍾妍。”馬世明低聲開口,聲音裡沒什麼感情,水一樣淡漠,“有人來看你了。”

那人抬起了頭,亂蓬蓬的頭髮下露出一雙亮眼睛。

她太瘦了,手腳上都套著結實的水泥塊,根本無法移動。一根粗大的鐵索系在她腰間,袁悅甚至聞到了很淡的血腥氣:她的腰被鐵索擦破了,但沒有治好。

袁悅讓毛絲鼠和秦夜時呆在一起,自己大喘幾口氣,終於能振作精神往前移動了。

秦夜時緊緊跟在他的身後,想去拉他的手,但又因為奇怪的猶豫和羞怯而不敢真的伸出手去。走到房間中央的時候,他忽然看到馬世明身後站著一頭犬科動物。

那是鍾妍的精神體,一隻灰褐色的阿拉斯加獵犬,但怪異的是,它的脖子上有一圈獅子的鬃毛。

馬世明看不到身後的東西,一直盯著漸漸走近鍾妍的袁悅,神情漠然。

袁悅看到鍾妍的手放在地面上,地面都是她自己撓出來的血痕。

“什麼?”他看出鍾妍似是在說話,連忙湊過去細聽,“你想要什麼?水麼?”

像是太久沒說過話了,鍾妍有氣無力,聲音細細地從喉嚨裡飄出來,袁悅幾乎捕捉不到。

“死……”鍾妍的嘴唇蠕動著,眼裡忽然蒙上薄薄一層淚,“想死……”(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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