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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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返回西門裡96號小雜貨屋的路上,特意從小石榴家門口繞了一圈。

看到他家院子大門緊閉,裡面黑著燈,寂然無聲,我多少覺得踏實了一點。

拐個彎到了西門裡大街,溜著牆邊躑躅獨行,走到我那間小屋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打開門進去等著李斌,小屋裡寒冷至極,感覺比外面還冷,因為沒有取暖的爐子,根本坐不下來。

我自己在屋裡跺著腳,活動著幾乎凍僵的雙腿。

漸漸地困意襲來,我裹緊大衣蜷曲在牆角的一個破長椅上,頭枕著書包想歇一會兒。

大約是夜裡三點了,正是所謂“鬼呲牙”的時候,不過寒意最終沒有戰勝睏意,我不知不覺睡著了,還做了一連串噩夢!

寒夜漫漫,我夢見了刀光見紅、夢見了漫天血色、夢見了電光石火、夢見了觸目驚心的一處處傷口,還夢見自己被兩個老爺押著帶上手銬,被二黑刺傷的肩膀不住淌血,一點一滴浸到手銬上,竟然將手銬熔化了,我正想掙脫束縛,卻發現扭著我雙臂的那二位,一個是二黑,另一個他老伯,他老伯的臉上仍帶著一顆顆火槍中噴出的滾珠,一臉的星光燦爛,半隻耳朵在一旁耷拉著,迎面一張八仙桌子,旁邊的一把太師椅上端坐著二黑他爹,正對我怒目而視,好似閻王爺審小鬼兒。

二黑和他老伯則在身後狠踢我的腿腋子,大聲呵斥著讓我跪下。

我執拗地歪著頭,寧死不肯下跪,他們倆就一腳一腳地踢著我……,直到我睜開眼,看見李斌正用腳踢著我:“醒醒!醒醒!”

我才夢中徹底驚醒!

這個噩夢做的,嚇出我一身冷汗,定下神來看了看李斌,他手上提著一個行李包,看來已經做好了外漂的準備。

我們之前有過約定,誰也不許問誰去什麼地方,只是彼此叮囑出門在外多加小心,儘量不要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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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直至天光放亮,捂嚴實了走出屋,一股寒氣襲來,我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馬路上有了趕著上早班的行人,一陣陣炸餜子的香氣鑽入鼻子,頓覺飢餓難忍,當下去到西門裡大合作社對面的早點鋪吃早點,一個糖果子、一碗老豆腐、一碗漿子,吃完喝完,身上暖和多了,人也有了精神。

接下來,我和李斌穿過老城裡四通八達的衚衕,去中營小石榴家找他。

我們腳下這片地方以東南西北四條馬路為周邊,面積不算小,在當時來說,是天津最密集的居住區,留存了許多明清時期的老建築,比如茶園、飯莊、商號、銀號、衙門、廟宇、祠堂、教堂、書院、會館,以及大戶人家的“四合套”

大宅院,雖然房子多已破敗,但隨處可見質地精美的磚雕、石刻、石獅子,高臺階、門樓子、過街牌坊……,彷彿訴說著昔日的高貴。

有那天津衛最早的住戶,祖祖輩輩在這地方生活了幾百年,如同一株株根深蒂固的大樹,許多關於老天津衛的民間奇事、民俗風氣、異人傳聞,在這片土地上口口相傳,歷數那些舊跡,好似“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隨著九十年代老城裡拆遷改造,老城遺韻幾乎消失殆盡。

在我的印象中,外人一旦走進老城裡曲裡拐彎的衚衕里巷,無論去什麼地方,都得繞來繞去,走不少冤枉路,但對於我和李斌這種從小在城裡長大的孩子來說,只要不出四條馬路的邊界,到哪兒都不遠。

我和李斌來到小石榴家院子門口,正看見小石榴蹲在院裡劈劈柴點爐子,不知道他們家有沒有人,不方便進去,就在院門口招呼他。

小石榴衝我們點頭招手,示意我們進去。

他自己有一間七八平米的小房,是他們家自己撿磚頭、湊油氈木料搭建的。

幾節煙囪從隔壁大屋穿出,在他的小屋裡拐個彎,延伸到院子裡,煙囪下的地面上,已經凍結的煙囪油子堆得老高,油潤光滑如同琥珀,玻璃窗戶上也凍出了各式不規則的冰花,像是鑽石水晶,任何能工巧匠也無法雕飾出這般精美的花紋。

院子裡擠擠插插住了七八戶人家,一大早上起來,有刷尿桶子的、有點爐子的、有做早飯的、有曬被窩的、有蹲家門口刷牙的,一派簡單忙碌卻有快樂充實的居民生活景象。

小石榴家裡幾口人,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都已經出門去了。

我和李斌也就放開了,坐在小石榴的小屋裡抽著煙。

等小石榴將劈柴收拾停當,進屋來洗了手,隨即從餑餑藍子裡抓起一塊幹饅頭,抹上一塊醬豆腐,坐到自己的床上連啃帶嚼。

我等著李斌開口,對小石榴說出他的計劃,可他始終不言語,只是悶著頭抽菸,看意思是想讓我和小石榴說。

我就把昨晚和李斌商量好的事兒,給小石榴說了一遍。

小石榴聽罷是一臉愁容,他也沒出過遠門,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能去哪。

我說咱們還是先找三傻子吧,別的計劃回頭再議。

李斌點頭表示同意,小石榴什麼都聽我的,趕緊換好衣服,臨出門時問了我一句:“咱還帶傢伙嗎?”

我給了他一個脖溜兒:“又不是去跟三傻子打架,帶什麼傢伙?”

李斌跟三傻子有交情,去過他家不止一次,就在東門裡大街老牌樓底下——東門裡二中對面的兩間門臉房。

我們仨人繞衚衕穿小巷,邊走邊往四下踅摸,一路謹慎地來到三傻子家門口。

李斌先在馬路對過仔細觀察了半天,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才敢上前敲門。

出來開門的不是三傻子,而是他二哥二傻子。

二傻子愣頭愣腦地問李斌:“你幹什麼?找誰?”

李斌陪個小心,問道:“三哥在嗎?”

二傻子說:“沒在,打昨天晚上就他媽沒回來,你們找他幹什麼?”

李斌說:“沒什麼事兒,想找三哥喝酒去,您能告訴我去什麼地方找他嗎?”

二傻子說:“你們上五合商場門口找找看,他一般沒什麼事兒都在那邊呆著!”

李斌說:“好嘞!那我們先走了,您回屋吧。”

五合商場在當時是一個地標性的百貨公司,位於東北角,離紅旗飯莊很近。

我們又沿著東馬路往北走,加著小心,繞開了文廟後頭的東北角派出所,眼看著就到五合商場了,在一個郵局門口遇見了三傻子。

他正拿著一沓油印的印度電影《流浪者》歌詞在馬路上叫賣,搖頭晃腦哼唱著“阿巴拉古……愛巴拉古……嘔阿巴拉古……”

那時候錄音機剛剛興起,但遠未普及,廣播電臺極少播放流行歌曲,人們只能從電影裡或短波收音機裡聽到一些新歌,想學唱卻記不熟,就有一些有商業頭腦的人,把這些歌的簡譜和歌詞記下來,印成摺疊式的歌篇批發販賣,也是不少掙錢。

三傻子瞧見我們仨人衝他走過來,二話沒說,馬上將我們拽進了旁邊的衚衕,找了一個朝陽的犄角旮旯停下,他東張西望地左右看看,確定附近沒人,才給我們爆了一個大料!

我們仨一聽之下,都是目瞪口呆。

據三傻子所說,昨天晚上紅旗飯莊一戰動靜太大,驚動了市局,早上已經見報了。

雖然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落網,但是坊間傳言議論紛紛,又增加了不少以訛傳訛的成分,越傳越邪乎,尤其是六枝放的那幾槍,也的確為謠言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甚至有謠言說,在群毆現場有人拔出了制式手槍,並非只有一把,而是有多支亂槍互射,添油加醋雲山霧罩,知道的是打群架,不知道的還以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了。

那個年代的資訊相對閉塞,老百姓茶餘飯後也沒有那麼多話題可聊,一旦什麼地方有大事發生,必然會在坊間廣為流傳,也一定有人會把事情經過傳得神乎其神,個個說的口沫橫飛,都如親眼所見一般。

回過頭來再說六枝打二黑老伯的那一槍,直接轟掉了二黑他老伯半隻耳朵,又有一顆滾珠打進了他的左眼。

可想而知,打掉的半個耳朵在混亂中連踩帶踏,即使後來找到了,也不可能再次縫合上了。

那只左眼睛則被打得視網膜損毀脫落,總之這個人是殘了。

二黑他爹的大腿被老貓近距離噴了一槍,有幾顆滾珠嵌入太深,不得已做了外科手術,從大腿上取出了二十多顆滾珠,最後還有幾顆因為深及腿骨,相距大動脈太近,無法透過手術取出,只得暫時留在腿裡,以後再做保守治療。

三傻子也提到了老貓三人組,老貓之所以能在外邊晃盪,是因為他有重度的尿毒症和腎衰竭,沒有地方願意收押他,怕他一旦發病死在裡頭太麻煩,誰都拿他這“半條命”

沒轍。

老貓得了這個隨時可以要命的病,非但沒覺得驚慌,反倒有恃無恐了,在外頭變本加厲地折騰。

在一次巧遇中,老貓結識了六枝和大香二人,那二位堪稱雌雄殺手。

六枝只要是場面足夠,或是無路退身,必定拔槍,拔槍必射,射必傷人;大香也是女中豪傑,重情重義對六枝不離不棄,死心塌地跟著他亡命天涯。

按照以往的規律來看,六枝和大香大鬧紅旗飯莊之後,應該已經末路狂奔遠走他鄉了。

那麼多參與了這場混戰的人,都惶惶不安地躲災避禍去了,為什麼他三傻子卻依然敢大模大樣,戳在繁華熱鬧的東北角五合商場門口,繼續做著他販賣歌篇的生意?其中有個原故,三傻子屬於在東北角一帶顯山露水的人物,多次進出兩勞單位,早在分局派出所標名掛號了,再加上他們一家子兄弟四個——大傻子、二傻子、三傻子、小傻子,全都是玩玩鬧鬧的主兒,官面上對這一家人的一切行動都瞭如指掌,典型的“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廟”,他也沒地方可跑,但凡他惹了禍,那就是擎等著挨辦。

他對自己的底子心知肚明,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你來掏我,我就跟你走,你不來掏我,我就一切照舊,該怎麼招搖還怎麼招搖,每天上街賣賣歌篇賺倆小錢,扎扎蛤蟆蹭頓小酒,給別人幫幫事兒,換點面子什麼的。

反正憑他自己也惹不出什麼大事兒,但是貓子狗子閒七雜八的小事兒也足夠裝一籮筐。

你說判他吧,不夠罪過,不判又總是給人添堵,就這麼個玩意兒。

他倒是心安理得,巴不得來人給他掏走,他在外面和在裡面都是一個意思,在哪不是混呢?所以除了老貓之外,他三傻子成為了我們這麼多之人中最踏實的一個。

可在當時來說,李斌和我都已經意識到了,絕不能讓他三傻子因為紅旗飯莊一事進去,那會對所有人構成威脅,他自己不在乎可不代表他進去之後不撂別人!

我和李斌苦口婆心,力勸三傻子去外地避避風頭躲躲災禍。

李斌在外頭混的日子比我長,也比我能說,掰開揉碎誨人不倦,什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小不忍則亂大謀”。

也不知道沒上過幾年學的李斌從哪躉來那麼多詞兒,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絕沒有半點崩瓜掉字兒吃栗子的不妥之處,怎知這三傻子榆木疙瘩腦袋就是不開竅兒,越勸越來勁:

“我怕什麼?天塌下來有穆鐵柱頂著,你們怎麼想的我全明白,你們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把心擱肚子裡頭,甭整天提心吊膽的,我三傻子是什麼人物?你們在東北角打聽打聽,你三哥我又不是進去一次兩次了,從我嘴裡撂出過誰?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知道怎麼滾熱窯,我在哪兒不是一天三頓飯?”

“我在裡面裝傻充愣是一口飯不少吃,在外邊裝王八蛋一口飯也不多吃,分局預審科的豁羅孟怎麼樣,照樣拿我沒轍不是?你們走你們的吧,真要是有人找到我頭上,我就一句話——當時喝大了,什麼也不記住了,他還能把我怎麼著?最後我告訴你們啊,據說二黑他爹和他老伯夠慘的,沒敢在市裡看傷,連夜去了大港醫院找的關係,才給留院治療。

可是老貓還沒完了,昨天夜裡知道的信兒,還惦記著讓六枝大香倆人去大港醫院補刀,要不是我拼命攔著,二黑他爹這哥兒倆,這陣子恐怕已經在重症監護室裡吸氧打強心劑呢。

我勸過老貓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差不多就完了,此事就告一段落吧,你們大夥能跑的跑,能避的避,躲過這一陣子風頭緊的時候,如果咱福大命大造化大,以後有什麼事咱再講,現在你們只管走你們的,有這麼點兒風吹草動,就在東北角老少爺們兒的視野中消失了,那可不是我三傻子的風格!”

我心中暗罵:“去你大爺的,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吹著牛掰屹立不倒呢?你三傻子的名號真是實至名歸!”

三傻子的傻勁兒一犯上來,任憑我和李斌好說歹說,他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認準了“天塌下來先砸穆鐵柱”

的無知理論,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聽之任之,讓他繼續在東北角五合商場門口擺著玩兒鬧大哥的造型,做著他賴以生存的小買賣。

既然勸不動他三傻子,我和小石榴只好與李斌就地分手各奔東西了。

李斌直接去了東北角長途汽車站。

我帶著小石榴還打算到楊柳青輕機廠找狗尾巴去,二人一路疾行奔赴西站,準備乘坐53路公共汽車。

53路的終點站就在西站前廣場,旁邊地鐵站尚未竣工,廣場側面有幾排小亭子,賣菸酒零食、包子水餃、報刊書籍,另一側是群眾電影院,遠遠望去,出遠門的人們如同螞蟻一般,拎著笨重的行李來往穿梭。

走到近處,驀然發現站臺上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對出站入站的行人嚴加盤查。

我心裡頭往下一沉,難道是因為昨天紅旗飯莊打架一事,西站一帶才會如此緊張嗎?西站盤查得這麼緊,李斌去的東北角長途汽車站,很可能也是這樣,不禁為他捏了一把汗,但願李斌能夠順利脫身吧。

機靈鬼小石榴也看出了事態的嚴重,他在身後拽了我一把,讓我停下向前的腳步。

我轉過頭來,在和小石榴一對臉的同時,目光越過他那窄小的肩膀,突然看見幾位全副武裝的老爺,正衝我倆疾步而來,這一下可崴了!

眼瞅著那幾個帽花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的頭髮根子幾乎全豎了起來,在心裡一個勁兒提醒著自己:“穩住了,一定穩住了!”

此時此刻,如果轉身就跑,帽花百分之百會追上來,穩住了不跑,說不定還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我在這種僥倖心裡的驅動下,穩住了心神,伸手從口袋裡掏出煙來,抽出一支遞給小石榴,隨即划著了火柴。

在我們倆低頭點菸的一瞬間,我一邊用餘光瞄著迅速走近的帽花,一邊用極低的聲音對小石榴說:“你只管低頭點菸,千萬別抬頭,也不能往別處看啊!”

小石榴夠多機靈,立馬領會了我的意思,面無表情地低頭點菸,然後長長吐出一口煙來,嘴裡嘟嘟囔囔地說:“你又是偷你爸的煙抽了吧?我爸的煙從來不讓我看見,老頭子成天防著我,哈哈哈……”

他佯裝與我打著哈哈,我也配合著他罵道:“誰偷我爸煙抽了?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吃甜咬脆兒是嗎?”

說完踢出一腳,踹在小石榴大腿上,然後扭身便跑。

小石榴也裝模作樣地在我後面追趕,完全是兩個壞學生放學路上打打鬧鬧的情節。

當與那幾個行色匆匆的帽花擦肩而過之後,我們倆才把突突亂跳的心穩了下來,暗暗地慶幸,剛才太懸了!

我越想越納悶兒,即便紅旗飯莊的亂子鬧得不小,那也不足以如此興師動眾草木皆兵啊,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我決定再一次冒險闖一闖,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以我和小石榴的穿衣打扮,走在街上也就像兩個普通學生,屬於扔人堆兒裡找不著的那種,不足以引起任何注意。

於是我帶著小石榴回到大豐路上,也不敢一直順著大馬路走,穿過北大寺旁的小街向北,走到南運河邊。

無意中看到幾個街道居委會的大媽在電線杆子上貼告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大著膽子走過去看了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東北的王宗瑋王宗坊哥兒倆案發,當時號稱“東北二王”,有訊息說他二人會途經天津逃往南方,電線杆子上貼著通緝令,懸賞5000元鉅款捉拿!

整整5000元啊,這在八十年代初是個什麼概念?那時候一套房才多少錢?一個工人一個月掙幾十塊錢就能養家餬口了,“萬元戶”簡直是鳳毛麟角。

二王案件也是1949年以來,公安部門第一次公開釋出懸賞通緝令捉拿的要犯,各部門嚴陣以待忙於捉拿二王,也就無暇顧及其他了。

我和小石榴將要面對的問題,是按原計劃去西站坐53路公交車去楊柳青找小尾巴,還是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原地不動來一把“燈下黑”?

抽完了兩根煙,我們倆也想好了,決定選擇後者,暫時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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