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年4月5日清晨，東亞南部，綿延十幾公裡的白沙海灘晴空萬里，和風習習。依照經驗來判斷，至少方圓一百海裡的洋麵都會是風平浪靜的好天氣，非常適合揚帆出海。

輕盈的海鷗張開雙翅愜意地駕乘著暖風滑翔在近岸的海面上，而在它們下方則是一支幾乎鋪滿整個白沙海灣的船隊正在緩緩駛離岸邊。

這是一支規模龐大到史無前例的船隊。在人類漫長的航海史上還從未有過一次性出動三千多艘大中型海船的壯舉，更別說在這些船上還密密麻麻擠了一百多萬變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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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此之前僅僅是為了將這麼多變種人全部送到船上就已經花費了羅伊斯整整兩天時間。由於之前三個月一直被海城軍隊嚴密封鎖在不算太寬敞且生活資源相對匱乏的一片沿海地帶裡，變種人的食物儲備到今天也已經差不多告罄了，每天撈上岸的海魚加上在附近山林裡打到的獵物還不夠塞牙縫的，所以當最後一個變種人登上它們粗製濫造趕出來的破船後，羅伊斯便迫不及待下達了向西亞大陸出發的命令。

如此多的船隻，哪怕只是全部依次駛離岸邊起碼都需要一天時間。從昨天早上開始，阿忍便一直站在自己的野外指揮所附近一處高高的懸崖邊目送變種人離開。因為每一艘裝滿變種人的艦船離開東亞的海岸彷彿都會讓阿忍沉甸甸的緊張心情得到一絲緩解。

“終於，結束了嗎···”，阿忍身後的幕僚群裡也不知是誰輕聲感嘆了一句，那種長出一口氣的欣悅語調立刻感染了附近每一個將領和軍士

，負責指揮所守禦任務的海城第二重步兵團絕對是一支以軍紀嚴明而著稱的精銳部隊，此時竟然像一群烏合之眾似的嘈雜開了，興奮的竊竊私語聲頓時讓整個山頭都變得熱鬧起來。

正在離岸的已是最後一批變種人艦船了，原本擁擠不堪的寬闊海灘上如今只剩下猶如海嘯過境般的滿地狼藉和數百個被遺棄在原地的傷病員。直到此時，三個多月以來神經始終處於緊繃狀態的阿忍終於露出一抹輕鬆神色，他不露痕跡地輕輕籲出一口氣，閉上酸澀的眼睛並開始揉捏脹痛難受的眉心。

年過40的阿忍已經再難保持年輕時旺盛的精力，長時間的心力交瘁讓他依舊俊美年輕的面容在徹底放鬆下來後立刻就寫滿了疲憊和憔悴，細微的魚尾紋也不知在何時偷偷爬上了他的眼角。

然而一切都是值得的。阿忍奇蹟般的將看似不可戰勝的變種人大軍趕下了大海，將它們趕往一張嚴陣以待的大網裡。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讓阿忍終於露出了一絲輕鬆的微笑。

可惜，即使是如此短暫的輕鬆心情，在戰爭徹底結束之前都彷彿成了一種奢望。一個剛剛歷經浩劫的東亞大陸實在有太多千頭萬緒的事務需要他去處理了。

阿忍可不打算把那些動用海城軍隊好不容易奪回來的中東部城市大大方方地交還給當地倖存民眾自理，阿忍將親自任命每座城市的執政官並派遣駐守軍隊。從此之後東亞大陸將不再是一個四分五裂、群雄混戰的亂世

，東亞將進入一個和平安穩的時期以休養生息。至少，東亞人自相殘殺的事情將不會再出現，為了達到這個目標，阿忍甚至不會介意在最開始使用武力去懾服那些對權柄情有獨鍾的野心家。

“長官，人帶到了”

米雪兒清亮的嗓音打斷了阿忍的思路。她還是一如既往稱呼阿忍為長官，就像當初在角鬥士學院裡一樣。這也讓旁邊陪同著阿忍的十幾名海城重要人物臉色古怪，似乎在暗暗責怪這個一身黑色制服的小丫頭對阿忍的態度不夠恭謹。

阿忍對這些細枝末節自然不會在意，他緩緩轉過身來，對米雪兒以及跟在她身後的幾名城主親衛微笑著點點頭，並柔聲道，“辛苦你們了”

女孩甜甜一笑，卻並未就此退下去休息，而是邁著輕盈的腳步走到阿忍身側，右手不著痕跡地輕輕搭在右腿外側的手槍槍套上，非常自然地充當起了一名貼身護衛的職責。

一路上米雪兒已經從幾名隨行親衛口中得知這名被長官傳喚的男人曾是大路上數一數二的超級高手，所以即使已經給對方戴上了手銬腳鐐，她也隨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在阿忍以及眾多海城要員面前，被幾名親衛夾在中間的正是剛從一指谷帶過來的凌雲。

今時今日的凌雲哪還有半點大陸巔峰強者的神采？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落魄到極點、年老體弱的乞丐。枯槁的面容，瘦弱佝僂的身軀，破爛而骯髒的衣褲，凌亂且已經花白的頭髮，邋遢的鬍鬚，滿是油汙的臉上還留著兩塊明顯的青紫。想來那些親衛一路上也沒少款待這位曾經的東島領主。

阿忍站在原地默默看著凌雲，帶著極其複雜的神色。而對方卻目光閃爍，似乎不敢與阿忍對視，想要偽裝出一副強硬姿態，可惜眼中滿是忐忑不安和驚慌懦弱。在凌雲看來，阿忍這時候將他弄過來自然是要清算艾妮的事情了，依照兩人之間的仇恨程度，恐怕千刀萬剮都算輕的。

其實凌雲的擔心並沒有錯。阿忍是答應過凌雪不再追究兩家之間的仇怨，但艾妮的離去足以讓他的世界徹底崩塌，讓他覺得生無可戀。若不是還有無論如何也要擊退變種人的執念在支撐著，也許阿忍早就垮掉了。這樣的仇恨是輕易可以化解的嗎？

答案是否定的。阿忍把他弄來當然不是為了聊天敘舊。

然而看到凌雲現在這個狀態，阿忍心中的恨意竟然不知不覺降低了不少，甚至開始有些同情他了。因為看上去凌雲殺死艾妮的同時也徹徹底底毀掉了他自己。

阿忍完全可以想象在一指谷這段得不到酒精麻痺的日子裡，凌雲是怎樣的度日如年，每天夜裡又得被自己心魔折磨到何種地步而徹夜難眠。

殺了他？那應該是一種解脫吧？

阿忍突然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仁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