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言工作更忙了，除了盛世，還有其他幾個Case同時要跟。好在盛桐不再找她麻煩，每次開會只跟蘇羽烈彙報，他幾乎不露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終於抽空，給顧冬打個電話，那邊哀鴻遍野，“我們老闆最近找了幾個億的風投，更加連軸轉，不跟你說了啊，我去臺灣出外景，正過安檢呢，回頭聯絡，拜拜！”

倒是王詩然聯絡上她，先來一番道謝，當初要不是她介紹許錦棠去電視臺錄節目，自己也不可能順利入行，一路從實習生到助理，如今做上了女主播。

王詩然說起Julie，總算得償所願，嫁去蘇格蘭某個鄉下。

“每天給奶牛擠奶，看男人穿裙子的毛腿，”說起來不厚道地在電話裡笑，她一向是個口無遮攔的主。

“蠻好呀，我還羨慕她呢，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隱居起來。”陳靜言手機夾在肩膀耳朵之間，手還在鍵盤上忙著。

“你以為是你啊，她那種物質女郎，能吃得消？”

“咕咚我倒見過，她現在挺好的。”陳靜言的目光轉向桌上一本雜誌，封面正是這位好友，笑得山明水秀的。

“好什麼呀？”王詩然哼了哼，“早先她父母經人介紹，安排她閃婚了一個煤老板，結果人家的錢、生意都不讓她沾手，不出三個月又閃離。這在圈裡都是公開的秘密，你難道不知道？

“恐怕現在啊，也就只能隨便嫁個人算了。我說她啊，還不如考慮杞越那小子呢！痴情雖然噁心，至少知根知底嘛。”

原來竟有這樣一出。陳靜言暗自心驚，一向大大咧咧的顧冬，也有了自己的秘密，難怪上次見面，總覺得她有些欲言又止。她們是分開太久了，各自長大，不再無話不談了。

“你怎樣，開不開心？”陳靜言問。

“還行吧，”王詩然在電話那頭說，“請你吃飯，見個面？”

陳靜言卻一直忙，一直抽不出時間。

是真忙啊，整個城市都忙，忙得起飛似的忙。紅男綠女、大廈小樓、江河車流、回憶跟期許、粢飯糰與法棍……一切都在快節奏中高速旋轉著，如梵高狂亂階段的畫作，如馬克西姆的樂曲，狂飆突進，完全無法止息。

幸得還有梧桐的濃蔭中，知了聲聲唱著，叮叮車日復一日在南京東路上開過來開過去；

光膀子的男人從老虎窗探出肉身，顫巍巍將內衣褲懸好，樓下過路的人大聲喊他把衣服上的水擰擰乾爽，他老婆則在屋裡廂罵，蔥油雞做得不夠火候；

弄堂裡永遠有下棋的老人，跳梯田的孩子。就像公園裡永遠有拉手風琴、唱戲、跳交誼舞的老人，有放風箏、玩滑輪的孩子。

陳靜言日日從里弄出來，搭地鐵穿行於地底，再見天日時，便換成了科幻世界般的陸家嘴水泥森林。她每每心中慨嘆，上海就是如此這般，魔幻現實主義。

仲夏夜，黃浦江上涼風習習，燈光聚焦民生碼頭，遊艇、直升飛機往來穿梭，盛世翡翠專案耗資兩千萬的產品發佈會正緊鑼密鼓地舉行。

為了這場發佈會，陳靜言足足折騰了兩個月。從提方案，到協調各方資源，再到場館佈置、流程把控，無不親力親為。多少個不眠之夜，只因為這是盛世有史以來最高端的專案，比肩倫敦海德公園1號與紐約One57的扛鼎之作。

陳靜言深知，不同於普通住宅的賣點宣傳，頂級豪宅營銷最重要的是造勢，完成城市佔位。因此這場產品發佈會，成敗繫於一線。

隨著水幕鐳射秀的開啟，一場將建築、水、藝術三元素完美交融的藝術盛典徐徐拉開。王詩然是今天的主持嘉賓，只聽得她在臺上揮灑自如地宣佈：

“女士們、先生們：

非常榮幸能與各位相聚在這樣一個盛大的場合，共同鑑證Galaxy夏季風尚盛典暨盛世翡翠耀世公開！

眾所周知，陸家嘴屬於上海，屬於中國，它更是繼紐約曼哈頓、倫敦金融城之後，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三極！盛世集團深耕中國30年，一直深信，得上海者，得中國！贏陸家嘴者，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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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翡翠作為盛世30週年的終極答卷，是盛世首次在陸家嘴濱江內環開發的最大高階綜合體。它將以最理想化的高階理念與不可替代的稀世地標，雄踞陸家嘴濱江前沿，比肩全球奢華豪宅，御製上海的世界符號！

今晚，我們相會在民生碼頭，將領略一場建築、水、藝術三元素完美交融，兼具建築精粹和藝術修為的大型水樂表演。未來，這裡是耗資10億元改建的未來浦東“新天地”，盛世更將推動城市介面的全面最佳化，締造黃浦江畔、全球高淨值人群獨一無二的複合型高階生活場！”

王詩然的颱風日漸端莊大氣，贏得了滿堂喝彩。陳靜言滿意地頷首，像觀眾席望去，竟看到了盛桐！

之前她和蘇羽烈商量的結果是，考慮到這畢竟是單體專案公開，尚不需要集團總裁出面站臺，因此今日僅安排CEO發言，並未安排他本人到場。剛才人多，場面大，他什麼時候到來的，她竟沒有注意到。

此際他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首排，穿一身煙灰色高定西服，暗紫襯衫配同色領帶，底下是棕色鏡面晚裝鞋履，顯出一種英倫貴族腔調，趁得那張臉簡直俊美迫人！

他似乎感覺到陳靜言的視線，雙手環抱於胸前，不經意地向她望過來，她連忙垂下頭，裝作看活動流程表，不再看他。

她知今日場面高階，雖少不得忙進忙出，仍精心裝扮一番。一雙紅色Ferra*芭蕾平底鞋，配Dolce&Gabbana深綠底桃花圖案吊帶連衣裙，頭髮梳個馬尾，露出細細的鎖骨與肩胛，十分清雅可人。

盛桐見她低了頭，不由得深深看她一眼，看進心底裡去。

水樂表演十足後現代。敲打樂之後，更有崑曲大師張軍登場。然後王詩然請盛世集團CEO孫睿登臺，揭秘盛世翡翠從建築材質、室內設計，到商業配套、物業服務等方方面面的高階定製，又介紹了專案與國際頂級品牌寶馬、若爾航空、渣打銀行等簽訂的戰略合作。

最後的壓軸表演，是維多利亞的秘密內衣秀。蘇羽烈不知什麼時候湊到陳靜言身邊來，低聲耳語道：

“那個模特，就是剛才第三個出場的，穿戴了粉紅翅膀那個，真的是咱們F大學的？他們說是和你一起報名參加攝影協會的那個大胖妞？不會是真的吧？”

陳靜言看了他一眼，現在顧冬美如尤物，反倒是當年那個疏闊不羈的少年，變作今日這般肥仔模樣！

她掩嘴輕笑，“怎麼，想求我介紹？”

“那當然！”蘇羽烈滿意地摸了摸雙下巴，“快看快看，她又出場了！”

顧冬在臺上面帶魅惑走著貓步，陳靜言心裡湧起一股難言的滋味。是否一個人的容顏真的那麼重要，擁有美貌才有資格贏得愛慕？如果盛桐長得糟糕，她會否痴戀至今？她自問姿色尋常，他不再愛她，也在情理之中？

她不由得又再望向盛桐的座位，那個眉目如畫的人兒不知幾時已離場，座位空在那裡，就像她的心，也缺了一塊。

盛典結束後，所有客人在禮儀小姐的引導下，移步盛世翡翠樓王頂層的“雲會所”，360度俯視黃浦江美景，共饗盛宴，把盞言歡。

陳靜言的工作已經完成，本準備離場，蘇羽烈好說歹說，非要她約顧冬一起到會所去見面。無奈之下，她只得到後臺等顧冬換好裝，叫上她一起去到樓王頂層。

此處有一片巨大的玻璃天幕籠罩於樓頂之上，四周全無遮擋，無論東方明珠還是外灘，黃浦江抑或蘇州河，無不盡收眼底。若遇雨天，只怕真如置身雲裡霧裡，難怪名曰“雲會所”，是雲端之上的人才能享受的美景吧。

饒是顧冬見過大場面，此時也不由得低聲驚呼一聲，拽住陳靜言問：“我們也算目標客戶呀？”

陳靜言微微一笑。會所中已聚集了企業高層、外籍賓客，悉數身著晚禮服，輕言細語。女人們更是個個衣香雲鬢、花枝搖曳。大廳中央擺了一架三角鋼琴，一位琴師正輕輕演奏著。

尋了位子坐定，蘇羽烈還沒到，王詩然倒過來了。她亦換下演出服，粗眉、復古紅唇，配一身黑色吸菸裝，看去英姿颯爽。此際舉起香檳，對陳靜言和顧冬招呼：

“好久不見呀，你們！”

大學好室友見面，又是這樣舒心怡人的環境，怎能不分外親切？三人遂熱切地聊起別後景況。

聽陳靜言說已經好久沒睡過整夜覺了，每天三杯Espresso都不頂用，還站在哪裡都想打瞌睡，王詩然幽然嘆道：

“我更是壓力重重啊，除了工作、房貸、車貸，還得為結婚的事犯愁！”

陳靜言聞言還只拿眼睛看著她，倒是顧冬心直口快，“上回看八卦講，儂真是Lesbian？”

“那又怎樣？”王詩然毫不在意，打了個響指，叫侍應生送來更多酒。“我結婚，是因為也想光天化日之下得到眾人祝福，也想重大疾病入院時，愛人可以痛痛快快在監護人一欄簽字，也想萬一有一天我死了，我的財產可以名正言順地留給她！”

顧冬的嘴巴張成O形，半天合不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