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山嶺，圓月高懸。

何知樂和尹夢諾打著手電筒，拖著兩口麻袋，踩著鬆軟的泥土往樹林幽深處走。

麻袋裡是斬為兩段的中島東滬。何知樂揹著的麻袋裡裝著腿和腰，尹夢諾揹著的麻袋裡裝著上半身。

中島東滬的血統的確強大，李隆傑用手槍把31發子彈打進了他的身體裡，可他的心臟還是在跳動。

阮春唐叫手下取來了劍，對準中島東滬的胸口，一劍插下去，轉了個圈拔出來，心臟就被掏出來了。何知樂目睹了全過程，那心臟掏出來以後還勃勃有力地跳動了將近一分半鍾，不停地往外泵出鮮血。看上去尤為恐怖。

中世紀時的歐洲醫生不知道血液的迴圈，曾認為人身上的血是不停製造的。每心跳一次就造一次血流向全身。在普通人身上這種說法荒唐可笑，可在中島東滬的心臟上，似乎成為了事實。他的機體再造能力強的驚人。損傷的部位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心肉，以及強的離譜的造血能力。怪不得怎麼殺都殺不死。

阮春唐就那麼單手攥著那枚泵動的心臟，靜靜地站立等待，如同手心裡有紅色的湧泉。滿地嘩嘩地流淌鮮血，泡沫嘟起又粉碎。一分半鍾後心臟終於停止了跳動，地上的中島東滬早已冰涼了。

尹夢諾送來了早就準備好的防水麻袋。李隆傑接過阮春唐的刀，一刀把屍首斬為兩段，裝進麻袋裡。

“帶到山上林子裡，撿點樹枝，燒了埋掉。”李隆傑囑咐，“就像中世紀的歐洲人處死所謂的女巫那樣。”

於是何知樂和尹夢諾揹著麻袋，出lpt，上山，往樹林密集的地方走。

山上沒有燈，只能靠手拿著手電筒的光劈開黑暗。這片山區太過偏遠，恐怕已經許多年沒有人來過了。沒有人的地方就會草木瘋長。何知樂感覺自己是踩在連片的草掃帚裡了。

“東邊有空地，埋那裡吧。”尹夢諾手電光一指，說。

何知樂看看手電光照的地方，的確有一片沒有灌木只有荒草的平整土地。點頭答應。

麻袋裡還裝了兩把工兵鏟。何知樂把鏟子抽出來，遞給尹夢諾一把，自己拿一把，兩個人開始你一鏟我一鏟地挖地。

表層的荒草很難對付，草葉和草根都茂盛到連成一片，韌性極大，要用力用鏟邊割才能掘起來。草皮底下滿是各式各樣的小蟲，豆子似的小紅蟲，麵條狀軟綿綿的白蠕蟲，還有油光發亮的千足蟲。土被翻開以後它們一股腦全冒了出來，驚慌逃竄，互相打架，彼此糾纏。

“噁心死我了，我討厭蟲子。”何知樂從胃到喉嚨都有翻湧感，直想吐。

“你閃到一邊吧，我把這些蟲子鏟走你再來挖。底下的土蟲子就沒多少了，就上面這一薄層。”尹夢諾說，顯然很有經驗。

何知樂萬分感激，如蒙大赦，跳到一邊等待。尹夢諾一個人揮著鏟子挖坑。她挖的很有節奏也很有技巧，先在四周開一圈小坑，再一鏟子把中間的全掀走，循環往復。省裡又快捷。一看就是老把式。

“姐你幹這活很熟練的樣子，以前經常幹嗎？”何知樂疑惑。

“嗯。幹過不少。”尹夢諾輕描淡寫地點點頭，手上鏟子不停。

“埋人？”何知樂大驚失色。

“滾滾滾。哪有那麼多人要埋？”尹夢諾解釋，“以前執行什麼任務的時候，捕殺掉一些異常生物，如果不運回協會做研究，就得處理掉。火化或者找荒地掩埋。我一般都選擇後者。所以這種活兒幹的不少。每回幹完了都得去美容院保養保養手，要不然現在我手上早佈滿老繭了。”

“為什麼不火化？一把火燒掉不很輕鬆嗎？挖坑多費事啊？”何知樂反問。

“你是不知道野外火化遺體什麼樣。支一堆篝火，把屍體架上去，點了就那麼燒，不停地添柴，想把肉烤的失水再把骨頭燒成灰，得好幾個小時。”尹夢諾說，“你想想，大夏天的，野地裡是沒空調的，大太陽從早到晚烤著，空氣溫度四五十度，地表溫度六七十度。你在一大堆噴火星濺火苗的篝火旁看著，一等就七八個小時。什麼感覺？還有曬那麼長時間，我還要美不要？你看我皮膚這麼白，就是不見陽光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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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這樣。”何知樂恍然大悟。

“蟲子沒了，來挖吧。”尹夢諾說。

何知樂抄起鏟子上前，賣力地幹了起來。一鏟又一鏟，土面很快凹了下去。坑越來越大。

“可是我覺得蟲子好可怕。你完全不怕的亞子，是不是見多了習慣了？”何知樂又問。

“這點小潮蟲有什麼可怕的。我以前夏天的時候去蒙古溫都爾汗執行任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水草豐美雨量充足，地裡的蟲子也跟著大的駭人。晚上露天睡覺，找塊扁石頭枕著當枕頭。睡覺的時候聽著頭下面有窸窸窣窣的動靜，爬起來掀開石頭一看，石頭底下十幾條白花花的大蟲子。都手指頭那麼粗長，那才叫噁心呢。”

尹夢諾頓了頓，又隨口說，“可怕的東西多著了，蟲子算老幾？”

“我光想想那個畫面就快吐了。”何知樂手捂胸口，“我從小在城市長大的，沒有那麼多見識。家裡最恐怖的蟲子就是偶爾會在廁所看見的蟑螂了，但是北方的蟑螂你懂的，和瓜子一樣小，不是南方蟑螂那種核桃大還會飛的恐怖玩意兒。”

一個坑洞已經挖好了，大概井蓋寬，一米深。如果不用手電照著，這個洞看上去黑的就像通往地心。尹夢諾把自己的麻袋丟下去，何知樂找來一大堆幹樹枝和枯葉，統統堆進去，在這種密林裡柴火很好找。

尹夢諾從兜裡掏出一小瓶引火劑，其實就是酒精，點燃，潑進坑裡。

紅藍色的火焰從坑底升騰上來，發出呼的一聲響。木柴熊熊燃燒，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紅黃色的火星四散飛跳，或是隨著白煙幽幽升起。

熱流撲面，火光明亮。何知樂和尹夢諾佇立在坑邊，低頭注視著火旺盛地燃燒。

“咱們這個工作也挺苦的是吧，沒有我原來想的好。”何知樂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