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中的絕大部分人，在lpt工作了截至目前為止整個的人生。”

“lpt不停地收養孤兒，撫養他們長大，然後留在lpt做工作人員。這個世界上孤兒總是很多，一年又一年，以前的孤兒長大變老，新的孤兒年輕而彷徨。”

“lpt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地方，偏僻而絕密，長期以來，lpt的工作人員被訓練成死士。從小在這裡長大，終生不得離開lpt。畢竟離開就意味著洩密。lpt的秘密一旦公佈，它將不復存在。”

“你們就是這樣的孤兒。在lpt長大，在lpt工作，再在lpt老去。lpt就是你們的世界。我知道偶爾你們也會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有些人幸運地遇上外出任務，驚鴻一瞥，記住了那個世界的廣大和精彩。永遠無法忘記。但回來以後，你們又逐漸習慣了在這裡的生活。你們終生得不到自由，但你們會覺得，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本來就應該這樣。”

“可有時候我在想，你們也是人。”

長久的沉默，阮氏秋恆靜靜地看著走廊兩側的死士們。很罕見的，有一些死士微微流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大部分死士還是神情剛毅，一副毫無情感的戰鬥機器的面孔。

阮春唐和李隆傑都直直地盯著阮氏秋恆，眼神震驚。阮氏秋恆今天的講話已經完全背離了常規。她似乎在做一些顛覆性的事。

阮氏秋恆沉默片刻，繼續說下去。

“不能離開lpt，終究是一種悲哀。”

“幾天前，你們中有一部分人，參加了圍剿生鮮廠的行動。你們遭遇了幾倉庫的人傀和敵人槍手。戰況慘烈。但你們出色的完成了任務。”

“任務結束以後你們人困馬乏地回來了。還帶回了傷員。有些傷員搶救成功，有的沒有救活。”

“我到搶救室去看情況。有一個衛士傷很重，躺在角落，奄奄一息。因為他傷的太重，醫生已經放棄他了，把他放在角落。我問他你還有什麼遺願嗎？我可以幫你實現。”

“他沒有告訴我遺願。因為他根本沒有遺願。他沒有父母也沒有子女，無牽無掛，只為自己活著，死了一了百了，了無遺憾。”

“他先是感謝了我，說感謝我這些年在lpt撫養他長大，提供給他生活。他又說，他在lpt的訓練用地下室裡，用汽車的模擬駕駛艙學過開車，模擬艙裡有擬真的場景，道路、樓房、鬧市、橋樑，形形色色的路人。他在模擬艙裡時看到那些畫面，知道lpt外的世界很大。”

“可他沒想到，當他真的駕車飛馳在lpt外的城市裡時，才由衷的發現，世界的尺度比他想象的大的多，也迷人的多。”

“他提起哲學書上一個有意思而荒唐的小故事。不回頭人的故事。”

“說有一個山洞，山洞裡蹲著一群原始人。那群原始人不是面向著洞口蹲著的，而是背對洞口。他們的面前，是一面粗糙的巖壁。”

“每天白天，太陽光會從不同角度照進來，在巖壁上留下他們的影子。每天夜裡，他們在面前升起篝火，看著變幻莫測的火光在巖壁上跳動。他們面對著巖壁，看那些影子和光線，看得入了迷。他們沒有人回頭看一眼自己的身後，只是看著面前的巖壁，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嘖嘖驚歎。他們覺得巖壁真是奇妙，這樣的生活精彩異常。”

“直到若干年後的某一天，其中一個原始人忽然突發奇想，那些陽光是從哪裡來的呢？於是他回頭了。”

“他震撼至極，從洞口向外看。他看見連綿的山脈，山下波濤洶湧的大海。還有碧藍的天空，遼遠地像是沒有盡頭。花鳥蟲魚，飛禽走獸。”

“他大叫起來，激動萬分，對他那些面向巖壁的同伴說，你們快回頭啊！看背後，有好多美麗的畫面！好多鮮豔的色彩！好廣闊的世界！太精彩了！”

“他的同伴不屑一顧，並不回頭，說面前的巖壁多麼漂亮，不同的光線和陰影，又有什麼能比這還令人著迷呢？”

“回頭的人走出了洞穴，再沒有回來。洞穴裡其他的人繼續看著巖壁，幾十年過去，他們鬚髮盡白，倒在地上，至死也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走廊裡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認真聽這個頗有些荒謬的故事。可聽著聽著，有人覺得心裡有東西鬆動了。像是多年的冰開始融化，流下絲絲縷縷的涼水。

“那個傷兵臨死前說，他就是回頭的人。只不過他跑出山洞沒有一會兒就被猛獸殺死了。但他不後悔，覺得很幸運，他看過了真正的世界，而不是終其一生都在看著巖壁上的投影。說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嚥氣死去。”

“我回去以後想了很久。”

“我覺得不能剝奪你們回頭的權利。不能讓你們留下遺憾。”

“這次戰役結束後，lpt會轉為正常化。lpt所有骯髒和黑暗的交易都會終止。我會向越南政府報備，把lpt變成一個合法的賭場。公之於眾。這裡不再有秘密。”

“至於你們。你們已經為lpt工作了足夠長的時間。撫養你們的恩情你們已經報答完了。你們不再被限制出入lpt。你們將恢復自由身。你們可以選擇離開lpt，也可以選擇繼續在lpt做一些工作，但工作結束後你們不必睡在狹小的宿舍裡，可以開車離開，去城裡的房子住。第二天上班再過來。”

“所以，這次戰役是你們最後的鎖鏈。打完這場仗，你們將獲得自由身。我相信你們的忠誠，我知道你們能出色地完成作戰任務，但我也希望你們能活下來。決戰過後就是雲開霧散和新的開始。”

“我講完了。就這樣吧。下面請阮春唐和李隆傑兩位指揮官，為你們做作戰部署。”

阮氏秋恆說完，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關上房門。就像是做完了一個小小的，很不起眼的決定。自始至終她的語氣也是這樣，沒有任何的情緒，像是在說一個很簡單的事情，簡單的像是把水倒進杯子裡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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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整個走廊的人此刻都內心劇震。很多話即使用很輕的語氣說出來，給人感覺也像是雷霆轟鳴。

決戰過後，lpt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