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如何而來？
凡人在荒野窮目看到遠方天地相接，他認為自己可以一直走下去從那天地相接之處上天——這不是自信，這是無知。
你能輕鬆走一步，看到一百步的距離，你認為自己可以走過去，這是自信。
如果你不知道要走多久多遠才能登上山頂，你心中相信自己可以做到，這樣的心態是妄想，自大都不算。
你自己的能力，你得有相應的對標物件，你才能知曉怎樣，差或者好。楚天的對標物件是楚依：楚依被府內稱之為第二楚雲筱，楚天自信楚依做到的二歲掌握敏文他也能做到；楚雲筱的修為是三脈高階，據說能夠在十八歲之前步入四脈初階；八美之中修為最高的薛靈珊、趙思敏也就是四脈初階。
這就是楚天的底氣，拒絕接受靈氣汁待遇的底氣。
兼顧自己有餘而去兼顧他人，這是善良；兼顧自己不能而去兼顧他人，這是愚蠢。雙核變八核硬體升級的楚天，頭腦早非前生可比，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
透過楚府對待他的方式，他認識到自己是那種可以兼顧自己之外同時也可以兼顧楚府的人，楚府的未來締造者之一。他並沒有因此恃才而傲，楚府越是對他好，他心中越是不安——奮鬥動力越來越足，奮鬥的困難程度呢，一概不明。
他並不想虧欠任何人，你對我多好、在我身上投入多少，我就回報多少——這是他在玄黃世界領悟的。但是，楚府如此幾乎耗盡血脈似的在他身上投入，已經不能用此種規則處理了。楚府的未來不等於楚府所有人的未來——他知曉楚雲筱的待遇就因此而降低了，楚珩是以犧牲楚府除他自己以外所有人的前途來為他的未來鋪路。
不對，不是所有人，楚雲展的前途沒人能夠犧牲，他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就拿楚雲繡來說，四脈的修為，出嫁也是最低四脈的門第，一般基本都是伯府家的傑出子弟；即便開始職業，每年也得有幾千兩金收入；若是學府修行，修為能夠更快地步入五脈。可是，在楚珩的要求下，保護照顧自己——楚依是附帶的。
別人在用自己的前途為你的未來鋪路，你不能對自己的未來無動於衷。
還有一個問題。
“祖父，我的體質並不差啊，虛弱更稱不上了，不然我也不敢絕食幾日。我感覺自己的體質比楚依還要好的，父母說之前我吃的鮮奶幾乎是楚依小時候的二倍，體質越好的人所吃的東西越多。怎麼還需要靈氣汁來調養呢？與其把這麼珍貴的靈氣汁用在我身上，不過還是省下來讓楚府更多的人待遇好些。”
楚珩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楚府是什麼？有時候它是家族的，是楚府所居之人的；有時候它是個人的，很多事情一個人決斷。我是家主，楚府是我的嗎？雲展修為最高，若是回到楚府立即比我的地位還要高，楚府是他的嗎？”
楚珩再次搖了搖頭。
“楚府裡的在此生活的人，大部分都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家是什麼，你現在太小不會明白的。家是我們生活的地方嗎？不是因為生活在這裡，這裡就是家。雲展出生的時候，我變賣了所有的家產，回到了楚家鄉居住。楚家鄉的人怎麼說我？‘三代基業毀於你楚珩之手，你就是楚家的罪人’。他們我可以不理，本房其他家的呢？我的幾個兄弟姐妹呢？我的幾個叔叔伯伯呢？我修為最高也不是什麼都是我說了算。”
“我把國士府變賣了，他們只能跟著回到楚家鄉。那時，我才成為家主沒幾年，你知曉我是怎麼說服他們的？簡單地很，我也不和他們爭辯，直截了當：心有不滿者，現在開始，我們一同絕食，誰若能比我堅持更久，我立即讓出家主的位置。”
說到這裡，楚珩微微動容，再次提起仍舊情感不平靜。
“然後，絕食開始了，我們就這樣在楚府祠堂坐著。一天又一天，一個又一個人放棄，一個又一個人昏倒。最終不知多久，我神智已經迷糊了，他們告訴我十三天。我堅持下來並勝利了。從此家裡一點反對聲音也沒有了，他們乖乖跟著從安寧城回到楚家鄉。為什麼呢，為什麼我要用這種最笨的方式？”
“那是因為，我楚珩相信沒有人比我更愛楚府。人，誰還沒點私心呢。但是我能夠為楚家的未來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他們做不到；能夠做到的不會反對我。如果不是如此，雲展根本就不會生在這個世上，今天楚府哪裡來的如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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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珩的神色極其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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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寒梅苑的楚依一直盯著楚天在看，彷彿能看出百花。
楚天不敢抬頭，眼睛直直地注視著桌上的《敏文圖說》；他知曉楚依在看他，不用想一定又是那或鄙夷或譏諷的表情。
此書的紙張靈草料所制，有股淡淡的草香味，細細看來，紋理分明。
輕輕一片草葉飛來，貼在楚天的臉上，一股力道把楚天低垂的腦袋抬了抬。
“再低，你臉都要貼在紙上了。”楚雲繡隨手一甩。
“雲繡姑姑，我能問你個問題嗎？”楚依忽然開口，楚天身體立時一驚。
“祖母身懷小叔的時候，父親多少歲啊？”
楚天舒緩了一口氣，幸好不是問自己吃得飽不飽、靈氣汁好不好喝。
未等回答，楚依接著說道：“我記得好像是三歲，比我還小兩歲的。那個時候祖父為表誠意在祠堂絕食的時候父親跟著絕食了多久啊？我記得好像是七天，然後再也支撐不住昏過去了。是七天還是三天來著，雲繡姑姑你告訴我吧！”
聲音好聽，就是話語難聽。聽著聽著，楚天已經滿臉通紅，饒是他三十年的前世經歷的靈魂也控制不住自己內心深處的羞愧。
“啊！”楚依喜悅地叫了一聲，接著道：“是了，就是七天！我明明記得的。可是我怎麼會想到三天呢？誰的絕食是三天的，誰還向姑姑你撒鬧要食物吃的？這三歲的體質怎麼和半歲的差距這麼大！有人三天都堅持不了。”
楚天的手指已經僵硬了，忍不住想攥起拳頭。這個討厭的小屁孩！他感覺自己好像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小屁孩扇耳光，太沒有自尊了。
“還有啊，雲繡姑姑，三妙玲瓏心是什麼？怎麼聽起來像是女生的天賦，你說會有一個男的有這樣的天賦嗎？聽說啊，州城有一家‘萬音閣’，閣主就是這樣一位有著三妙玲瓏心天賦的人，不過是個老太婆！對了！州城還有一家‘永珍閣’，他們的少閣主也是三妙玲瓏心天賦的人吧，不是老太婆，卻是個大姑娘！”
“太羞恥了吧，我要是這樣有著三妙玲瓏心的男的真要羞恥死；別人張口閉口三妙玲瓏心的，好像你是個小美女似的。難不成以後我還彈琴作畫？”
楚天再也忍不下去了。
“夠了！”他兩隻小手攥緊著，大叫一聲。
楚依冷笑一聲，輕蔑的看過來，“怎麼，你是不是想解釋，之所以放棄絕食是因為不想我跟著你自殘？或者說你太討厭我了，想要讓我感動你為我放棄絕食，因此我不再討厭你還對你好，然後你就狠狠拒絕並嘲笑我，來實現你討厭我的快感？”
楚天覺得自己敗了，舉起收來，“我投降，不要再轟炸我了。”
遇到這樣一個極品姐姐，他真實欲哭無淚。常言道，天才的成長是痛苦的，楚珩放著這樣一個姐姐來折磨自己，是有多想他快點長大。
楚依慢慢走近，一副看穿了楚天心思的模樣。
“求饒？沒用的。呵呵，怎麼，被我言中了心事，再也沒有反抗之力了？還是你想走弱者路線贏得我的同情？沒用，一點都沒用的！”
楚依學著從書中看來的“惡人”方式，眼睛抵在楚天前方一寸之處，“惡狠狠”地瞪著，“說話啊你！”
楚依很可愛，雖然她現在一點都不可愛的表情和話語。
此時此刻，楚天有了親近楚依的想法；但是，一定是在狠狠教訓楚依幾次之後！要不是此生的身體太健康，他真的“肺都要被氣炸”了！
他已經開始幻想，楚依在被他狠狠地教訓著，用最嘲諷的語氣最令人討厭的語氣最誇張的肢體動作教訓！
見楚天沒再有什麼反應，好像被嚇住了，楚依這才心滿意足地哼著小曲離開。
“哼！真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家。”
今天的陽光格外燦爛，靈氣更濃郁，正是練功的好時光。
一邊看戲的楚雲繡心中慶幸：幸好自己不是這兩個孩子的母親，不然還不要天天被這兩個小孩子氣得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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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宣禮城又流傳了新的說法，關於用靈氣汁為食的事情。
傳言道每天四杯靈氣汁調養楚天的身體是楚雲展傳訊要求的，輿論頓時譁然。大家紛紛猜測，這事是楚雲奇夫妻的計策——如果夫妻二人出面要求，難免給人口舌，太過自私只想著自己的孩子；於是楚雲奇就讓楚雲展出面。如此不僅理所當然，楚珩也更為樂意，府內的阻力更小——
若有人反對，只需這樣說：你幾脈修為？六脈修為的人，他的決斷會不如你？你什麼腦子，人家什麼腦子？沒腦子會修為這麼高？若再有人反對，只要這般說：楚雲展自私？要不是他，楚府有如今的風光嗎，他可以分家分房出去，但他沒用，就是為楚府遮風擋雨的。
“哈！現在總算清楚了，這楚府原來楚雲奇的！”
“可不是嗎，楚雲展無心家族事務，楚雲奇是年輕一代修為最高的，又有一個同一脈修為的妻子，這未來肯定要繼承家主之位的！人家這才叫幸福：如花似玉的妻子，貴族公子身份，上有老爹之遮風避雨，下有子女之天賦出眾，外有天協學府一幹同窗作為外援，不要說宣禮縣，在安寧郡都能橫著走！”
楚府一處宅院。
房外漆黑一片；屋內燈火通明，二人端坐一角。
一個中年人壓低聲線，在訴說什麼。
“這是誰的楚府，我們楚家子弟的楚府。楚珩已經瘋了，先是為了他兒子，現在又是為了他孫子。是，這個兒子和這個孫子天賦很好，可也不用這樣。天賦好才是要少花銷的，竟然還花費這麼大。哼！真是好算計，以調養孫子身體為由，拼命壓榨我們，一點情面都不留。這楚府，是祖父遺留下來的，我也有一份！五叔，你怎麼講。”
鬍鬚皆白的老人沉默不語。
“五叔，這道理大家都懂，飯要一步步吃，錢要一塊塊賺。我知道，楚珩一直想著為三叔復仇，一直想著能夠再次州城開府。這誰不想呢？可咱們也要看看自己的實力再說吧。是，楚雲奇那小子厲害，可又怎麼了？不也是沒用承擔楚府責任的意思？要是楚雲奇回來，我雙手贊成他當家主，我們家立即就是侯府！”
中年男子緩了口氣繼續說道。
“可是呢，楚雲奇竟是個白眼狼！他為咱府內做了什麼？他倒是捨得，拿出10粒靈氣丹給兄長。可是我們得到一點了嗎？不都花在楚雲奇家的身上了！為這，我有一絲怨言嗎？為了救活兩個家人，砸鍋賣鐵又如何，他楚珩把公中的靈氣丹都花完了，現在我們府內還欠著楊府6粒呢，我有一句反對嗎？”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不是非要如此不可的事情，我是一點都不贊成。三妙玲瓏心的天賦，好啊，當然好啊，可也不用這樣吧？這世道，我是活夠了。餓的餓死，撐的撐死。一杯靈氣汁，我家孩子氣味都聞不到，他楚珩家的呢，竟然一頓一杯！”
“這都已經半年了！調養身體需要這麼久？”
說到這裡，中年男子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小聲說。那我倒是問你，怎麼打算？”老人按住中年人的肩膀。
中年人臉色發狠，“怎麼打算，當然是殺了楚珩那孫子楚天，我也不管楚天是什麼三妙玲瓏心天賦。那孩子一死，楚珩就不能再這樣了。”
老人嘆了口氣，“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怎麼辦？楚珩讓楚雲繡時刻不離他那孫子左右，恐怕也有防範府內的意思。先不要說能否成功，即便成功，你以為你還能活下來不成？那時暴怒的楚珩只怕吃了楚府的心都有。”
“他現在就是吃了楚府的心！要我說，他那孫子鐵定又是一個白眼狼。你想想，他若是長大了，會感謝我們嗎？只會感謝他祖父！他要是發達了，會想著我們嗎？他只會把楚珩對他花費的當作楚珩自己的！那是楚珩自己的嗎？是我們努力掙來的！”
若你吃肉我喝湯也就罷了，湯都不讓我們聞一聞，乾脆把吃肉之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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