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州之人教育子孫經常威脅說，“信不信我打斷你腿”；這不是一句空話，在趙州有一種名作“斷骨”的刑罰。斷骨，就是打斷骨頭；一般是四肢的主幹骨，如此既令人非常疼痛又不致使人殘廢落下不治之症。

　　楚牧受到的這次懲罰尤其重，雙腿皆斷，躺在床上即便不動，那骨頭錯裂的神經疼痛讓他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妹妹楚萱嗚嗚哭泣著趴在床沿，令他心疼無比。

　　“楚牧啊，這次看清人心了吧？即便你幫他又如何，那小子豈會回報你，連楚雲繡他都不放在心中。你呀，他就是當你這樣是個應當的，他這樣的人從小嬌寵習慣了，以為別人對他好是應當的，哪裡會知曉回報呢。”一個長輩如此說。

　　抬他回來的幾個夥伴紛紛勸解道：“你就別想著修為多高了，豈是那麼容易的，你已經十五歲了，體質差不多也定型了，現在不過二脈中階修為，這輩子差不多也就這樣二脈修為了。我們知曉你自命不凡，可是命在這裡，不是想就可以的。”

　　又惋惜道，“本來楚府是要把選拔範圍擴充套件到整個宗族的，以你的資質差不多能夠進入三等的，那可是有一千金獎勵啊，說不定就能進入楚府當值了。可惜啊，你總是喜歡這樣自作聰明。現在腿都斷了，你也參加不了選拔啊！”

　　幾個夥伴見他不言一語，似乎沒有把眾人的話語聽進去，無奈離去。

　　世間哪裡有那麼多天才；資質可以後天提升，據說王公之家的仙人可以改變尚在孕育期的胎兒使其資質優秀。因而，你說這天才是上天所造的話，其實也是可以人為干預的，修為越高者干預改造能力越強。所以天才未必是天生的；但於庶民來說，天才就只有天生這一條路。天生不行，不可能是天才。

　　楚牧的父親三十多歲才娶妻生子，三年前去世；他的母親只好改嫁他鄉。於是家裡只生下他和小他六歲的妹妹。幸好他天賦還行，八歲已經是一脈初階修為了，能夠自己勞動養活著這個家。修行之人所掙得多，消耗也多；楚牧現在二脈中階的修為，每日的食物要比同齡沒有修為的人多幾倍。因而，雖然沒有到餓肚子的程度，這個家仍舊還沒有到小富即安的程度，只是收入方可的狀況。

　　許多二脈修為的人去縣城工作，楚牧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妹；現在九歲的楚萱是沒有修為的，不能跟他一起到縣城，“無修為者不能入城”乃是律法。據說在縣城如他這樣的修為能夠每年掙得百金，養活他和妹妹綽綽有餘；而在楚家鄉，他每年最多只能掙得大約四十金，而實際上只能掙得二十金，因為一半時間他要修行。

　　許久之後，楚萱才能說出話，“哥哥，都是我連累了你。他們不知，我怎麼會不明白呢，你是想要用這些小幫助試著能不能換點東西，你還是不死心於我不能修行。可是我就是廢人，母親都不要我們了，你還執著什麼呢。”

　　說著說著，楚萱再次哭泣起來，斷斷續續說著，“我已經九歲了，許多道理都明白了。我是廢人，你是二脈修行者，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啊，註定不在一個世界生活，你的未來不在楚家鄉。兄妹關係又怎樣，不有許多慢慢斷了聯絡爾後關係斷絕的嗎，就是楚府又怎麼樣，他們的二公子不也從此不能參與楚府的事情、近乎從本門本房驅逐出去了嗎，那可是父子關系。”

　　淚水充盈了楚牧的眼眶。這個事情他反覆想了許久；如此下去，恐怕今生在楚家鄉他都不能修為到達三脈。別人幾倍好的修行條件，自己卻一半的修行時間，哪裡有趕上的可能呢。就是在楚府又有多少人能修為到達三脈呢？

　　最常見也是最普通的方式是，楚牧去縣城一邊掙錢一邊修行，每年送回來點錢養活妹妹；待其成年之後，打點嫁妝，出嫁他鄉；然後漸漸斷了聯絡，斷了關係。

　　可是楚牧不願意，他不想自己的妹妹嫁給“廢人”，每年緊巴巴活著，最多能夠生養一二個孩子，四十多歲逝去，如同他父親的命運；他更不想自己的妹妹始終是不能修行的“廢人”。對於母親的改嫁，他沒有一點怨言，生活就是這樣，很多事情是不能選擇的，追求幸福那是貴族的權利，庶民只有掙扎於生活的選項。

　　“妹妹，別說這種話。你就當作我是自大吧，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命運；若是你的修為我都不能解決，我還哪有顏面自視甚高，我可是天才啊。”楚牧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語氣輕鬆，卻只能緊咬著牙從牙縫裡蹦出這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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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馭字號庭院。

　　既然楚雲筱已到，楚崗便帶著楚雲懸兄妹離開。鄉間庭院不比楚府，隔音的效果其實不太好；修為越高的人所能聽到的範圍越廣，於是為防止談話為他人聽去，楚崗等人要和房內的楚天幾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仙人之下，所聽就是直接的個人領域範圍。

　　“咦，楚依怎麼沒來？”

　　“哼！你以為同樣一個理由可以用兩次啊，雲筱姐姐一人尚可，要是楚依也是用類似的藉口，豈不是有點奇怪。再說她那點修為哪裡能夠保護我們呢。”楚緣解釋道。

　　楚天點了點頭，嘻嘻笑道：“正好又省下三天的口糧，這兩天不必節食了，我這點嬰兒肥消下去許多，如此更加英俊。”

　　即便在室內，楚雲筱也沒有摘下蒙面，謹慎是必要的。對於楚天身體之事她一點都不擔心，楚珩都風輕雲淡的她慌什麼，也就是楚緣不懂所以會緊張；再說，一個每天用極品靈氣液為食的人用得著擔心身體？

　　想起一事，楚緣興奮地拉著楚天耳朵，“楚天，我告訴你，我已經開始修行了，現在已經是一脈初階的修為了！”

　　什麼？楚天有點不敢置信，抓住楚緣的小手從自己的耳朵上拿下，轉身向楚雲筱看去。這才離開不過五六天，楚緣竟然已經可以學會吐納之術可以在體內凝聚真氣？

　　楚雲筱給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彷彿在說，她這麼厲害，我也很驚訝。

　　“嘻嘻，楚天，你不知道楚依都快氣死了！她還以為自己多麼天才呢，我問她多長時間從學習吐納之術到一脈初階修為的，最初她還驕傲地公主似的說，八天，一般般的也就是平常人四分之一的時間。哈哈！結果我只用了四天！”

　　楚緣愉快地上跳下竄，“你知道後來怎麼樣了？我又去問她，天才的楚依姐姐，您用了多長時間修為到一脈初階。哈哈！她當時就臉紅了，要不是紫蕉姐姐攔著恐怕她就要來打我。哈哈！”

　　楚天不信，楚緣立即展示給他看，去抱楚雲筱。楚雲筱閃到一邊，“楚天你用懷疑就是如此，我當時也不敢置信。楚緣你找其它的東西測試你的力氣吧。”

　　怎麼可能！楚依是天生的中昭象體質天賦，怎麼會被一杯靈氣液洗經伐髓造出來的天才楚緣還要比下去！更何況是八天與四天的區別！四天是什麼概念，那是上昭象體質天賦的人的水平啊。而且楚天清晰無比確認，初見的楚緣體質一般，即便有其它方面的天賦也不應該體現在體質上啊。譬如心竅天賦長於意識，血脈天賦長於能量。

　　“我還是不信。這樣，楚緣你用力朝我打一拳，我來感受一下。”楚天認為可能楚緣是一種“弱血脈”的天賦，經脈容度低於常人（簡單解釋就是經脈比常人細），這樣的天賦使得人的修為速度很快，但是力量弱於同階許多。

　　楚雲筱彷彿看傻子一樣看著楚天，用自己的身體來測試？要知曉，即便是一脈初階力氣也比未修行之前增長一倍；未修行之前楚緣的力氣是三十斤，六十斤的物品撞在一個未曾修行的一歲多孩子的身上是什麼效果？

　　“真的？”楚緣握緊了拳頭，躍躍欲試。

　　“沒事，我也可是以靈氣液為食的人啊！”楚天擺開雙手，挺起胸膛。

　　楚緣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一拳向楚天砸去。

　　“咚”的一聲，包子大小的拳頭砸在楚天肚子上。

　　“噗”的一聲，楚天嘴中吐出一口血，噴在楚緣神氣的臉上。

　　“呀！你怎麼能噴我臉上呢，噁心死了，還有你的口水吧！”楚緣氣鼓鼓忙找衣物擦拭臉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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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欲哭無淚，重點不是這好吧，“你怎麼這麼傻，你應該朝著我的胸膛啊，你打我肚子幹什麼！再說，我都吐血了，你的關注點能不能正常一點。”

　　“沒事沒事，吐啊吐啊就習慣了。是你要我打的，又不是我主動的，而且你又沒有告訴我不能打你肚子。”用楚天的衣服擦拭之後，楚緣仍舊很興奮，“這下我就不輸楚依姐姐了，她向我炫耀說曾經把你打吐血，這下我們扯平了！”

　　天才很危險，這是楚天此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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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禮城鄭府。

　　鄭清怡已經二十一歲，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等多久。她的同齡人許多已經結婚甚至有孩子了。她心中清楚，自己和要等的那個人差距太大了，一個常人一個天才。她已經二十一歲了，四脈修為都沒到，在三脈中階的修為上停滯許久了。

　　難道真要這樣一直等下去？大好韶華歲月付於流水。

　　鄭國士不止一次讓她死了這個心，或許楚雲展早就忘卻她了；楚雲展連自己妹妹的喪事都不回來，怎麼還會記得她呢。

　　修為差一個等階，身份差一個等階；修為差三個等階，身份差距太大。

　　已為人婦的陸嬋娟勸解說，“你要為你的人生考慮啊，你的人生和他的人生交集已經過去了，再也不可能了。現在楚府的家主已經是五脈初階修為了，待楚家鄉之事結束他應該就會去趙州城申請爵位提升了，那時楚府恐怕也會遷去安寧城或安平城。即便楚雲展回到楚府，也早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再等半年，若是葬禮他還不回來，我就徹底死心。”鄭清怡低聲道。

　　可是，再等半年又如何？鄭清怡知曉即便楚雲展回來也無濟於事，她甚至連出席楚雲展晚宴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見上一面。她不過六十多歲的壽命，人生已經過去三分之一了；以她現在的修為，當楚雲展的隨從都沒有資格。這點她心知肚明，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人生只有一次。

　　“他是天才，和我們不一樣，咱們就是普通的貴族。他有一個仙人師父，有可以成為侯的修為。楚府他都不看在眼中，是要在王城生活的人，趙州恐怕未必回來幾次。你能把握的幸福才是你自己的幸福啊。”

　　天才，如果我是天才就好了，鄭清怡情不自禁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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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楚珩忙著一個月後的宗族選拔事宜，第一個困難的是選拔範圍事宜，和副宗令和宗老商談許久；第二個困難的是選拔獎勵事宜，既然規模擴大了，當然獎勵也要隨之擴大，而這些都是要楚府支出的，楚珩又協調許久——這和他把資源集中給楚天不同，府內人最多說他楚珩偏心，這是要把資源非給本門之外的家族。

　　第三個困難是選拔標準事宜：年齡段、參與選拔的人修為水平、選拔方式考校什麼什麼內容。至於考校場所自有其它人解決。

　　結果最終如此：分為三個類別、三個階段。三等名額三十人，每人獎勵一千金，六歲到十六歲之間的修行者，考校三方面：一是力氣即體質力測試，二是知識即記憶力測試，三是由楚珩親自施壓的意志力測試。以得分制，從十六歲到六歲，年齡每減少一歲則得分乘以一次1.2，比如說十五歲得分10則最終分數是12分，十四歲得分10分則最終分數是14.4分。如此以保證年齡優勢不是優勢。

　　此種考校方法在王朝之地非常普遍，稱之為“天才考校”之法，顧名思義就是用來選拔天才的，年齡小不要緊只要得分高仍舊會被選拔出來。

　　二等名額六人，每人獎勵五千金，十二歲到二十四歲之間的修行者，考校上增加了一個方面：思維力測試，思維力越強的人越“聰明”，聰明於修行非常關鍵，理解力領悟力差的人學習功法的速度會非常慢。

　　一等名額二人，每人獎勵兩粒靈氣丹，十八歲到三十二歲之間的修行者，考較上又增加了一個方面：功法熟練度測試，一般在文武御三者中選擇一個。

　　增加的這四粒靈氣丹支出，楚珩最終自己承擔下來才平息府內的反對之聲。他當然是沒有這些靈氣丹的，他準備向府內公中暫借，然後把極品靈氣液交給楚雲展到王城變賣。楚雲展最近一次傳訊說會在明年申月（九月）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