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路，困難重重，一步一險關，修行者務必謹慎。

　　楚雲奇嘆道：“不是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是我們要不起這個孩子。為了弟弟已經賠幹過一次家底了，這次就是賠幹家底也不行。而且，紫蕙啊，那可是會要你命的，這個孩子是你的禍害啊——也實在沒有辦法了。”

　　楊紫蕙只是流淚，並不言語。

　　忽然僕人來報，楊爵爺來了。

　　夫妻二人尚未來得及整理淚痕，就見楊得意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楊得意揮了揮手，讓左右退下。

　　這才瞪著楚雲奇斥道：“你剛才說的什麼混賬話！我在前堂聽到了，是打算不要孩子了嗎？這才哪到哪啊！這孩子是我外孫呢，雖然不是親孫子，好歹也是我的血脈、將來要是成了仙我們楊家也跟著興旺。我說突然楚珩老弟去找我，原來是這樣。為什麼不早告知我呢？我可警告你楚雲奇，這孩子雖然是你的骨肉，但從今天起孩子你可不能完全做主了，得我和你父親同意。”

　　“以後我們兩家的氣運就放在這孩子身上了！”

　　“我已經聽楚珩老弟說了大概。這可是你們楚家、我們楊家天大的機緣，十輩子修來的福分！這樣的氣勢，天賦定是極昭象！極昭象天賦意味著什麼，你們在學府總學了一點吧？你弟弟楚雲展不過上昭象，現在都已經五脈修為了！放著這樣一個天才孩子不要，那可是八輩子的罪孽，你們楚家八輩子也還不完，是要受到上天的詛咒的！”

　　說罷，從懷中掏出靈氣丹瓶，交給楊紫蕙，吩咐道：“這裡面有14粒，咱楊家統共也就14粒，我必須給宗族留2粒；另外2粒是我自己的。”

　　楊得意怒氣未消，接著批評道：“這些天你們聯絡不上楚雲展，不會告訴我嗎，我能聯絡上他啊！我估摸楚雲展身上至少也得有7、8粒，我聽說他這段日子在荒蕪之地發了財。如此以來，差不多夠了，我再去騰挪幾粒。”

　　“孩子的事情不要和其他人說、以免有禍患。至於楚府迫切需要靈氣丹的事情，儘量不要讓外人知曉實情。”

　　----

　　二十天之後，楚雲展歸來。

　　楚珩、楊得意、楚雲奇、楚雲展四人在楚府密室分賓主長幼坐定。

　　所謂隔牆有耳，這麼重要的事情，就是楚府之人也得隱瞞。

　　楚雲奇主講，楊得意補充。

　　“極昭象天賦。”楚雲展思緒萬千，默唸了幾遍。極昭象天賦，幾乎只存在於眾人的言語之中。真有這麼一個天賦的人生在楚府，楚雲展比楊得意三人更清楚，這於楚府意味著什麼。楊得意雖然身為二等伯，在安平郡城見識多些，也未必與這樣天賦的人打過交道；楚珩即便有趙州城的少年經歷，所知曉的被稱為“極昭象天賦”的人大部分不過是旁人吹捧家族吹噓出來的，頂多就是上昭象天賦；楚雲奇不用說，在書上讀了幾句耳邊聽人說了幾句。

　　從上昭象天賦到極昭象天賦，不是從1到2的距離，是從1到10的差距。

　　真正的極昭象天賦，即便是王公大族也寥寥無幾；身負極昭象天賦的人，無不從小就被遮掩起來，為怕別家他族知曉，偷偷加害其身。一個極昭象天賦的人若順利成長起來，定然是繁花世界的一代雄主，可與諸王國的君主平起平坐！

　　趙州城不過一二等公所統御之地，楚府尚且不能在於此立足；二等公之上還有一等公！如若楚家能在王城開府建鎮，以王城的資源、機遇，楚家可數百年不墜、仙人輩出！

　　而今的楚府，勉強達到三等伯的門第，公之門第尚且不能望其項背！

　　楚雲奇從揹包裡拿出一個木盒子放在桌上，“這裡面有20粒靈氣丹。”

　　楊得意大喜；楚雲奇眉頭舒展，疑問道：“你在荒蕪之地竟有如此奇遇？我聽說兇獸異動，荒蕪之地的修行者都不敢亂行動，掙取靈氣丹的速度慢了下來。”

　　當下楊得意便把早已準備好的計策說出：所有知曉楚府此事的人不論老少男女一概暫時抓起來，尋個由頭，把他們關在地牢之中。茲事體大，萬萬不可有絲毫訊息洩露，一概看到聽到楚府尋找靈氣丹的人、看到聽到楊紫蕙服用靈氣丹的人，皆不可免。

　　楚雲展卻有另一番計較。

　　“關於此事，我說三點。”

　　“第一，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這孩子是極昭象的事情。趙州安定，你們不懂修行之路多麼險惡、這世界多麼殘酷。我在荒蕪之地見到許多世家子弟，他們的僕人個個頂尖的天賦、最低也是上昭象的。你們知道這些僕人哪來的嗎？“

　　“就是我們這樣的門第之家，哪一個不是萬中無一的天賦，卻給人當了奴才。庶民是生都生不下來的，沒有資源支撐。我們這樣的門第，是保不住如此天才的；若是大世家知曉，他們必定奪了孩子，給種下魂蟲，這樣終生只能為世家做牛做馬。也就在我們這偏僻之地，關於極昭象天賦懂得不多。要是在那些王城，我這樣的天賦也早就被抓走當僕人了。孩子極昭象天賦的事情，止於我們五人知曉。”

　　“第二，我會對外說；你們也要如此說辭：如此消耗靈氣丹是因為兄長的對手曾經打傷過嫂子，嫂子一直有暗疾、中了一種名作化氣散的毒，現在發作起來。化氣散是一種中者真氣不斷被消散的毒，極其難解。此毒潛伏期不定，短則二三月、長則二三年，懷孕等身體變化會加快其發作。如何受傷？兄長和嫂子在荒蕪之地，與一個來自象州的人，爭奪薔薇心草而交手。在趙州，化氣散極少見；在象州，化氣散在州城有銷售，那裡的風氣非常暴虐，用毒者甚多。”

　　“第三，我會立即奔赴趙州城，尋找消解化氣散之毒的藥物。據說，聚氣果能夠解此毒；若趙州城無，則我會奔赴鹿州、洵州。總之我一定會拿到聚氣果。你們在我走後逐漸放出訊息，並出價20粒靈氣丹。”

　　“20粒靈氣丹？”

　　“是的，楊伯父，20粒靈氣丹。聚氣果非常珍貴，能夠讓修行者凝聚靈氣的效率提高：一脈修為的人提高一倍、二脈修為的人提高二分之一、三脈修為的人提高四分之一、四脈修為的人提高十分之一；在王城，本是世家用來為初涉修行的人輔助的。在我們趙州極少流通，因為我們這裡的修行者偏好以靈氣丹來提高效率。”

　　楚珩終於說話了。

　　“最關鍵的問題，別人為何會相信我們所說？”

　　這是關鍵。因為安寧、安平兩郡的人極少有知曉聚氣果的；聰明之人很快會猜測出來，楚府是想掩飾什麼。越是好奇，人們越是想要一探究竟；進一步楚家有一個尚在孕育的極昭象天賦孩子訊息就會流傳出去。

　　“因為我的修為。兄長，借你的佩劍一用。”

　　這是一把玄鐵佩劍，通體著以銀色。楚雲展運轉真氣，右手輕輕抬起，抓住佩劍輕輕一捏，瞬間劍斷！

　　三人不敢置信，齊齊問道：“你已經六脈修為了？”

　　楚雲展輕輕點頭，無絲毫驕傲之色。

　　修行的世界修為第一，等階越高者地位越高。一個五脈修為的楊得意，或許安寧安平兩郡之人有懷疑的；若是話是六脈修為的人來說，截然不同的效果，趙州尚沒有幾個六脈修為的人！一個六脈修為的人的威望，堪比趙州城的那些侯！

　　“在荒蕪之地，我有一大機緣，學府的一位仙人收我為徒。”

　　“天佑我楚府、天佑我楚府。”楚珩長長嘆息。

　　學府弟子和師傳弟子是不同的：學院弟子由“教師”教導，傳授公開的學府功法享受學府的資源；師傳弟子則不然，關係是私人的，師父如父親，傳功私人的功法。

　　----

　　人的意識最是玄妙，人之意識的複雜性堪比宇宙。或者說有兩個宇宙，一個是物質能量界的宇宙，一個是意識思維界的宇宙。

　　一夢十年，天差地別。

　　“我在哪裡？為什麼意識如此微弱？我是誰？我是楚天。”

　　“是了，我記得才讀了那個神秘筆記。之後呢？為什麼我沒有了記憶？為什麼我感覺自己如此虛弱？”

　　“隱約好像我記得，自己死了。可是死了的人怎麼還會有意識呢？難道這個世界還有冥界地府不成？亦或者我變成了鬼？”

　　“在我讀了那個神秘筆記之後，一定發生了很多事情，可是我怎麼都不記得。我從哪裡來的？對了，我是從地球那個宇宙而來。”

　　“我想起來了。我本是地球中華國神州大學的一個大二學生。我這人，雖然和大部分同學都能玩到一塊耍在一起，可是我並沒有非常要好的朋友。不對，我記得我有一個關係很好的人，是誰呢？怎麼意識這麼迷糊，一點都想不起來的呢？父母在我十八歲高三那年出事，從此陰陽兩隔，獨生子女的我在那個世界再也沒有至親之人。”

　　“還有一個女生，我記得有這麼一個人，我很喜歡她的。是的，即便現在，一想到她，我的心還疼痛著。為什麼我的心是疼痛而不是幸福？她的名字是什麼，後來發生了什麼？”

　　“然後我穿越到這個宇宙。在一片荒野，一個採藥少年把我弄醒。然後我被一條大蛇追趕到一處石屋，一千二百石階，我在洞底石窟破解了石壁上的文字。再然後筆記上說若是有所成就照顧朱九九。”

　　“人死而靈魂不滅？靈魂再投胎而生？我是‘死了’，在死之前的記憶怎麼突然消失了一部分？如果記憶不再，那麼這個靈魂還是我嗎？”

　　“命運，我在這個世界的命運，是什麼呢？一個人、一件事、一個地方。一想到這些我的意志在澎湃。這個人是誰？這件事是什麼？這個地方在哪裡？”

　　人的意識，可分作表意識和潛意識。所謂表意識，即是人類自己所能“意識”到的意識，如思維、記憶、情感等等；所謂潛意識，即是人類自己所不能“意識”到的隱藏在大腦皮層的意識。兩者的區別，楚天記得自己和那個自己極其喜歡的女生討論的結果是，由那個女生結論：

　　表意識如同電腦作業系統呈現出來的圖象；潛意識如同電腦的數據處理，內部的運算，0和1程式碼的資訊以及資訊變化。

　　“我重生了？這是怎麼一回事，穿越之後再重生？”

　　“那麼，我之前的身體呢？即便我死了，只要身體仍舊存在，那麼以後我可以再次讀取大腦裡的意識，如同壞掉的電腦還可以讀取數據。那麼我的靈魂呢？應該就是電腦作業系統吧。可是作業系統不應該隨著電腦儲存的嗎？”

　　“這次重生，我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又是一個什麼樣的種族？”

　　----

　　這幾日，楚府三公子的名聲在安寧、安平、安定、安遠四郡更響了。

　　郡城、縣城的修行者們，議論紛紛。

　　“不是吹牛，我早就在二十年前，就看好楚府三公子！”郡城天長地久酒樓，一個醉眼朦朧的壯漢吼道。

　　“淨轄胡說吧你，茅十三！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楚府三公子還未出生呢！”同桌鄰座的中年藥徒反駁道。

　　“什麼？這楚府三公子還沒有二十？六脈修為的人了，怎麼二十都沒有！”茅十三的酒勁去掉大半，砸吧著嘴道：“嘖嘖，這擱我們安平郡得有六十多年沒有這樣一位六脈修為的人了吧！”

　　“淨瞎胡說吧你，茅十三！我們安平郡？楚府三公子是安寧郡的人！”

　　茅十三也不惱，嘿嘿笑著撓了撓頭，“我這不是引以為榮嘛。不過，楚府三公子有情有義、意志堅定一心向道，這總是的吧！這兄長有難，嫂子中了那什麼化氣散，二話不說立即留下10粒靈氣丹！乖乖，10粒靈氣丹，那可是10萬兩金子啊！這就隨手扔出去了？我茅十三活了三十八年，沒見過這麼有情有義的兄弟啊。”

　　他活絡了幾下嗓子，又喝了一大口酒，接著道：“更令人佩服的是，他幾萬裡奔波尋找那什麼聚氣果，為此還把自己賣身給白家一年。”

　　“淨瞎胡說吧你，茅十三！什麼叫‘賣身給白家’，你當是賣身契約啊，那命名是工作契約，給白家工作一年。”

　　茅十三終於怒了：“你這混了二十多年還是藥徒的張文六！你怎麼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話！”

　　張文六從容不迫小口喝著酒，蔑視道：“一句話就能治你，何至於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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