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煙凡想著應該快做好了，就找上門去了。
“那銀鎖我送去寺廟了，給小娃娃帶的一定得放在佛前供著。”鐵匠剛打完一把劍，坐在椅子上氣喘吁吁，灌了兩壺茶又拍了拍紀煙凡的肩膀，“你沒生子，你不懂裡面的門道也是正常。”
紀煙凡覺得有點道理，就拿早飯謝鐵匠。
鐵匠吃完早飯，摸著肚子，“朝中局勢混亂，李首輔拖著病駐守文淵閣，不太常來這裡了。皇上應道衍和尚的提議，追回六百多名離朝官員的玉帶，寒了朝堂上多名官員的心。”
能不寒嗎？
不管哪個朝代，師徒同朝都是很正常的。
明朝也是如此，洪武朝堂之上，大部分官員和這些被奪了玉帶等的官員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沒有關係也惶恐，如若他們退休之後也被這樣，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很多大臣雖然表面不說，但心中對道衍和尚的恐懼和厭惡上升到了極點。
紀煙凡安靜的聽著鐵匠罵道衍和尚。
他對道衍和尚做的這件事只有一句評價，“千里送人頭，都是自己作的。”
十二月底，紀煙凡陪著花翎兒選購年貨。碰見錦衣華服的李東陽也陪自己的夫人出來選購年貨。
紀煙凡本想走的，卻被李東陽叫住。
按下心中的疑惑，紀煙凡在李東陽叫了一聲張蘇賢侄之後迎上去道，“小生見過首輔大人。”
花翎兒對著紀煙凡朝二人行禮。
首輔夫人朱氏，成國公朱儀之女，封一品夫人。
“這位是醉仙樓的紀老闆，我偶然遇見。”李東陽和紀煙凡寒暄了半天，才想起介紹紀煙凡。
朱氏本以為是書生，看紀煙凡氣質不凡，想著來年定然會有一定的名次。她和花翎兒說了好一會話，聽李東陽說，才知道原來不是書生而是商戶。
朱氏生硬的撤回和花翎兒緊握的手，“原來醉仙樓的老闆如此年輕，我很是喜歡你們家的新菜，叫布……”
“布丁。”紀煙凡接話道。
“對，就是布丁。”朱氏笑了一聲，“那個比糕點軟糯爽口。”
朱氏笑容明顯淡了很多，就算紀煙凡不是一個細心之人，都感受到了。
明朝已經不如之前那麼歧視商人，但一些高官和讀書人還是覺得商人是低賤的。
這也是紀煙凡明明可以混到上層，和官場的人來往卻只是混商圈的原因。
既然別人那麼不待見他，那他也就別在這裡不識趣了。
“既然要買年貨，我們就不打攪了。”紀煙凡本想行禮之後各逛各的。
京城那麼大，門面那麼多。總不能逛每家的時候都會遇見吧。
李首輔好像沒察覺到夫人的厭惡，道，“如今已是正午，我府裡的廚子雖沒有醉仙樓的好，但做的菜也可入口。二位上臉一起用個午飯？”
李首輔都這樣說了，不管朱氏臉色多難看，紀煙凡多麼不願意，都得去。
御賜的府宅當然好。
有假山，有小池，有睡蓮。
佈置得很好，地段也很好。
紀煙凡心思不在觀賞園景上，也不在這頓飯好不好吃上。李首輔不會不注意到身邊的夫人的不悅，畢竟做首輔那麼多年，這點觀察力都沒有，他早就被趕出文淵閣了。
李首輔肯定是有話和他談。
飯後，書房之中。
紀煙凡打量著這個處處透著富貴文墨香的書房，壓紙的鎮尺都是上好玉石做的。
看來古代官員賺的錢不少啊。
丫鬟倒了兩杯茶進來，放下茶就退下了，還合上書房的門。
“有什麼事李閣老就直說吧！我知道的，我都會告知閣老。”
“我就不和你這個小娃娃繞彎子了，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寓意讓宦官張永統領神機營，你如何看？”
李東陽還是那個在鐵匠家和紀煙凡喝酒的李東陽。
不過那個時候的李東陽沒狐狸尾巴，現在的李東陽，不僅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其餘的都藏不住了。
“神機營？不為不可。”
紀煙凡不想說也不行，對面的老狐狸可是八歲被封神童。他還沒那個本事能在李東陽面前瞞過些什麼。
“為何？”李首輔捧著茶盞，一本正經起來，“神機營掌管的不是別的東西，火藥什麼的都由神機營掌管。它看起來應該由兵部掌管，實際上卻不是。這樣重要的位置，能由一個宦官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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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那你能在朝堂之上再找出一個能和道衍和尚對立，又能掌管得了神機營的人嗎？”紀煙凡反問回去。
“張永的才，不會因他是宦官就就此埋沒。”紀煙凡直視李東陽，堅定的說。
“李首輔和他談過，知道他是有才的。”紀煙凡收起那副認真的神色道，“我畢竟只是一個商戶，對朝堂上的事情見解遠不如首輔，格局也沒首輔大。在我的認知裡，張永是最合適的人了。”
李東陽笑了，指了指紀煙凡，“你這個小娃娃。我們今日在內閣吵了一上午，說的話都沒你這幾句好。你想不想入朝？商戶的身份有些……”
“商戶又怎麼了？我做的我的生意賺我的錢。不貪贓枉法，該交的稅錢我一個子都沒落過。”紀煙凡實在是不理解，為什麼每個人都想讓他入朝。
“再說了，我膽子小，伴君如伴虎。皇上一震怒，我怕是忍不住被嚇尿了。”
李東陽哼了一聲，摸著鬍子，“你這個小猢猻膽子小？和個猴一樣，愛耍機靈又皮實，是一個從油鍋裡撈出來的麵糰，不當官可惜了。”
他話音一轉，“不過你不想，我也奈何不了你，做商人也不是沒有前途。”
“做官那裡有那麼容易，就算道衍和尚沒有了，那張永也不是好相與的。”紀煙凡心裡盤算著這些，笑著和李東陽你來我往。
聊到府宅後院。李東陽致歉道，“朱氏生在成國公府，難免傲氣一些，你不要見怪。”
“那裡。”
紀煙凡挑幾件事情舉例了真性情好和假意奉承諸多不好，把李東陽說得服服帖帖的。
李東陽打量著紀煙凡。
這是一個做言官的好材料，前腳在朝堂上打你一巴掌，下了朝堂一頓酒就能把你哄好的貨。
可惜了，竟是個不想做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