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001|黃昏色黎明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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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第黃

孤六昏

獨幕色

者黎

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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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亞教歷一六二八年。

六月二十三日。

凌晨四點左右。

斯威辛大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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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普導師?嗚……您好。」

「咦,蓮普導師……您,您辛苦了。」

昏暗的過道裡,“無名”和艾蓮娜剛巧被路過的蓮普堵住了去路。

「哦?是你們啊,這麼晚了為什麼不去休息?」

蓮普眯著眼睛,心裡也大概猜到了這倆人慌慌張張的,肯定沒幹什麼好事。

「那邊應該是犯人的囚室吧,怎麼,難不成你們趁我不在的時候自己悄悄做了些什麼麼?」

時值夜末,不知為何,蓮普並沒有戴著那副用來“封印”獸性的面具。

他的臉在甬道中暗黃的燈光下也是一片慘白,在過道的拐角處和兩位修女面面相覷,就像只半夜遊蕩的女鬼。

「稟告導師,我和同行的修女並沒有鬼鬼祟祟。只是因為犯人在經過審訊之後不但沒有收斂對神的不敬,竟然還在深夜時不斷製造騷動。」

在沉默中,艾蓮娜最先從尷尬的氣氛裡走了出來。

很顯然,她很善於處理這種不協調的事情。只見她馬上雙手抵腹,向蓮普微微鞠躬:

「所以我才會和協同她一起來視察犯人,並給予犯人適當的警告——我說的對吧?‘無名’修女。」

說著,艾蓮娜瞥了眼一旁的“無名”。

“你戴著面具就別給我使眼色啊,還有這分明是你攔都攔不住地想衝進牢房,為什麼要把我也拽上?”

“無名”在心裡小聲嘀咕著,但無奈她已經被艾蓮娜綁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所以為了不讓導師起疑,“無名”也只好苦笑著說道:

「咦——?唔,是這樣呢……那個罪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在監獄裡大吵大鬧,打擾了很多人休息。所以我們才會進去安撫他,這不,他已經安靜下來了呢(呵呵呵)。」

在安德亞教廷,聖徒們雖然具有森嚴的職階等級,但大家的關係還是十分友善的。

除卻執行任務時,教廷的人員會像軍隊一般紀律嚴明,不可以下犯上。

其餘時間,你就算當著前輩的面講黃段子也沒有大礙。

所以身為蓮普曾經的學生,“無名”抱著一絲僥倖解釋著。

「是這樣嗎?我可是很清楚艾蓮娜你這嫉惡如仇的個性啊。」

「我還記得,你曾經是歸鴉·門羅下的一員干將。後來因為違抗上級命令私懲犯人,才被史賓華主教撤職成了審判修女。」

蓮普瞅著艾蓮娜的面具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你要是又給發現做了不合規矩的事情,恐怕還要再降一級,從最基礎的戰鬥牧師開始重新進修哦。」

說著,他耐人尋味地搖了搖頭,然後便擺擺手示意兩人可以離開了。

“哼,沒想到在如今這樣和平的年代裡,像你這樣狂熱的傢伙竟然還能存活於世呢,也算是造化弄人?”

「的確如此,蓮普導師。但還請您原諒我斗膽陳詞,就算我被撤除教職,甚至被神遺棄——」

但蓮普才剛走開沒有兩步,艾蓮娜便不顧“無名”的阻攔拉開了話閘:

「我也一定不會對自己的信仰產生動搖,會一直貫徹‘守望者’的意志懲戒犯人。」

「酸死了……你是有多想證明自己的宏圖壯志啊,人家導師擺明了想放你一馬,還杵在這裡以為自己很高大嗎(小聲)?」

“無名”的內心各種嗚呼哀哉,心想自己和這樣一個傢伙做搭檔,真是能氣得喝涼水都塞牙縫。

「哦哦?那還希望你能繼續堅持下去呢。不過我還得提醒你一句,做人認真是好事。但是如果連日常生活都一個勁地鑽牛角尖,你追求的目標可不一定會垂憐於你哦。」

蓮普停了腳步,然後隨意地一聳肩,便在一個拐角處徹底沒了蹤影。

「我當年也和你一樣,是個見魔人就殺,路見不平就插自己兩刀的狂徒。可現在,卻連人類都不是。是一個怪物,一個被人類意志給拋棄的怪物。」

這樣想著,蓮普不由自主地摸起了他的下顎骨。

那裡自從被香格拉蒂打斷後就一直很難受,所幸這具身體抗擊打能力還不錯,除了說話的時候骨頭會錯位,倒也沒有什麼大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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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威辛大監獄的前身是精靈皇室的王宮,所以在此基礎上將其改裝為監獄,必定會空出一些專門用來待客,或者供獄警休息的房間。

蓮普要去的地方,便是曾經供皇家內閣辦公,如今卻淪為會客廳的待客室。

他走在黑漆漆的走廊中沒有任何照明,但卻能熟門熟路地左拐右拐,徑直走向了目的地。

「根據‘種族間友好條例’規定,任何被證明和魔人有過密切關係的人,守衛者聯盟的所有成員都有權力將之逮捕、審訊、判刑。」

蓮普掃視著甬道四周,還殘留些許輝煌的浮雕和法術符文,不由唏噓起了精靈的過往。

那些石頭盡是要塞竣工前,挖出來還未加工過的天然礦石。

符文的制式也都是用神聖語和精靈語混編的儀式法陣,讓人看上一眼就會驚歎於這些文字蘊含的神奇。

不過這些平日裡,根本不可能讓人類見識到的物件,現在卻這樣頹然地展現在蓮普的眼前。

兩天前,赫斯德斯主教將銀與魔人通話的罪行揭發。

迫於壓力,萊恩之域的三大家族只好將斯威辛要塞的使用權暫交給十亞,以此好以銀個人的犧牲,來緩解三大家族承受的重擔。

「託這項條例的福,我們不僅可以給那些目中無人的精靈下一個下馬威,還能在精靈的皇家城堡處死一個私通魔人的叛徒。可謂是一石二鳥——」

說著,蓮普來到了熟悉的門前。

在駐足確定門牌正確後,他便推門直入,刻意提升了音量說道:

「也不失為正義的使者,‘赫斯德斯’主教大人的做派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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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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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在嗎?」

可在門的那頭等待蓮普的,卻是連黑暗視覺也無法一眼閱盡的陰森。

房間裡沒有光,但卻隱隱約約可以瞅見桌臺上的蠟燭。

蓮普掩鼻聞了聞氣味,發現空氣中滿是因為開門而四處飄揚的灰塵,看來這間屋子應該很久沒有人使用過了。

「搞什麼……那麼神神秘秘地把我叫來,我還以為他早就在這裡等著了呢。」

蓮普一拍後腦勺,開始埋怨那個從來不怎麼正經的主教。

“嘖,果然我就不該期待他會準時到場的,幹嘛要挑個這麼簡陋的地方會面啊?”

蓮普深呼一口氣,然後抬腳就想要離開這裡。

赫斯德斯丶馬克斯韋爾,這個已經擔任主教一職數十年的老不死,平日裡就知道頂著那個教皇賜給他的頭盔耍酷。

說好聽點,維爾的作風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但和他已經相熟的蓮普卻明白,這只是老頑童在耍大牌,不遲到個十五分鍾他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十亞的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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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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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蓮普教官,沒想到你來的這麼早啊。抱歉讓你久等了,剛才在和那個‘代靈’談話的時候多費了些功夫,所以才遲到了些。」

就在蓮普轉身關門之時,赫斯德斯的聲音卻越過了他的肩膀,扯著蓮普的耳朵就把他拽回了屋子裡。

只見房間內,黑暗的籠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可以清晰看見空中灰塵的燭光在默默燃燒。

從蠟燭剛流下的燭淚來看,它點燃的時間應該不長,可是屋子裡座椅和桌面卻乾淨得一塵不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人清洗乾淨的。

「Wow,這是——?維爾大人!你每次出場能不要這麼潮嗎?」

蓮普被身後向自己招手的主教嚇了一跳,不禁扶額哀嘆了一聲。

「雖然我清楚,您有著身為主教的氣場和追求,但是下次能不能不要搞這些花樣了?我又不是侍奉修女,你也沒有燭光晚餐請我吃。」

說著,蓮普嘆了口氣,然後在維爾的對面坐下。

「有這種瞬間移動的能力,您為什麼不去歸鴉·門羅當一個‘潛伏者’?據我所知,上頭可正缺這種來去自如的情報能手呢。您這樣揮霍您的才能,當主教未免太屈才了些?」

「哦哈哈,蓮普老兄。這可不是瞬間移動哦,而是我只能在友方之間自由行走而已。」

赫斯德斯叩了叩桌子,然後笑著道:

「所以這就註定了我不可能深入敵軍,你也知道我以前只是均衡·門羅下管後勤的一個小隊長。要不是活得夠長,還不一定能撈到主教這個職位呢。」

「嚯?活得夠長?你以為你這兩百歲在真正的那些老不死面前夠看麼?先別提傾奇者的那些瘋子,光是在上次蟲族入侵的時候,您的爸爸估計都還只是一顆受精卵呢。」

蓮普對維爾的臭屁不屑一顧。

方才也說過,十亞的上下級關係比較和藹,不過這也並非是蓮普敢對主教出言不遜的唯一憑靠。

在安德亞教廷,即便你擁有超凡的實力,或者富可敵國的財力,也沒有辦法“一步登天”。

唯有你入職的時間長久,以及在民眾心目中的形象,才是被教廷唯一承認的評審標準。

而蓮普在丟失原來的身體時,赫斯德斯才剛剛進入教廷成為持劍者。

所以身為“長輩”的蓮普,自然對維爾的輕浮感到不滿。

「你提他們幹什麼?那些‘瘋子’固然十亞最穩固的根基,但他們太老了不是麼?我當上主教又不光靠——」

「嘛嘛,打住打住。我知道這樣繼續下去待會又要和你吵起來了。我們就此打住,該恢復正常的任務狀態了 。」

蓮普見赫斯德斯還想死皮賴臉地打馬虎眼,趕緊搶在他前面開了腔:

「說吧,你打算什麼時候進軍前線?那個倒黴的隱精靈又該如何處置呢?如果你把我找來就只是想吵架的話,我明天就要寫一紙訴狀申請上頭彈劾你。」

「我靠,蓮普老兄?你仗著輩分大也不能這樣幹事吧?咳咳,哦不,好歹我也是你的頂頭上司,咱能不能在一個和諧愉快的氛圍下商討大事啊?」

維爾怎麼也沒想到蓮普會如此認真。

「你得知道,是那個‘流浪代靈’佔用了我太多時間。她太罕見了,而且擁有著能為十亞造福的無限潛力。我費了好大勁才讓她搞清楚現狀,現狀正丟在教堂裡讓她一個人靜靜。」

「‘流浪者’麼?你就這樣把她關在教堂沒問題?那個奧維爾家的雷諾不是就住在那裡麼。」

蓮普少有地挑起了眉毛,那副質疑的神情,彷彿他才是這間房間裡權職最高的人。

「當然沒事,那可是你隸屬的混亂·門羅下,安德森神父的鎖鏈啊。我把她像毛線團一樣捆了個嚴嚴實實,保證插翅難逃。」

赫斯德斯得意地眉飛色舞。

只是可惜,他的頭套下並沒有頭,而且黑若斯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逃走了。

「那就好了,還希望主教您不要掉以輕心。那麼回到之前的話題,您打算在萊洛村莊待上多久?那個精靈罪犯是要公開處刑還是等死後分發訃告?」

蓮普見維爾終於正經了起來,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這個精靈比我懲罰過的大多數罪人都要頑固。」

「您能想象到嗎?他在我的逼問下竟然沒有鬆口,這也讓我第一次後悔,身邊沒有配備均衡·門羅下的後勤人員。」

「嗯?難不成那個小子把自己舌頭咬斷了?死也不肯說出真相嗎?」

赫斯德斯被蓮普沉重的語氣說得一愣,就連他也沒有想到。

素來被聖徒們稱為殘酷天使——混亂·門羅下直屬執行官的蓮普,竟然會撬不開一個犯人的嘴。

在安德亞教廷,十三個聖騎士分別代表著教廷十二個領域下的職能核心。

而十亞的三大教派——傾奇者、信教眾、奇臨兵,則各自擁有著屬於自己的聖武士和主要掌管的“門羅中樞”。

這十二門羅,分別是:

裁斷、均衡、

混亂、佇立、

歸鴉、黑守、

光輝、天譴、

斥戎、恕者、

??、??。

其中混亂·門羅專職執行,他們以雷厲風行為最高目標,透過完美地完成任務默默地書寫著傳奇。

“可蓮普竟然說他經過他審訊的犯人頑固,看來真是碰到一個硬骨頭了呢。”

「那倒沒有,只是意志太過強大了而已,哪怕有‘白’修女在也沒有讓他說出和魔人聯絡的方法。這一點還望你維爾大人你原諒,屬下一定會趕在死刑開始前掰他的嘴巴。」

聽出了赫斯德斯語氣中的驚訝,蓮普只覺得這種驚訝就是對自己執行能力的侮辱,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呀呀,其實這種事情也不大緊要的。大概就是用了通訊魔法一類的東西吧?」

「既然能被祈法教廷檢測到,那麼這也代表著犯人肯定沒用什麼高階的玩意。」

維爾半天才憋出一句苦澀的笑聲,然後揮手示意蓮普不必要這麼專心致志的。

「反正傾奇者那邊也快要動用‘十字軍’了,魔人即將成為過去式,你還是先幫我想想接下來部隊的動向吧。」

「嗯?幫你想?慢著,主教大人……我這邊可是因為沒有完美履行職責而焦頭爛額了。」

「你身為此次進軍萊恩之域的最高負責人,竟然要叫我來幫你想今後的計劃嗎!」

蓮普被赫斯德斯的話給震驚,一時間竟也不再覺得自己有多沒用了。

「霍恩閣下呢?他去哪裡了?你拿不定注意這件事他知道嗎?要不要馬上傳信給聖殿總部?」

「哎呀呀,你急個什麼勁嘛!我只是說讓你幫我想……參考一下而已。」

「別這麼緊張行不?霍恩他已經被我派去前線了,聽說最近在北方的森林裡惡魔的攻勢開始猖狂起來了。」

維爾無奈地攤開手,接著道:

「所以為了讓天空王大人,與三大家進行最終談判時一切順利,他一時半會應該是不會再與我們會和了。」

「北方嗎?哼,也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幹些什麼。」

蓮普嘆了口氣。

「那麼既然你說要參考,具體的行動指示呢?」

「(沉默)……」

「喂,主教大人,你不說話是不是代表你一點想法都沒有啊?」

「(沉默)……」

「噢,該死。我就知道讓你來當指揮官會出這種簍子的!」

蓮普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誒誒,老兄你冷靜一點撒。我只是在猶豫而已啦,是猶豫哦。」

維爾傷腦筋地作著“請不要衝動”的手勢,接著道:

「因為你看哈,聖殿給我們的指令,是儘可能地利用人員優勢,合法獲取萊恩之域的領土。」

「可現在和魔人嘗試溝通的罪人已經找到,我們除了去前線幫精靈打仗,好像沒有其他理由繼續駐留了。」

為了“那個計劃”,聖殿裡的謀士們可謂是煞費苦心。

十亞以銀私通魔人為藉口,再趁著北方惡魔死灰復燃大舉派兵進入萊恩之域。

這一切都是被計劃好,同時以人類的未來為努力目標而付諸實施的。

「你?的,你沒想好這麼快把那只精靈抓起來幹什麼?現在還把霍恩支開派到前線去了,要是他出了什麼意外我們怎麼跟天空王大人交代?」

聽完赫斯德斯的苦惱,蓮普突然就激動了起來:

「我現在真懷疑你是怎麼混到這個職位的!」

「喔?這能怪我嗎!一開始不是你們那邊的人,說這只精靈是——抱歉打擾了,請問裡面是赫斯德斯大人嗎——嗎?結果我說要逮捕他,那個雷諾連屁都不放就跑了,說到底還是混亂·門羅的人規劃失誤吧?」

順著蓮普的謾罵,維爾也一反常態嚷嚷了起來。

不過。

「抱歉打擾了,請問裡面是赫斯德斯大人嗎?」

就在兩人的爭吵在即將進行到白熱化的時候,卻再次被人打斷。

「我是負責刑審和夜間巡邏的‘’,現在有要事稟報,還望原諒打擾二位的交談了。」

屋外,一道清澈的女聲傳了進來。

蓮普聽得很清楚,這是“無名”的聲音。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聲音慌慌張張的,夾雜著很重的喘氣聲。

「是‘修女’啊?進來吧,什麼事情這麼緊急?我應該吩咐過你,除非有人要劫獄,不然不要來打擾我辦公嗎?」

赫斯德斯也注意到了門外的修女,他和蓮普對視一眼就暫且把爭執放在了一邊。

「是,是的主教大人。只是方才監獄裡來了一個人,不,來了一個精靈。」

“無名”按著胸脯大口大口地呼著氣,看來在到達這間屋子前她還經歷了一段小跑。

「他拿著奧維爾家族的特赦令,就不顧守衛的攔截衝了進來,並且……」

「並且什麼?慢點說沒關係,既然來者這麼氣勢洶洶,不會因為你幾句話而誤了時機的。」

「是,多謝導師。」

“無名”終於穩定了情緒,接著直視著赫斯德斯的頭盔說道:

「並且那只精靈……他還要求直接探望,被主教大人抓起來的那個精靈罪人。」

“無名”認為那個一頭金髮的精靈肯定不是善茬,所以沒有多想就趕來通知了赫斯德斯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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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銀所在的牢房內。

諾瑪說出了那個名字。

那個,她不可能會知道的名字。

「黑若斯……為什麼你會知道她……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銀失聲尖叫著,他掙脫了諾瑪的摟抱接著道:

「你是隱精靈,是這座監獄的最後一個犯人,而黑若斯則是在兩百年前陷入沉睡的。」

銀的腦海裡,思維的龍捲席捲了一切,最後終於肆虐出了一個答案。

「你就是兩百年前喚醒黑若斯的主人!」

「你竟然活著……竟然還活在這座監獄裡。難不成你是皇室的人嗎?究竟是犯了什麼罪才會關在斯威辛兩百年之久!」

銀的腦洞已經蓋過了天際,看向諾瑪的眼神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這種展開是不是證明我終於遇上了世外高人?”

這樣想著,諾瑪一拳捶碎監獄石壁的情景突然浮現在了銀的眼前。

「少年,你真的很聰明呢。要是早一點恢復思考,我也就不用這麼辛苦地來勸你了。」

諾瑪嫵媚一笑,乾裂的嘴唇皴裂如龜紋。

「不過我是怎麼被關起來,又是為什麼被關起來的,這些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們邂逅了,你也從瘋子變成了天才,這就足夠了。」

「這怎麼夠啊,按通產的套路來說。這個時候你應該把畢生的功力都傳給我,然後幫助我越獄才對吧!」

銀想當然地嚷嚷著。

「咦——?這是什麼三流小說的劇情啊。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想逃獄是不可能的啦。」

說著,諾瑪撿起了還沒熄滅的菸頭舉到了銀的跟前。

「雖然這麼說有點打擊人,不過你嬸我還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玩意。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湊合著抽兩口吧。」

「我記得死刑犯在上路前,監獄裡的人會給你準備一份大餐哦,只可惜我好想沒有福分等到那個時候了呢。」

「‘最後的晚餐’嗎,抱歉,我還不會抽菸。」

銀愣愣地看著大方遞煙的諾瑪,一時間剛打起的精神也頹廢了下去。

「那你突然現身就是為了提醒我,即便在監獄裡被關押上百年,也要保持樂觀地活下去嗎?」

這個時候銀才注意到,諾瑪眼神空洞的真正原因。

在今夜,他經受了今生最大的肉體折磨,而諾瑪,卻是獨自一人在這潮溼陰暗的監獄生活了百年之久。

“這樣對比一下,自己之前的痛苦,好像有些微不足道了呢。”

“可是,我再過幾天就要被處以死刑了啊。就算能像你一樣樂觀,又有什麼用呢?”

「你說你時間不多了,是指什麼?」

銀注視菸捲正在緩緩燃盡,不由想到了一開始諾瑪出現時所說的將死之意。

「時間不多了就是指,我快要死了唄。哎,要是你再早兩天關進來就好了,這樣我也不會這麼快要‘羽化’了。」

說著,諾瑪搓起最後一小段菸頭小吸了一口。

「‘羽化’……等等,那不是精靈用來自殺的手段啊,諾瑪你……」

銀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震驚於外表看起來這麼樂天派的諾瑪,竟然也會用到這種不得已的招數。

在小時候,阿麗兒曾經跟銀起過。

“我們隱精靈一族其實很高貴哦,就像老鷹一樣不會允許別人馴服自己,一旦被敵人抓住無法逃脫,我們就會選擇自己了結自己。”

“隱精靈像你這麼膽小可不行呢,總有一天姐姐會照顧不了你的。等你哪天被人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可別怪姐姐我沒教你怎麼羽化哦。”

“羽化”,顧名思義,即是精靈的身體變成輕如羽毛的靈體,最後一根根剝離身體,類似於“凌遲”一類的酷刑過程。

只不過和“凌遲”不同的是,羽化不會給使用者帶來痛苦,而是帶來解脫。

“畢竟精靈雖然自傲,但是也不至於像龍類那樣會選擇涅槃重生啊。”

精靈的身體一旦開始羽化,整個過程便不再可逆。

羽化成功的精靈,他/她的身體會像落羽的雛鷹一樣,一根根由靈脈精粹成的羽毛會從身體緩慢剝落。

整個過程會持續2-3天不等,最終羽化的精靈會比灰飛煙滅消失得還要徹底。

「很奇怪麼?我想自殺?但你想要阻止我的話已經沒可能了哦。我啊,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獄卒以外的人了。」

諾瑪扶著膝蓋苦笑著。

「因為試圖復活死者,我被皇室拋棄,被世人視作‘魔女’。」

「大家一致認為我不配被致以死刑,所以我被判了無期徒刑。如今終於能夠使用法術,並且羽化自己。」

說著,諾瑪捲起了囚服。

只見在她腹部的位置彷彿被掏空了一樣,除了依稀可見的脊椎和後背,肚子裡空蕩蕩的,像是被狼虎給啃咬過。

而就在她把肚子展示給銀看的時候,恰巧有處“肉體”脫落下了一根瑩白色的羽毛。

那像是鷹的羽毛,但是潔白的純色卻讓人聯想起鴿和海鷗。

“傷口”和身體連線的地方也散發著不和諧的白光,讓人感覺諾瑪即將要前往天堂。

“諾瑪的羽化,已經到達很嚴重的地步了。”

「很諷刺對吧?我在地獄裡掙扎了快兩百年,看著當年一個個獄友紛紛出獄或是被行刑。結果自己卻在羽化成功的第三天遇見了你,可能這就是命呢,少年。」

諾瑪的聲音很是淡然,這是只有將生死看待的人才能發出的語氣。

哀傷和淒涼自不必言語,銀光是看見諾瑪的表情就心酸地一塌糊塗:

「怎麼這樣!你現在不是還好好地活著嗎?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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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到黑若斯了啊,她經常跟我提起你啊!諾瑪,你難道一點都不想出獄見她嗎!」

銀絕望地發出了顫音,抓住諾瑪的肩膀搖了起來。

「你是使用者絕對知道停止的方法吧!黑若斯……黑若斯她要是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會很開心的。」

「憑什麼你在死的時候還能找人留下遺言啊。老子過兩天給推上斷頭臺,到時候誰?來陪我!」

「噗呵呵,可我剛才看你一個人和牆玩得不是很歡嗎?安心啦,少年。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或者祈禱就能解決的。」

諾瑪嘆息著搖了搖頭,指間的菸捲已經昏昏欲滅。

「精靈的羽化不可逆轉,無論什麼時候,你能改變的就只有自己的心態。我就是因為沒有堅持己見到最後,所以才會落得這種下場。」

「放輕鬆吧,等著黑若斯來救你喲。她和你一樣是個倔強的孩子,當年如此,現在也應該差不了多少?不過和你不同,她不會輕易地把真實想法袒露出來。」

說著,諾瑪指間的菸蒂燒到了手指,她吃疼將菸頭扔在了地上。

「準備迎接希望吧,也許到頭來你還是會死在斷頭臺上,但在你因為腦袋搬家之前,請絕對絕對不要放棄求生哦。」

「不然的話,也許你就會錯過希望真正到來的時刻。」

諾瑪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緊接著她的身體開始綻放出白光,一如那些從身體剝離羽毛的般璀璨。

“我的希望已經下山了,但願你的還在地平線的盡頭。”

「等等,等等……」

“你交代後事也說得太快了吧,要不要這麼不按套路出牌啊!”

銀腿一軟,就這麼跪在了諾瑪的身前,凝視著她腹部逐漸斑駁的羽化。

這個世界的希望難道都是這麼殘酷的嗎?

黑暗中有流星一閃而過,迷途的浪人必須靠那稍縱即逝的微光記憶前方的道路,不然就會再次被黑暗包裹。

唯有崎嶇的山路依舊。

銀慌慌張張地攥起了諾瑪的手掌,結果卻握滿了一手的羽毛。

「諾瑪——!我還,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你的全名呢!」

“起碼在最後,讓我知道你的全名吧,我答應你,我到死也不會忘記你的名字的!”

明白自己想阻止諾瑪的“安樂”,已經於事無補。

少年大聲地吼著,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因為緊張。

他的視線裡充斥著白色,宛若一大片蓮花在他的眼前悽悽盛開。

諾瑪要死了,死在他的面前。

雖然兇手不是自己,但是銀卻能感到揪心的痛苦。

「嗚?名字嗎……」

諾瑪一愣,同時身體上散發出的光暈也隨之擴散,灑落了一地羽海。

「已經多少年了?距離我上次和人點名報姓的時候?記不太清了呢……」

說著,諾瑪囚服下的肌膚開始了加速羽化。

她的脖子從下往上蔓延著羽海,一片又一片純白的羽翼從她的身體脫落然後飛揚至半空,和菸蒂的餘輝一起泯滅在兩人的視線裡。

「現在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嘛?你的全名,我想知道你的全名啊諾瑪!」

「好啦好啦,你這樣瞎嚷嚷就能知道麼?還是說你想學熱血小說裡的套路,大言不愧地說等我逃出監獄一定要給你立一塊墓碑?」

諾瑪咧嘴一笑,緊接著她的嘴唇也掉下一根羽翼,落在地上像雪一樣融化了。

「我叫做,萊恩哦,萊恩丶諾瑪。曾經是精靈皇室的成員。」

「萊恩……諾瑪。」

銀默唸著這個名字,心思也隨著這兩個簡單的字元回想起了精靈聖地的歷史。

“初代精靈王的姓氏便是萊恩,也因此,精靈聖地被世人稱作萊恩之域,意指精靈王的領地。”

「萊恩,你在外面除了黑若斯,還有其餘的親人嗎?雖然這樣說有立flag的嫌疑,但是是你叫我不要放棄,所以我姑且還是問一問吧。」

少年緊握著女子的衣袖。

只見諾瑪的囚服已經隨著她的羽化而塌陷了下去,整個人就像是漏氣的氣球一樣,在白芒中消逝了。

「親人嗎?就算有也早就被殺光了吧?那麼為了讓你不要太過失望,我也姑且說一個傢伙的名字好了。」

諾瑪的瞳孔裡倒映著黑暗,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她叫萊恩羽多哦,算是我的好朋友吧。當年皇室崩潰,有一半是她的功勞呢。如果你在天堂以外的地方見到了她,記得幫我傳話給她。」

突然間,諾瑪的眼神變得凌厲了起來。

「你告訴她,萊恩諾瑪這一生,無時無刻不在痛恨她。」

「你最好警告她不要在天堂讓我碰見,不然我一定要把她生吞活剝,讓她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誕生在這個世界!」

說著,諾瑪的語氣像是惡鬼索命,把誠懇傾聽的銀嚇得不輕。

“呃,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嗎?還是說她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把你連累進了這座監獄?”

「你也別作出那麼悲天憫人的表情了,是你要問我才告訴你的。」

「總而言之,我對活下去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你也最好別把我還活著的事告訴黑若斯,當然了,你也可能根本沒有機會告訴她。」

這個時候,諾瑪的髮梢也開始了逐漸褪色。

「不能告訴她嗎?這是為什麼……怕她傷心難過?還是大嬸你覺得我沒有能力撐到她來救我?」

「沒那回事,只是我還活著對她來說太殘酷了點。少年你這麼溫柔,那家夥應該很舍不得你死掉吧?」

諾瑪留下了最後的笑容,接著整張臉都隨著光之粒子的蔓延而朦朧不再。

「你知道嘛?我們這種無翅種的隱精靈其實也是有翅膀的,起飛的關鍵只在於你想不想飛而已。」

那是比彩虹還要美麗許多的光景。

無數的白芒由諾瑪的肌膚化為了純白的羽翼,在半空中昇華追放,最後像遇上初陽的晨霧般消散了。

諾瑪走了。

「翅膀?諾瑪,你真的……有存在過這裡嗎?明明你就有能力越獄的,為什麼不帶上我一起走呢?」

銀揪著手裡粗糙的囚服。視野裡還殘留著純白的幻視。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能憑空變成翅膀來逃獄吧……”

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了,銀也再一次想要放棄思考,轉而披著諾瑪留下的獄服蜷縮在了牆角。

銀本來以為自己的神經已經崩潰到不能再崩,可諾瑪的憑空出現卻改變了這一切。

“墨祾想要姐姐的戒指,十亞想要佔領精靈的土地,而諾瑪則痛恨一個叫羽多的人,這其中會不會有某種聯絡?”

“一定有的,只是我現在想不到而已。”

銀在心裡拿定了主意,兜裡的懷錶也滴答滴答地跟著附和。

「不論我能不能在斯威辛逃出生天,我起碼還有黑若斯的救援值得期待。」

回想起諾瑪臨終前的“遺言”,銀也重新振作了起來,小聲地訴說著屬於自己的誓言。

不過。

「就在這裡了,雷諾大人。如您所見,犯人的居住環境和你們處置一般罪人時一樣,我們並沒有種族歧視,而是把銀先生當做一個普通的罪犯來看待。」

「但願如此吧,赫斯德斯大人。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一同前往監牢,在下實在 是無以回報。」

就在銀想要眯眼小憩,準備迎接新一天的嚴刑拷打之時。

監獄盡頭的甬道處,卻突然傳來了這樣兩道聲音。

「看來你的精神還不錯呢,兄長大人。」

緊接著,不待銀察覺聲音的主人是誰。

雷諾高大的身影,便來到了銀所處牢房的柵門外。

這對兄弟歷經三年又兩天,終於又在斯威辛要塞的內部對上了視線。

「我得知了你的豐功偉績就立馬趕了過來,沒想到僅僅只隔了兩天,你我的處境便差如雲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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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裡,雷諾低沉的嗓音和懷錶的指標聲相互纏綿,震撼著銀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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