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公主劉嫖登門造訪的時候,劉徹正閉門思過,做深刻檢討。
頭一回出宮就醉得鑽到桌子底下,前有一二三四五長安老百姓目擊,後有六七□□十侍衛暗中盯梢,相瞞也瞞不住。
劉徹酒品上佳,醉了頂多倒頭就睡,他舅舅就慘了,打了屁股,被他爹剋扣半年工資沒收全額獎金,因為田`被灌了十幾碗之後,憑欄攬日,引吭高歌,誓與灌夫叫罵聲試比高,據目擊者稱,頗有狂士風采,倒不失為一段佳話。
但傳出堂堂膠東王小小年紀便與混混勾搭成奸酒後鬧事的風言風語,畢竟折辱了皇家顏面。
王屯趺廊送芬換嗇貿齬靼艫紫魯魴19擁慕逃椒ǎ詼旆9蠆凰擔掛鄖迕骷雷嬲湮山肆醭溝淖於瞎閌趁勱さ閾囊桓挪恍砼觥n朔樂規咀用茄舴鉅蹺ィ骨鬃災貧似呷漳詰氖稱住
第一天,小蔥拌豆腐。
第二天,豆腐拌小蔥。
第三天,小蔥炒豆腐。
第四天,豆腐炒小蔥。
第五天,碎豆腐加蔥。
第六天,蔥點碎豆腐。
第七天,豆腐蔥花湯。
直到劉徹整張小臉變得白裡透青青中帶白才罷休。
本來吧,皇子出宮放風的事蹟是十分隱秘的。可流氓世家灌氏就是有這種能耐,調查當日接走劉徹一行人的侍衛,刺探侍衛所屬頭領,分析頭領前一天得了誰的命令……如此順蔓摸瓜,硬生生揪出劉徹的小辮子,將大漢朝家王美人分支的底細摸了個一清二楚。此舉絕無他意,灌夫只不過是掛念剛認的兄弟,沒有攀附權勢的險惡用心,待真相水落石出之後,他暈暈乎乎地得到了家中爺們的高度贊揚,榮獲道上同志的一直好評。
扯上皇族的訊息本就傳得飛快,而這次事件相關人物還有整天吃飽了撐的小道消息四處傳播的市井流氓。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你敢得罪我,知不知道小爺是誰?哼,聽清楚了,小爺我可是堂堂膠東王拜把子兄弟的表舅的丈母孃的孫子! ”
“那又怎麼樣?我還是膠東王拜把子兄弟家的教頭的姐夫的三外甥女的姑父呢! ”
這就體現出灌家地方勢力的彪悍之處了,人脈廣泛,盤根錯節,一時間,長安城所有人似乎都和膠東王沾點親帶點故,和皇家攀上了親戚。
劉徹不知道自己平白無故多出了那麼多親友,他握著毛筆,認認真真地抄寫老子的《道德經》。
也許,等他背完了“道可道非常道”,他那明君父皇和美人孃親會既往不咎再放他出門遛遛的吧?
門突然開了,驚破了小劉徹的白日夢。
半夏領著一個和劉徹年紀相仿的女娃進來,道:“殿下,館陶公主和美人敘話,美人著我看顧你們。”
“表弟。”女娃是館陶公主之女,景帝的外甥女,劉徹的表姐,比劉徹還要大上三歲,但是大概因為她臉圓圓的,嘴唇經常撅起又很愛哭的緣故,比劉徹還顯得稚氣未脫。
劉徹記得她的乳名,喚了聲:“阿嬌。”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學字了麼?”
“沒有。”阿嬌搖頭。
劉徹在竹簡上寫了一個“嬌”字。
“看,這就是你的名字。”
阿嬌抬了抬眼睛,說了聲“哦”,又把注意力移開了。
“不喜歡學習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劉徹拿出長輩訓誡晚輩的姿態,半夏偷笑。
“可娘說,只要給我準備很多箱嫁妝就不怕了。”
說完,阿嬌用肉肉的小手拿出懷裡揣著的小包,拿出一小塊糕點,然後很小心地用絹子包好,再放回去。
劉徹吞了吞口水,問:“那是什麼?”
“雲片糕啊。”阿嬌撕了一小塊放到嘴裡,眯起眼睛,自顧自沉浸在舌尖上化開的甜味,壓根兒也沒有把好東西拿出來和其他小朋友——指劉徹自己——一起分享的意思。
禁嘴期間的劉徹十分唾棄自己居然眼饞並挖空心思試圖掠奪小娃娃嘴中零食的行為,可他最後還是那麼做了。
“不許吃了。”劉徹繃起臉。
“為什麼?”阿嬌一愣。
“偷吃零嘴,你娘生氣了不給你嫁妝,你就嫁不出去啦! ”
“真的?”阿嬌嚇壞了,趕緊把手上剩下的糕點塞進嘴裡迅速吞掉,色厲內荏地說道,“你才嫁不出去! ”
半夏背過身,竭力捂住偷笑的嘴巴。
劉徹看出小表姐已經有八成相信了,指了指《道德經》中的一列,說:“看,書上是這麼寫的,女子嘴大吃錢糧,表弟也是為了你好。”
阿嬌信以為真,急得紅了眼眶:“那、那該怎麼辦呢?怪不得榮表哥不要我,哇哇啊——我真的嫁不出去了……”到後面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劉徹僵硬了,他沒想到這個蘿莉小小年紀就已經經歷了一次殘酷的人生打擊,古代女子嫁人被拒是很嚴重的事情。此時民風雖然還算開放,嫁娶較為自由,看她美人外婆和美人孃親都嫁過兩回就知道了,可畢竟對女子的名聲不利。
劉徹求救地看向半夏,半夏裝作沒看到,和小阿嬌建立了和平統一戰線——可見平時對她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世上本無事男人是禍水的女權主義思想教育十分成功……
不過……榮表哥,是太子劉榮麼?
“你榮表哥不是不要你……”
阿嬌哭。
“乖啦,你肯定嫁得出去的! ”
阿嬌還哭。
“算我求你了……別哭了成不成?”
阿嬌繼續哭。
小孩子對大人的情緒很敏感,昨天孃親帶她去見慄姬和太子表哥的時候,她就覺得不高興,因為榮表哥總是對她愛理不理的,說要讀書沒時間陪她玩,就把她扔到一邊,自己回屋玩耍去了。回到家後,孃親就發了脾氣,從婢子們的口中她得知了自己婚事被拒的訊息。
阿嬌雖然不知道婚事究竟是什麼,但卻從孃親又是摔盆砸碗,又是打罵下人的怒火中意識到:嫁不出去,是很嚴重的事情。她不知道後果,而不知道的事情往往才是最可怕的,這時被劉徹一激,立即勾出了無數害怕和委屈,哭了出來。
“不許哭! ”被哭聲震得頭暈的劉徹猛地一拍桌子。
阿嬌被嚇住,小手握拳貼在胸前,眼睛紅紅的,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
“有什麼好哭的?”
“榮表哥不想娶……娶我,不讓我當太子妃……”嘴一扁,又做出起哭式。
劉徹趕緊說道:“當太子妃很辛苦,會被人騙,會被人罵,還會被人打呢!不做正好! ”
“為……呃……什麼……呃?”阿嬌抽抽搭搭地問。
“因為她是未來的皇后,要和很多女子爭。”
“不明白……皇后很厲害嗎?她們為什麼要爭……”
“誰讓女子傻呢?”痴心女子負心漢。
即便是到了文明高度發達的二十一世紀,生理學心理學等等研究表明,在性與婚姻問題上,男女從一出生就是不平等的。女性被要求高於男性的忠貞程度,而男性往往更趨向於背叛。
阿嬌不是很明白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男孩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她只是止住了哭聲,莫名其妙地將太子、嫁人、孃親那些念頭忘得一乾二淨。很多年後,當她午夜驚醒,突然回想起兒時的這段記憶,她才猛然發覺劉徹的神情和廟裡的神像相似,高高在上的漠然,超於塵世,有情又似無情。可那時,她已經變成表弟口中的傻女人了,無法回頭。
在徹表弟處玩得很盡興,孃親也很高興,阿嬌戀戀不捨地和陪自己玩了一下午遊戲的劉徹、半夏他們告別。
在回到家的路上,館陶公主問女兒:“今天開心嗎?”
“嗯! ”
“喜歡你徹表弟嗎?”
“嗯! ”
“那便好,”館陶公主笑著自言自語,“青梅竹馬,不錯不錯——嬌嬌,瞧你一身汗,你徹表弟都帶你玩什麼啦?”
“丟手絹,找朋友。”
是宮裡的新遊戲嗎?怎麼沒聽說過。
館陶公主露出奇怪的表情:“嬌嬌,坐好,你翻什麼呢?”
快到家門口,阿嬌才發現自己丟了東西:“呀,我的雲片糕呢?”
“什麼雲片糕?”
“我特別仔細用手絹包好的。”對了,手絹怎麼也不見了……
“丟了就丟了,回府再叫廚子給你做。”
“好。”
常寧殿。
半夏屢次用眼神偷瞄跪姿端正脊背挺直的小主子。
“殿下,騙了小姑娘的絹子,也不知羞。”
“她才七歲!羞什麼?”劉徹翻了個白眼,他咂巴咂巴嘴,雲片糕的味道還真不錯。
“天色已晚,美人應該早歇息了,明明不喜跪坐,何必做樣子給奴婢看?”
“你知道什麼,這是談人生範兒。”
“談人生?”半夏問。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緩慢規律的腳步聲。
劉徹挺了挺腰:“談人生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