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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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說起來誰都會不相信。

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

一個明明沒去過的地方,為什麼總會覺得似曾相識。就連呼吸都感覺到沉重。耳邊不時傳來似有似無的諧音,顫的心尖發癢。回頭一看,身後走過的古老街巷就像是撥開了迷霧一般,讓人無端驚心動魄。

或許是闖入了這世間還未道破的因果吧。如此矯作玄虛,倒是讓暮行煙想起了一句不知從那本閒書裡看來的話。

那書上說。每個人來到這世上之前都被撕的粉碎,碎片散落在塵世間的各個角落。所以這一生,你無論做了什麼事、錯過什麼人、有過什麼得失,遇到的都不過是自己的碎片罷了。終其一生,你或許可以拼湊起一個完整的自己,但這是少數。更多的是來不及和遇不上,最後只能抱著殘缺的身體進入下一個輪迴。

果然是中了人間七情六慾的蠱。暮行煙猛地搖搖頭厭棄起自己來。這樣話放在過去,她只不過當做一句不疼不癢的玩笑來看。身為永生不死的鬼族,她可從來沒有所謂的來不及、得不到。

對於她來說,最好的狀態就是神經大條的過下去,快樂也好生氣也罷,通通放在昨天。一覺醒來,又是一個蒼白的自己。

“沫沫、仲升,”暮行煙停下來,身旁的兩人在她心不在焉的時候已經跑出了很遠,聽到聲音後駐足回看。

“姐姐,你看。”沫沫朝前方指去,“那邊有一座好長好長的橋!”

“這個方向應該沒有錯,就是不知道過了橋會是什麼地方。”仲升說道。

暮行煙點點頭,很快就追了上去,“沒有錯,過了橋……是一座紅楓山,山的那頭是依舊是雪原,那片雪原會有大路通往東望。”

身邊的兩人看著她夢囈般喃喃,又是喜又是奇。“念生,你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秦仲升問道。

暮行煙剛想開口卻看那小丫頭一臉她都懂的神色擺擺手,“我姐姐早就出去探過路了,自然清楚咯。”

“沒錯。”暮行煙瞧著這小人精微笑著點點頭。

此時已經午後三竿,暮行煙正捉摸著要不要帶他們出去捕捕獵長長膽子,卻看身後有一個胖嘟嘟的婦人朝他們這邊跑來。她步履急促,面露恐慌。“三位留步!”她喊著。

“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們三人覺察到事態不妙連忙迎上去。

“三位走後不久,那怪物就來了!我在院外地井打水,躲過一劫。可我的小孫子還在裡面!”那婦人哭泣著,“我知念生姑娘你是個善心人,又身手不凡,可否回去救救我那可憐的孩子啊……”

“不必說了,”暮行煙拍了拍她緊緊拽著自己胳膊的手,“我這就回去。”

“仲升,”暮行煙回頭看向他,“我可以信你嗎?”

“可以。”

“好,沫沫和這位夫人就交給你了,先帶著他們往橋那邊跑,不要出紅楓山。我知道那邊是安全的,就在那邊等我。”

交代完畢後,暮行煙迅速朝蒼家院落趕去,融入一縷破空的風煙中,消失所蹤。

()

邢澤秋手捧著暖爐靠在軟塌上,不知何日起,身旁侍奉的都換成了顧大人那邊的人,只有千縝一人還是自己的舊部。

他自認步步謹慎,生怕露出半點破綻。如果不是那暮行煙抖漏出去,又該會是如何讓那老家夥起疑的呢?邢澤秋凝眉思索著。

她和那倆人出去之後,蒼府又迴歸了沉寂。其實雖說是逃難,但秦仲升覺得這所謂的恐懼絲毫不及深宮大院裡來得措不及防。溫泉泡著,熱食吃著,小酒喝著,至少可以分散些許人算計編排的心思。這樣的生活只為活命而變得簡單,挺好。

邢澤秋為自己斟了一小杯酒,準備喚個宮女進來服侍。一抬眼,卻看見門外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隨我來,我知道在哪……”

暮行煙?她不是出去了嗎,為什麼這麼快又回來了。她為何會與那呂氏講話,呂氏的夫君在那雪洞裡沒能出來,如今她自己帶著一個孩子天天以淚洗面。邢澤秋心裡起疑,這暮行煙自來孤僻,過去也從不知道她和這婦人孩子有什麼交集,看她臉上難得的露出笑容,這又是哪來的親厚?

邢澤秋微微抬手,示意身邊的侍衛侍女都不準發出聲響。他慢慢的起身,緩步走到門邊,偷著門簾的縫隙看出去。只見那呂氏帶著孩子起了身,隨著暮行煙往後院走去。

她們這是要去哪?邢澤秋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勁。回身將千縝招至身邊,一同跟了過去。

只見那暮行煙帶著路來到了後院角門,呂氏抱著孩子似乎還有些猶疑,聽著她一直再說些什麼,片刻之後還是隨她出了後門。後門通往溫泉谷後山,乍一看是一個未開發完全的荒山。她帶著人家母子來到這樣一座人跡罕至的山頭,究竟打著什麼算盤!

“殿下。”千縝卻在一旁攔住了他,“您素來可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為何近日來卻總會如此……”

邢澤秋看著多年陪伴自己的心腹凝重的神情,他知道,他在擔憂什麼。然而,他還沒告訴他那女子的真實身份,其中輕重緩急他更是不清楚。這樣一個本性殺戮的傢伙,將這樣一對弱勢母女帶到如此荒僻的地方,還不知道要做什麼。他身為元徽殿下,豈能眼睜睜的看著而不管不顧。

“千縝,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邢澤秋意欲繼續跟上去,卻聽到身後步聲鏗鏘。

“殿下,顧大人已經帶著人來了。”千縝說道。

邢澤秋回頭一看,果然,自己自己被他的眼線看管的死死的。這剛走開一會就找來了。只見那顧大人面色微怒,“殿下,您這是又要去哪啊?”

“大人來了也好,”邢澤秋心裡火急火燎,“快隨我一同去看看。”

“看什麼?”顧大人看著這位昔日對任何事的不放在心上的殿下如今如此疾言厲色,眸中的疑惑更深了。

“有人擅自去了後山,鬼鬼祟祟的,本王怕是會招至禍端。大人快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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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門很小,一扇滿是鐵鏽的閘子欄虛掩著。大概是耽擱太久,出去一看已經是不見人影。眼前,可行的路只有一條,就是上山的那條窄窄的泥窪道。這小路未曾鋪設青磚,行過之處必定留下腳印。過去一看,果然,腳印有大的有小,清晰的很。昨日暴雨剛過,絕不是過去遺留的。一定是暮行煙、呂氏以及那個小孩的。他們順著腳印一路往山上找去。

然而未行多遠,小道就斷了,眼前只剩荒草叢生,亂木四起。腳下的泥沼道的腳印很是凌亂,不成形狀。

“殿下您看,這明顯是被拖拽形成的長溝。”千縝指著泥地說道。

不好,不好!邢澤秋自知是出事了,他不顧旁人阻攔,快步往亂木林中跑去。他隱瞞了那個事情,這是他的過錯。邢澤秋懊悔著,在過半膝的蒿草裡尋找。他不願看到那個景象,然而所有跡象都表明她是兇手。鼻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郁,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晚上。

身後一應人追著失態的皇子,慌慌忙忙大呼小叫的跟過去。這樣的荒山,就算沒有屍鬼,藏匿的毒蛇和昆蟲也足以讓人斃命,素來膽小怕事的元徽殿下今日究竟是怎麼了,行事癲狂至此。從不知道他們的主子步速如此之快,竟將他們甩出了一大截,唯有他身旁的侍衛緊追在後。

當他們終於看見他停下腳步,那背影卻沉寂的輕微顫抖。他們跟上去一看,胃液瞬間湧上了咽喉。

這一片蒿草地已被染紅,敗草凌亂。四濺的殷紅之中是橫七豎八的屍塊,最扎眼的那兩顆不瞑目的頭顱,大張的嘴唇齒模糊,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你居然連小孩都不放過……”

()

暮行煙匆匆忙忙的趕回蒼府,卻意外的發現這院內竟如此安靜。

她跑進去,園中的景象與去時並無二致。這些人縮著依舊是縮著,坐著依舊是坐著,少了一些人,又多了一些人罷了。哪裡是霍亂四起的樣子。

“你們……沒事吧?”

暮行煙走近人堆,他們卻都只是抬起頭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這就怪了,那婦人到底是從哪看到的怪物呢。

她皺眉往裡走去,敏銳的嗅覺告訴她確實有事發生。是血腥味,從後山傳來。她循著氣味找了過去。

可剛走到後院角門,卻遇到一大夥人從門外進來。暮行煙愣了愣,看到了為首的元徽殿下。她剛想開口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卻看見那元徽面色不善,見著自己也先是一愣,隨後無來頭的怒氣湧上他向來溫和的雙眼。

“抓住她!”他說。

隨後,就有十來個侍衛一擁而上,將正在莫名其妙的暮行煙五花大綁了起來。

“我說元徽殿下,你這是做什麼?”暮行煙如今看著這副架勢覺著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瘋了不成,“你這玩意兒可以困住我?你是不是忘了你答應過什麼了。”

那元徽卻面色陰沉的走向她,雙目泛紅,“我看,是你忘了。”

暮行煙完全鬧不清楚他的怒從何來,“敢問,我這出去一趟又犯了哪條軍紀?”,她也不掙扎,讓他們用自以為牢固的捆仙繩將自己越勒越緊。

“你不用再演了,方才你去做了什麼,本王看的一清二楚。”他回身,來到那顧大人身邊,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隨即,暮行煙就看到那素來沉穩不動聲色的老頭雙目因恐懼圓睜起來,一臉駭色的看向自己。

(4)

好吧。

所謂的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她今兒算是瞭解了。一下子成了萬人之敵的感覺,也是挺奇妙的。暮行煙也不反抗,就看著他們作。

先前不知在哪裡歪著的各大高手也都不再藏著掖著。各種法器寶貝簡直讓暮行煙看花了眼。這個布個陣,那個施個法,身上貼滿了他們畫的奇醜的符文紙。暮行煙嫌棄的將它們撕了下來,扔在地上。

“過了啊,你們……”暮行煙剛想向前邁一步講講道理,他們立即如同受驚的雅雀一般尖叫著四散而開。

這該如何是好,沒人聽她解釋,自從知道她是血族,就立即罪無可赦了。暮行煙搖搖頭,自知中了奸人的詭計,申辯根本毫無用處。“好,”她長嘆一聲,“你們既然如此怕我,那我走就是了。”

離開這個地方簡直是容易不過的事,暮行煙冷哼一聲。果然好人難做。

“害人性命哪容你如此輕易逃脫。”

嚯,原來是方才那位未盡興的小召喚師。他從人堆裡走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那你想如何?難不成還想殺了我?”暮行煙挑了挑眉,訕笑的瞧著他。

“有何不可。”他說,“你們血族也並不是沒有弱點,恰好,我還知道一二。受死!”

他沒有召喚出自己的靈獸,而是丟擲了一個亮晶晶的小玩意。那小玩意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越變越大,最後形成一個銀質牢籠將暮行煙禁足其中。

“所以呢?”暮行煙兩手一攤。

“殿下,顧大人,以及在場諸位放心。我這法器叫做鬼牢,遇強則強,她使出多大本領逃脫,它就會使出多大法力反噬。而且我聽聞血族怕銀器,我這銀牢也會不斷削弱她的意志……”他自顧自解說著,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這位兄臺哪看來的歪理?不會是市井裡賣的小人書裡寫的吧。”暮行煙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大家別信她胡言亂語妖言惑眾,”那小法師說道,“我早年也碰到過血族人,其實不難對付,大家快去找木柴生火,火可以燒死她。”

好吧。又來一個。暮行煙無奈的搖頭,拍拍屁股在牢裡坐下來。看來,世人對於血族的誤解不是一般的大。也好,當他們把火升起來她再走吧。反正都不能留,讓他們以為自己被燒死了,安心些也好。

暮行煙暗自發笑,內心都構想好了。待會火升起來,她要如何裝模作樣的死去。自然不能破牢而出了,這鬼牢確實是好東西,也確實是遇強則強。可她又沒打算生闖。身為鬼族,若被自己的實體困住那也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看著他們一趟一趟的跑,暮行煙心裡也著急。生個火而已,也整這麼麻煩。午後的光明晃晃的,照的她有了些睏意。終於,銀牢周圍堆滿了木柴和草垛,可這火似乎不大好生起來,昨夜暴雨,這些木料看起來都是潮潮的。

往外看,那個可愛的小殿下也在看著自己。暮行煙勾了勾嘴角對他笑了笑。這事兒回想起來他大概也是中了別人的計,為此他還將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浪子形象搭了進去,也是夠瞧的了。

一個侍衛舉著火把走過來,一張剛毅的臉也難掩恐慌。

“放心,你過來吧。”暮行煙安撫道。

那侍衛一愣,身子愈發抖了。他不願再往前,揚起手欲直接將火把丟向柴火堆,這時,卻聽見沫沫的叫聲從不遠處傳來。

“不要!”

那個小小的身影衝過來擋在侍衛跟前。

“把她拉開。”人群中的顧大人發話指派道。沫沫立即跑到銀牢前,在柴火堆邊坐下,雙手死死抓著銀牢的杆子。“你們若要這麼做,連我一起燒死好了!”

“沫沫,你走開。”暮行煙還以為他們還在紅楓林裡等她,還打算著離開這裡後去那與他們會合。沒想到他們卻回來了。

抬眼看過去,秦仲升愣愣的站著,完全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似的。他沒有向沫沫一樣過來護著她,也沒有進入人群與她為敵。只是惶恐的看著她。可這才是正常的,他的確沒必要選立場。他很聰明。

四處找了一下,那個在路上向她求援的婦人並不在,心裡愈發瞭然大半。

“沫沫,你再不走開我就生氣了啊。”暮行煙對她唬喝道,她想告訴她她根本不怕這火,卻聽沫沫又朝他們吼道。

“我不知念生姐姐究竟做了什麼,你們竟要如此對她,只是這一路來大家有目共睹的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救我們於危難之中。甚至不久前,她讓我們進入雪洞避難,她自己隻身對抗那麼多的怪物。大家就如此狠心嗎!要做這樣忘恩負義的事!”

“她殺了人。”元徽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傳過來,“沫沫,你過來,她並非人類。”

沫沫驚異的回頭看向暮行煙,暮行煙點了點頭。“不知為什麼,他們已經知道了。”

沫沫站起身,張開雙手護著,與元徽怒目相視。“你真可怕,我早就覺得你不懷好意。非人類又如何,我早就知道姐姐是血族了。而且她是暮行煙,她是赤月血姬。你們以為今日害死她就能安生了嗎?難道幽冥域不會找你們報仇?”

暮行煙素知這小丫頭片子聰明,但也從未想過自己一直以來覺得需要保護的小丫頭竟還有遊說的本領。但顯而易見的是那群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人類聽了她這話瞬間安靜下來,一個個似乎都開始後怕起來。完了完了,這戲演不下去了。

“你們能不能乾脆點兒?”暮行煙沒好氣的衝他們吼道,“要做什麼就做,把這小丫頭拉開,把火一丟不就完事兒了?別顧前顧後的。放心,你們不會被尋仇的。”

可他們依舊畏手畏腳的猶豫不前。“算了,還是我自己來。”暮行煙熬不過他們,抬掌一震,將沫沫推向人群之中,兩指之間生出火苗。

剛想將這火苗拋入柴堆,卻不知哪裡刮來的大風將火熄滅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伴著一縷白光呼嘯而來。

“我素知你好奇心重,卻不知竟連人間尋死的戲碼也想試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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