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奚寧很興奮,鐵匠和火藥師也很興奮,他們頓時歡呼起來。
池奚寧歡呼過後,轉過頭來,一臉興奮的看著齊皓道:“看見了麼?這才是真正的火炮!這才是火炮的威力!這火炮還可以加上轉動軸,幾乎可以指哪打哪!等我再研究研究,看看怎麼提高精度。”
齊皓卻沒有笑,他只是默默看著被夷為平地的土丘,沉默不語。
池奚寧再遲鈍也發現不對勁起來,她看著他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齊皓轉過頭來看著她,沉默著。
池奚寧心裡突然咯噔一聲,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次……這次匈奴,不像以往一般是吧?”
齊皓看著她點了點頭。
他沉默了一會兒,從袖中取出一個東西來,遞到她手中,啞聲道:“匈奴集結了三十萬大軍,犯我大齊邊境。大齊整個邊疆沿線,駐軍不過四十萬。”
“他們馬匹軍備精良,又準備多年,接連攻下三城,蕭瑾川率軍抵抗,然敵眾我寡,連失三城便到了關隘,若是再丟,匈奴大軍必將直接南下,直取京師。”
“匈奴勢如破竹,我軍避無可避,蕭瑾川帥軍死守,皇兄已將京城軍隊都派去增援,然而還是沒來得及。他……戰死在了城樓之上。至死,身軀未倒,援軍到來之時,他才閉了眼。”
齊皓深深的看著她,啞聲道:“將士們為他整理遺體,他身無旁物,唯有在貼身之處,藏著此物。”
池奚寧知道這是什麼。
這是當晚他臨走之時,割去的她的那縷頭髮。
此刻,墨發染血,已經變成了暗紅,雖然血跡已幹,可也知道,它曾在那人身上染了多少鮮血,又染了多久,才會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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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眼前只閃過一幕幕,他的模樣。
有他帶著幾分倨傲,同她說擺下棋局挑戰天下高手的,有他笑著牽著她的手,開心的在街上走著,完全不顧旁人眼光的。
有他站在身旁,深深的看著她,低聲問她,是不是已經決定好選擇他的。
還有他坐在屋頂,孤獨飲酒的。
更有,他忽然一下跳進屋內,抱著她,有些委屈的跟她說,旁人有的,他也要有的。
還有他,在她快要崩潰的時候,他忽然出現在她屋內,坐在她床邊,柔聲安慰她,對她說,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
池奚寧一直以為,他跟她並沒有太多交集,她穿過來,滿打滿算,從他離開時也不過才一年,與他在一起的,加起來的時辰,也不過超過十多天。
可現在回想起來,竟然與他牽扯這麼深。
比她自欺欺人以為的,還要深了許多許多。
池奚寧沒有哭,她的眼睛很幹,她有點不相信,那樣一個風華絕代、聰慧絕頂的蕭瑾川,居然就這麼死了。
她抬頭看向齊皓,啞聲問道:“遺體呢?他的遺體呢?”
齊皓看著她的模樣,想伸手去抱她,卻被她微微閃身避過了。
他啞聲開口道:“你剛才可能沒聽清,這縷頭髮就是從他遺體上找出來的。”
池奚寧搖了搖頭:“我不信。我都能假死,為什麼他不能?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屍體,我不信他真的死了,我不信。”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已經低了下去。
齊皓看著她,低低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我與皇兄也很難過,也不相信他死了,可是武安侯在信中寫的很清楚,他確實死了,十多萬將士親眼看見的!他的遺體還是軍醫……”
“我不信!”池奚寧抬起頭來看著他,倔強的道:“我不信,你們當初還親眼看到我死了呢!他不可能死的!”
說著說著,她的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她咬著唇,倔強的看著齊皓,倔強的站在那裡,緊緊的攥著手中的那縷頭髮,咬著牙,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我不信……”
齊皓看著她,沉默了許久道:“他的遺體正在運回來的途中,但因著戰事以及天氣的緣故,回來的時候可能……可能已經腐爛了。是武安侯親自抱著他入的棺,在入棺之前,他的遺體就已經擺了三日。”
言下之意,便是絕無可能還活著。
池奚寧沒有說話,她只是倔強的站在那裡,手中緊緊的攥著那縷頭髮。
齊皓啞聲道:“我們沒有人希望他死了,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假的,可是無論是武安侯的信,還是所發生的事情都在證明,他真的死了。我知道這頭髮是你的,你想想,依著……依著他的性子,即便是假死,也必然會帶著這個,又怎麼會……”
“你不要說了。”池奚寧深深吸了口氣,攥著手中的頭髮,對他道:“我要親眼看見他的遺體,我才會相信,你們現在都是在騙我的!”
聽得這話,齊皓忽然失了聲。
他沉默了許久,看著她低低開口問道:“若是我戰死邊疆,你也會這般麼?”
池奚寧有些崩潰,頭一次沒有顧慮他的情緒,有些崩潰的朝他大聲道:“你為什麼老是要跟他比?!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最懂我的人也是他!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也是他安慰我,說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我騙了那麼久,對你一直心有愧疚,你對我很好,一直寵著我讓著我,大哥二哥三哥,都在寧王府,我只是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我已經小心翼翼考慮你的心情了,你為什麼總是要跟他比?!他都已經……
“他都已經死了。”
池奚寧再也受不住,一把蹲下抱住自己痛哭出聲。
她不該因為想要一個平靜的養老生活,不該因為一時愧疚,不該因為捨不得寧王府的溫暖,就選擇去傷害蕭瑾川的。
若是當初,她沒有貪心,沒有因為怕齊皓不管不顧就要了她,就貿然答應齊皓,而是再等一等,再想一想,遵循著內心的想法,跟著蕭瑾川離開,他不會為了避開她跑去邊疆,他……就不會死了。
“都是我害死了他。”池奚寧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都是我,害死了他。”
齊皓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蹲著身子,將自己抱成一團,痛哭的模樣。
他張了張口,還是啞聲道:“你知道麼?若是你當初跟他走,我必然也會去邊疆的,我與他,總有一個會面對這樣的結局。”
說完這話,他有些苦澀的笑了笑:“不,確切的說,我或許馬上,也會面對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