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武林禁地高老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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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衣女子身法如鬼魅,來得快極,唐生三人都來不及辯解。獨孤傲雪挺劍刺出,阻止藍衣女子的攻勢,急道:“你做什麼?”藍衣女子一聲冷笑,挽在左臂上的輕紗帶如蛇飛卷而出,纏住了獨孤傲雪執劍的手腕,正待發力,卻一眼瞧見獨孤傲雪手背上的硃砂字,撤了力,右手一掌,轉向唐糖打出。唐糖機靈,知道不敵,將身一轉,繞向桉樹背後躲去。藍衣女子一掌拍到樹上,打出一道三寸深的掌印,顯然與魏虛竹大戰良久,力道有所減弱。唐生見唐糖危機,忙挺劍向藍衣女子背後虛刺,喝道:“休要動手。”出劍有氣勢卻沒殺意,只為引開藍衣女子,唐生實不願殺傷剛從竹聯幫手中救出自己的恩人。藍衣女子卻不買賬,左掌反拍,將唐生手中長劍打飛。唐生大驚,雙足猛蹬,急撤身向後飛退。藍衣女子一個大轉身,身段如水中游魚般動作曼妙,已轉到唐生面前,右掌往唐生面門閃電拍出。藍衣女子身法快如鬼魅,來去如電,獨孤傲雪和唐糖大驚撲上欲救,卻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不由雙雙驚呼起來。

唐生的身法動作比藍衣女子慢了許多,眼見一道藍色身影飛撲而至,又見黑壓壓一個掌影撲面而來,卻欲避無從。情勢最危機的關頭,唐生腦中忽然閃現出書信上的三個字,下意識地冒叫一聲:“高寶寶。”此三字一出,如暮鼓晨鐘般敲響,藍衣女子面現一絲訝異之色,白膚如玉的手掌驀然在唐生鼻前一寸處停住,道:“你剛才說什麼?”唐生大難不死,全身冷汗直冒,喉頭動了幾動,卻說不出話來。唐糖慌忙解圍叫道:“我們是為高姑娘送書信給高老莊的曾祖母高寶寶,仙子姐姐不要誤傷好人。”藍衣女子絕美的面容如寒霜般冰冷,手掌仍然停在唐生面前,道:“是嗎?書信在哪裡?”唐生忙從懷中取出書信,遞給藍衣女子,道:“這封就是高姑娘要我們送去高老莊的家書。”藍衣女子卻不接,橫眉掃了一眼信封封皮,道:“你們送信的物件又不是我,給我作什麼?”臉上神色略有緩和,又望向獨孤傲雪道:“這位姑娘手背上的‘龍虎’二字是何人所寫?”獨孤傲雪道:“是我趙大叔親筆所寫。”藍衣女子點頭道:“這個字跡我依稀認得,你再說說你的趙大叔叫什麼名字?”獨孤傲雪道:“‘川中大俠’趙公明。”藍衣女子面露驚疑之色,道:“姑娘年紀輕輕,如何會認得寫字之人呢?”獨孤傲雪遂將父親獨孤求敗與趙公明交往的經過講了一遍,又將趙公明在自己手背上用硃砂寫字也說了。

桉樹林裡傳出一個略帶蒼老但卻如仙樂般美妙動聽的聲音道:“小藍,三位小客人與我峨嵋緣份深厚,讓他們進莊吧!”藍衣女子面現恭敬之色,道:“謹遵主人吩咐。”又對唐生三人道:“我家主人已同意你們進莊,你們可穿過這片樹林送信去吧。我要在‘桉林斷魂陣’警戒,恕不奉陪了。”說罷,將身飛縱而起,手中輕紗帶一揚,飛卷而上,展開身形,瞬間上了樹梢,隱沒在茂密的樹冠之中,失了蹤影。美妙動聽的聲音重又響起,道:“就算你們過得木陣,沒有金花,又如何過得水陣?那位送信的公子,送你一件小禮物。”話音剛落,一朵黃金做的小花,象柳絮一般輕浮,飄飄蕩蕩從空中落下。唐生正待去接,旁邊一棵大桉樹的樹身忽然現出一個樹洞,一支手臂飛快地伸了出來,將金花託在手心,送到唐生面前,道:“請公子接花。”唐生伸手接過金花,那只手臂重新縮排樹身,樹洞又被填補得看不出一絲縫隙。唐生看手中的金花,極有份量,明顯是純金打造,心裡暗暗驚奇,這種發重若輕的暗器手法實在是匪夷所思,幾近神話。唐糖卻驚奇大樹裡的藏身之人,如果突然偷襲,根本是防不勝防,怕更會被人誤作樹妖一般害怕呢。獨孤傲雪道:“我們走吧。”唐生三人繼續往前走了。桉樹林的黑土地下忽現出數個洞穴口,鑽出十數個身手矯健的黑衣人來,將地上死去的竹聯幫眾屍體都拖下地裡去了。洞穴口重又被草皮遮蔽,桉樹林又恢復了詭異的幽靜,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唐生三人走出樹林,只見巍峨群山,亂石磷磷,中間一道山澗,澗水奔流,水面上不時見到片片桃花、梨花的花瓣。唐糖道:“獨孤姐姐,趙大俠說的高老莊到底在哪裡?怎麼剛才送我們金花的人又說有水陣呢?”獨孤傲雪道:“趙大叔說要經過一片大樹林,看到一道飛瀑,就到了高老莊。”唐生道:“大樹林想必就是剛才我們經過的那片桉樹林了,飛瀑想必在這道山澗的上游,我們往源頭處尋去,應該可以找到高老莊。”獨孤傲雪道:“嗯,我也這麼覺得。真想不到高老莊會是武林禁地,差點讓我們三個送信人送掉性命。”唐糖道:“那冷冰冰的仙子姐姐說樹林是‘桉林斷魂陣’,倒是名副其實,竹聯幫眾都斷了魂去,還算我們三個命大福大。”唐生道:“不知送我們金花的高家莊主人又是哪位神聖,這麼重的金花可以那樣輕飄飄地拋下,讓我想起神話傳說中的‘仙女散花’。”獨孤傲雪道:“送我們金花的主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確有點神神秘秘。”唐糖道:“我又想起了望江樓捉鬼時只聽到聲音的老婆婆,同樣武功高深莫測,而且同樣手下都是高手。”唐生道:“這次的聲音好聽多了,而且也沒有望江樓的聲音那麼老。我感覺送我們金花的主人武功應該比望江樓的老婆婆更高,而且能耐更為神通廣大。”獨孤傲雪道:“我也感覺高老莊的主人是我見過的武功最高的人,真不知道高老莊有什麼神奇之處,居然會隱居著這樣的世外高人。”唐生道:“不管怎麼樣,我們總算透過了危險之地,又有了金花當憑證,只要找到飛瀑邊的高老莊把信送到,我三人就算順利完成任務了。”唐糖道:“這麼難送的信都送到了,高姐姐一定會佩服我們的本事呢!”獨孤傲雪道:“送信的本事有啥了不起?倘若我們有真本事,就不會在魏虛竹面前吃大虧了。”唐生道:“魏虛竹的確武功太強,單打獨鬥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就算聯手也很難勝他。最奇怪的是魏虛竹的步法,那個守陣的藍衣姑娘說他用的是峨嵋步法,這是怎麼回事呢?”唐糖道:“對啊,峨嵋派的嫡系傳人我們都聽唐叔叔說過,沒聽說有魏虛竹這個人啊!”獨孤傲雪道:“我也費解,魏虛竹的武功的確跟我們所見的峨嵋派霧道長的‘峨嵋拳’極為相似,不知道他是哪裡學來的?”唐糖道:“還有一件事我也不明白,明明樹身裡有人暗藏,為什麼不趁機偷襲我們和魏虛竹四個亂闖之人呢?”唐生道:“也許跟那個送我們金花的主人有關,怕是她看到了獨孤小姐手上的字,所以放過我們。至於不偷襲魏虛竹,多半是因為魏虛竹的峨眉拳法和他們有些關聯。”獨孤傲雪道:“假設送金花的人是因為我手上的硃砂字關照我,那為什麼又獨獨將金花只送給唐公子呢?”唐生道:“也許因為我是送信之人吧。”唐糖道:“總不可能還認識生哥唄?”獨孤傲雪道:“這也難說,龐先生不是一看唐公子就想起他的好朋友了嗎?”唐糖道:“獨孤姐姐是說,送金花的主人是因為認得龐先生的好朋友‘火鳳凰’,又見生哥面貌相似,才破例同意我們進莊的嗎?”獨孤傲雪道:“我覺得有這個可能性。高老莊既然是武林禁地,至多就讓我們把信送到門口就走,怎會獨把金花送給唐公子讓我們進莊裡呢?”唐生道:“也許是我和糖弟沾了獨孤小姐的光才能進莊,金花給我只是碰巧我身上有信罷了。”

唐生三人說著話,順著山澗逆行,來到了一處死路,周圍全是高山,山上林木蔥籠,蒼翠秀麗。翠崖邊一道瀑布流下,飛花碎瓊般亂濺,形成一個深深的水潭,正是山澗水的源頭。唐糖望四周打量了幾眼,道:“想來趙大俠說的飛瀑就是這裡了,不知道高老莊在哪裡?”唐生仔細望了周圍的群山,道:“這裡分明是個無路可通的空地,根本不可能住人,高老莊難道還在瀑布上面?”唐糖望了望瀑布上面高峻的山峰,道:“慘了,假如高老莊真在山頂上,我們除了長翅膀飛,根本沒辦法上去。”獨孤傲雪納悶道:“趙大叔指的路,不應該是這種死路啊,難道我們走錯了?”唐生道:“山澗就只一條,飛瀑也就這一個,路肯定沒錯。藍衣姑娘擅用衣帶,要上這樣的陡崖並不難,可惜我們都沒那樣高明的輕功。”

唐生三人正在山下犯愁,瀑布裡忽然射出三道水箭,向三人襲來。異變陡起,唐生三人猝不及防,都被撞中了軟麻穴,目瞪口呆,僵在那裡無法動彈,唐生手中的金花也落到了地上。一個穿橙色紗衣,身姿曼妙的絕美女子從瀑布裡飄然而出,嬌喝道:“擅闖高老莊者死。”唐生三人雖不能動,口裡還能說話,忙道:“莫動手。”橙衣女子忽看到獨孤傲雪手背上的硃砂字,一楞,又見到地上的金花,面色微變,道:“你們怎會有主人的金花信物?”唐生道:“我們是來高老莊送信的,金花是過桉樹林時你家主人送我們的。”橙衣女子道:“既然主人已同意你們進莊,好吧,都跟我來。”分別在唐生三人的脊背上一拍,給唐生三人解開穴道,將金花交回唐生手上,飛身向瀑布裡一躍,沒了蹤影。

唐生三人道:“原來瀑布後面另有通路,先前倒失了計較。”也縱身向瀑布裡一跳,穿了進去。原來瀑布只是一道水簾,山腹裡卻是空地,接一道石橋。走過石橋,現出兩扇半圓形石門,石門上方刻著五個大字“水月鏡花洞”。石門已開,橙衣女子正在門裡相等,見唐生三人進來,又道:“跟我來。”往裡款款行去。石門裡卻是一個大石洞,宛如廳堂一般寬敞,石洞裡擺放著許多面高大方直的銅鏡,連接成四五條狹窄的小道,銅鏡也就自然成了夾道的牆壁。銅鏡擺放的位置錯落有致,似乎暗含著某種特別的規律。石洞頂懸掛著許多彎月形狀的花燈,倒映在銅鏡中。石洞底是一層淺淺的溪水,水質清澈透明,洞底鑲嵌著許多龍眼大小的明珠,閃閃發光。橙衣女子赤著足,踏在水面上,穿行在銅鏡組成的夾道中,和當日龐萬水過河時踏水而行如出一轍。唐生三人脫了靴襪,挽起褲腿,緊跟在橙衣女子身後隨行。大石洞裡面又套著許多小石洞,小石洞裡的佈置也與大石洞一模一樣。唐生三人跟著橙衣女子在石洞裡東遊西逛,五曲六繞,七轉八折。燈光、水光、珠光、鏡光,直射光、折射光、反射光,使人眼花繚亂,目眩神迷,令人產生一種不知身在何時何方的錯覺,宛如夢遊一般。

走了良久,迷迷糊糊,終於走完了石洞,再也見不到銅鏡花燈,唐生三人彷彿夢醒一般,恢復了神志。橙衣女子道:“人生如夢,就好比水月鏡花,沒有高人指路,很容易迷茫。前方的路,要你們自己走了,守洞職責所在,恕不遠送。”蓮步輕移,身姿曼妙地轉回石洞,不見了。

唐生三人穿好鞋襪,定了定神,繼續向前走去。走了不久,現出一個門樓,門樓上懸一牌匾,上書四個大字“放下屠刀”,門樓邊臥著一塊形如虎形的黑色大石。有了前車之鑑,唐生怕又遭誤傷,先將金花舉在手上顯眼之處,高聲叫道:“我們是來高老莊送信的,請問主人家在嗎?”一個穿黃色紗衣,身姿曼妙的絕美女子閃了出來,冷冷說道:“既有主人的金花信物,請三位客人進來。”唐生三人剛走到門前的黑色大石邊,一股巨大的吸力過來,唐糖插在腰間的摺扇象長了翅膀,颼地飛向黑色大石,緊緊貼住。唐生和獨孤傲雪腰間的佩劍也被大石吸引欲去,巨大的吸力將唐生兩人扯得失形跟去,直走到大石邊,佩劍被緊緊吸在黑色大石上,掙脫不開。唐生三人奮力欲將佩劍和摺扇從石上取下,黃衣女子道:“這塊黑色石頭名為‘解劍石’,是天上殞落的磁石,專吸鐵器。三位客人可將身上所有鐵器取下,出莊時自然奉還。”唐糖吐了吐舌頭,道:“原來是神仙丟下來的寶石,仙女姐姐又如何知道是天上掉下的呢?”黃衣女子冷冷說道:“當人間出現無法解釋的現象時,我們只好歸之於天,自古如此而已。”唐生三人道:“看來天上的石頭要我們留下兵器,也只好順它的意了。”三人拗不過黑色磁石的巨大吸力,只得將身上佩劍取下,唐生所帶的鋼針寶刀也都取了下來,三人才得脫身過門。

穿過門樓,走過一段山路,前方兩邊都是峭壁,中間現出一線山道。山道是由百多級半尺見方的臺階組成的石梯,每一級臺階上都鑲嵌著一把鋼刀,鋒利的刃口向上,寒光閃閃,給人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唐糖倒抽一口涼氣,道:“這不是傳說中‘上刀山下油鍋’所說的‘刀山’嗎?上得‘刀山’,再下‘油鍋’,我們幾個真是送信變送命了。”唐生道:“我用寶刀原可斬斷這些鋼刀,硬開出一條路來。如今寶刀已失,我們一無絕頂輕功,二無高深內功,卻如何上得‘刀山’去?”獨孤傲雪道:“我用劍也可在山壁上刺出孔洞,攀爬繞過‘刀山’,如今沒有劍,卻如何開路過去呢?”唐生三人一籌莫展,在那裡苦思過山良法。

黃衣女子冷笑一聲,輕移蓮步,赤足踏上刀刃,如散步一般,一步步走上山頂,道:“心中無刀,則眼中無刀。眼中無刀,則‘刀山’何存?”唐生嘆道:“仙子姑娘境界高遠,非我等凡夫所及。”唐糖道:“我心中無刀,腳下卻有刀,奈何?”獨孤傲雪道:“我們又沒有你那樣的高明輕功,你還是讓我們取劍來過‘刀山’吧。”黃衣女子道:“罷了罷了,你等既是迷途不知返,自甘**,我也不想多費唇舌,勉為其難。山腳下有一石穴,裡面有七雙鐵鞋,原是我七姐妹幼時過‘刀山’所穿,如今用不著了,借你們三個穿吧。”唐生三人在山腳下果找到一處石穴,從裡面取出三雙熟鐵打造的鞋子,鐵鞋小不合腳,只七八歲的女孩可穿,鐵鞋上卻自帶鐵線,可以捆綁在腳底,作個鞋墊。唐生三人以鐵鞋墊靴底,相互攙扶著,小心翼翼地走上‘刀梯’,一步步捱上了山頂。山道向下,仍是百多級的刀梯,唐生三人不敢大意,屏聲靜氣,藉著沉重的“鐵鞋墊”,全神貫注地走下刀梯。下到山腳,唐生三人都吐出一口長氣,想起剛才的兇險,都有些後怕,倘若不小心失足,那就是不致死也致傷的惡果了。

山腳邊立著兩塊磨盤大小的黑色大石。兩塊黑色大石與前番看到的“解劍石”顏色一樣,估計也屬磁石一類。所不同的是,兩塊黑色大石是上下相對放置的,上面那塊黑石恰懸浮在下面那塊黑石之上,兩石之間橫隔著二尺左右的空隙。唐生三人剛走近黑色大石,一股巨大的吸力過來,將三人硬扯到臥地的黑色大石邊。唐生三人忙解下腳下鐵鞋,三雙鐵鞋都貼緊黑色磁石上吸附住。唐糖見上面的黑色大石憑空懸著並不落下,深以為奇,道:“神仙從天上丟下來的石頭真是神奇,浮在空中也不落下。”黃衣女子道:“下面那塊黑色磁石因為能吸鐵器,我們叫它‘地母石’。上面那塊黑色磁石因為被下面的‘地母石’排斥,我們都叫它‘天公石’。”唐生道:“天公地母,天上地下,造物真是神奇。”忽心裡一動,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可解的事情正現出一絲線索來。獨孤傲雪道:“任何石頭丟到空中都會落下,為何上面那塊‘天公石’不落到下面那塊‘地母石’上呢?”黃衣女子道:“蒼天在上,黃土在下,中間不是空空的嗎?‘天公石’在上,‘地母石’在下,中間空空正是天道自然之理,否則又怎說它是天上殞落的石頭呢?”獨孤傲雪嘆道:“天地萬物,日月星辰,內中道理深奧無比。若將天道修成劍道,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天劍’呢!”黃衣女子道:“我已按我家主人的意思,送你們過了‘放下屠刀山’。守山職責所在,恕不遠送。”蓮步輕移,赤足重踏刀梯,身姿曼妙地轉回山上,不見了。

唐生三人搖了搖頭,暗歎‘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繼續沿山路往前行去。又爬上一座高山,到了山頂,下面卻是懸崖絕壁。對面一座突起的山峰,一道鐵板橋橫架在兩山之間,橋下有溼霧籠罩,深不見底,只聽到澗水奔流的聲音。橋上沒有護欄,正中站著一個穿綠色紗衣,身姿曼妙的絕美女子,正在那裡悠哉遊哉地遠眺群山。山風呼呼,吹得那綠衣女子衣袂飛揚,飄飄若仙。唐生三人都吃了一驚,這樣兇險的橋上還有心思看風景,山風又大,一旦失足**深谷可不是玩的。唐生怕綠衣女子誤會,忙高舉金花,道:“我們是來高老莊送信的,請問主人家在嗎?”綠衣女子笑道:“我又不是隱形人,明站在這裡,這位公子還故意問什麼?莫不是嫌我長得醜,當我不存在嗎?”綠衣女子一笑,緊張的氣氛立即緩和了。唐生忙道:“豈敢豈敢,姑娘美若天仙,我等凡夫俗子不敢仰視也。”唐糖笑道:“我小糖原以為仙女姐姐們都是冰山雕琢的美人,個個一副冷面孔,親近不得,原來也有會笑的仙女姐姐。”綠衣女子笑道:“你叫小糖嗎?名字倒也有趣。你這麼奉承我,是害怕過橋,要我扶你嗎?”唐糖道:“我小糖男子漢大丈夫,怎會怕過一座鐵橋?”綠衣女子笑道:“那好,請三位客人過橋吧。”說罷,從橋上走到對面山上去了。

唐生打頭,獨孤傲雪居中,唐糖最後,三人上了橋,小心翼翼前行。前面小段橋身還穩,走起來不難,走到中段,山風猛吹,橋身也跟著晃盪起來,給人一種隨時垮塌的恐懼感。加上沒有護欄,橋身又窄,腳步又不穩,唐生三人都不敢再移動,只在橋上扎著馬步,降低重心,防止被搖甩下橋去。獨孤傲雪待橋身晃盪幅度小了,道:“把手給我。”唐生、唐糖會意,各伸出一隻手。獨孤傲雪伸出雙手,一前一後將唐生和唐糖伸過來的手緊握住。三人手牽手,頓覺沉穩很多,心裡的恐懼也消失大半。獨孤傲雪道:“我們慢慢走過去吧。”唐生點頭,當先開路,三人互相扶持,緩緩挪步前行,山風吹得臉上冰冷,手心卻是溫暖的,熱血相連,心也驀然變得滾燙起來。

綠衣女子微笑著看唐生三人過橋,眼裡流露出一絲欣賞的表情。唐生三人終過了橋,腳踏實地,三顆象吊橋一樣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綠衣女子道:“好,三位客人隨我進墓吧。”唐生三人一聽進墓,都懷疑是不是聽錯了,不敢多話,緊跟綠衣女子隨行。沿著山路走了一陣,下到山腳,前面山壁現出一個巨大的龍頭浮雕,龍嘴大張,裡面開出一道石門,石門上方刻著五個大字“烈火煉獄墓”。唐生三人心裡疑惑,為什麼取這樣的怪名字呢,裡面又會有什麼名堂呢?隨綠衣女子走進龍口,溫度暴升,渾身如同被炎陽炙烤,裡面竟真的是一個全用光滑石頭砌成的圓拱狀地下墓室。墓高僅八尺,寬約兩丈,長約二十丈,兩頭相通。墓底鋪著一層燒紅的木炭,墓室兩側隔三步開著一個一尺見方的小洞,裡面噴出一尺長的火焰,將墓室的溫度烤得滾熱。加上墓室低矮,裡面空氣稀薄,給人一種胸悶氣緊的沉重壓力,呆得久了,更會增添一種隨時窒息的死亡恐懼感。

唐生三人正納悶如何過去,只見綠衣女子輕移蓮步,赤足從火炭鋪成的墓室中間通道上走過,奇怪的是,綠衣女子不僅赤足無傷,就是身上的衣衫也沒被引燃,彷彿隔著一層東西似的。綠衣女子走到了墓室的另一頭,道:“請三位客人過來。”唐糖道:“沒法從上面過,沒法從下面過,沒法從兩邊過,更沒法從中間過。我們就是會飛,只怕翅膀也被烤焦了。仙女姐姐,有沒有其它道路可走呢?”綠衣女子笑道:“你們既過得‘放下屠刀山’,想來有些真功夫,如何我這個‘烈火煉獄墓’就過不得?”唐生苦笑道:“我們過‘刀山’是憑藉了黃衣姑娘借的三雙鐵鞋勉強走過的,並不是有什麼真功夫。”綠衣女子笑道:“有什麼東西是‘踏破鐵鞋’還尋覓不到的呢?又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擋‘踏破鐵鞋’的決心呢?”唐糖道:“我們都有決心,就差仙女姐姐的三雙鐵鞋了。”綠衣女子笑道:“黃姐姐大方,我也不小氣,就借你們三雙鐵鞋。”說罷,伸手在石壁上取出三雙自帶鐵線的鐵鞋,揚手擲了過來,恰分別落到唐生三人腳前。唐生三人把外袍脫下,露出裡面的勁裝,用鐵線將鐵鞋綁緊在靴底。三人將呼吸調整均勻,由獨孤傲雪打頭,唐生居中,唐糖結尾,三人施展輕功,冒煙突火,往前飛縱。到了墓室的另一頭,三人都面色通紅,滿頭大汗,忙不迭地脫下滾熱的鐵鞋。綠衣女子笑道:“恭喜三位客人過關,高老莊就在前面,莊裡都是七十歲以上的老人,看到你們三個小客人,只怕要當作外國人來看了。我要在此守墓,不能遠送三位客人了。”唐生三人施禮,作別了態度最為友善的綠衣女子。

又往前走出不遠,來到了一個四面環山的深谷之中。山谷很大,方圓十數裡,裡面種著很多果樹,說得出名字的有蘋果、梨、山楂、桃、李、杏、櫻桃、獼猴桃、核桃、板栗、銀杏、石榴等木本落葉果樹,有柑、橘、橙、柚,龍眼、枇杷、楊梅等木本常綠果樹,還有草莓、蛇果等多年生草本果樹,滿眼望去都是茂密的果林。林旁一大片菜地,種著紅苕,青菜。

林前一片青綠的草地,芳草萋萋,裡面開著五顏六色的野花,花叢裡蜂飛蝶舞,熱鬧非凡。一個曲線玲瓏,身段嫋娜,背影宛如青春少女的白衣白髮老婆婆,正在花叢裡看花,又摘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斜插在鬢邊。老婆婆摘花的動作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美態,給人一種風華絕代的印象,若不是滿頭白發,加之唐生三人均知高老莊裡都是老人,真會把老婆婆當成和先前所見那些綵衣女子一樣的美人,而且還是更勝一籌的大美人。唐生上前施禮道:“請問婆婆,高老莊可在谷中?”老婆婆笑著轉過身來,滿臉皺紋,如同雞皮,樣貌奇醜無比,笑比哭還難看,兩邊太陽穴貼著兩塊膏藥,更添醜陋。唐生三人吃了一驚,心裡都有些失望,實在不敢相信背影看起來如仙女一般動人的老婆婆,相貌竟會如此不堪,按現代話來說老婆婆就是一個“貝多芬”(背多分)。老婆婆注意到了唐生三人驚訝的表情,美麗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道:“三位小客人來我高老莊,當真是奇聞一樁。”唐生並不喜歡以貌取人,驚異過了,也恢復了平靜,禮貌地道:“婆婆,請問高老莊在哪裡呢?”老婆婆不答,高聲歡叫道:“老哥哥老姐姐們,快出來迎客。”語音高亢,聲動山谷,發出“迎客。。。。。。迎客。。。。。。迎客”的回聲。

驀地果樹林裡先後行出數十個白髮蒼蒼的老爺爺和老婆婆,有飛跑的,有慢跑的,有快走的,有拄著柺杖慢走的。眾老人圍住唐生三人,笑容滿面,道:“我們高老莊第一次有三位小客人拜訪,真是奇蹟!”又道:“不知是誰家的孫兒孫女,竟有幸來到這裡,真是福緣深廣啊!”又道:“我等雖享長壽,卻無兒孫膝下作伴,終有些遺憾。如今有三位小客人光臨,真是萬千之喜。”又道:“我們還是快請三位小客人進莊,喝杯熱茶再說話吧。”眾人道:“甚好甚好!”又道:“高老大意思如何?”一個拄著龍頭柺杖,駝著背,白鬚過膝的老頭應道:“三位小客人能來我莊,正是有緣之人,且待我問問來意再進莊不遲。”眾人道:“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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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杖老頭走上前來,道:“老朽是高老莊莊頭,虛活一百三十五歲,大家都叫我高老大。不知三位小客人,是因何事來我高老莊呢?”唐生取出懷中書信,道:“我三人來高老莊,全因受高姑娘之託,來送家書的。”高老大接過書信,道:“我這裡與世隔絕,與家人往來極難,尋常家書,在我這裡價值萬金呢。三位小客人是高家的親戚嗎?”唐生三人道:“我們與高姑娘原不相識,只是碰巧遇上幫忙送信而已。”高老大點頭道:“難得三位小客人如此善舉,小小年紀就有俠義之心。”又看了看封皮,叫道:“高寶寶,是你曾孫女的來信呢!”人群裡擠出一個白髮蒼蒼,面目慈祥,和藹可親的老婆婆,接過書信,喜極而泣,道:“老身已三年沒收到家書了,如今重見家書如見親人,都是託了三位恩人之德。”上前一把拉住唐生的手,另一手又去連握唐糖和獨孤傲雪的手,老淚縱橫,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眾老人圍著觀看,都為高寶寶慶幸,道:“還是高寶寶有福啊,曾孫女當真孝順!”

高老大道:“三位小客人為高寶寶的親眷送信來,必經歷了不少艱苦,請隨老朽進莊裡子歇歇腳。”高寶寶道:“老身去泡幾杯熱茶,聊表謝意。”旁邊幾個老婆婆道:“高寶寶,你就陪三位小客人說話,我們自去泡茶。時候也不早了,正好把飯也一起煮了。”高寶寶道:“多謝老姐妹們用心。”幾個老婆婆道:“休要客套,我們一群老骨頭住在這莊上養老,全憑相互扶持呢!”唐生三人道:“我們三個小輩,怎敢勞煩眾位長輩辛苦?”幾個老婆婆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我們做的都是囫圇飯食,不費大力的,只怕三位小客人吃不慣呢!”唐生三人都不會煮飯,雖想幫忙,卻也不好獻醜,只得應道:“飯來張口,我們怎敢嫌吃不慣?”幾個老婆婆笑道:“甚好甚好。”自走了。眾老人也都散去。

高老大拄著柺杖前面引路,高寶寶扯著唐生的手並行,唐糖和獨孤傲雪隨行。一眾穿過果樹林,來到一處莊園。莊園沒有牆,數十間青瓦白牆的房屋錯落林間,位置似乎隱含著某種規律。眾人來到了正南的一處房屋,進到屋裡,擺設很簡潔,正面牆上掛著一副仕女圖,畫面上是一個姿容絕麗,身穿白色紗衣,飄飄欲飛的女子。光看畫中女子的氣質和身姿,竟與看花的醜婆婆十分相象,唯一不同的是年齡和容貌差距太大。牆邊擺一張供桌,桌上一個博山爐,香菸嫋嫋。兩邊各有兩排紅木雕花椅子。

高老大和高寶寶在左邊椅子上坐下,唐生三人在右邊椅子上坐下。又有老婆婆上茶。牆上的畫似乎有無窮的魅力,唐生、唐糖二人雖坐在椅上,卻目不轉睛地望畫上的美人,神為之奪。就連獨孤傲雪,也覺得畫上的女子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美,是一種清秀和嫵媚,文靜和靈動,溫柔和野性,美豔和高雅同時兼有的完美。高老大捊須笑道:“畫中人是我高老莊的第一代主人峨嵋派高靈鳳,因她冰雪聰明,美貌絕倫,再加上武功高強,故當時被稱作‘峨嵋仙子’。”唐生讚道:“果然有仙子的飄然出塵之美。”高老大道:“‘峨嵋仙子’是我高家前幾代出的奇女子,正因為有她憐我高氏族人孤老無依,修建高老莊,將年過古稀的高家老人都請進高老莊養老,我等才得享天年。”獨孤傲雪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高家老人蒙‘峨嵋仙子’福廕,真是幸運!”唐生道:“高老莊既是高家養老之地,如何會成為武林禁地呢?”高老大道:“據說後來‘峨嵋仙子’得道飛昇,成了天上的神仙,又在高老莊裡隱下一座黃金建成的殿堂。古人雲:‘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見貪婪奸偽之人。’長生不老加上珍貴黃金,引得眾多江湖上貪心之人都來搶奪,反幹擾了老人們的清靜,這與‘峨嵋仙子’建莊的初衷差距甚遠。故‘峨嵋仙子’留下傳人,由七個武功高強的女弟子守護高老莊。久而久之,起貪心來犯的人盡被誅殺,故高老莊成了武林禁地,到了我們這一代,高老莊也幾乎不被外人知曉了。”唐生道:“難道世上真有長生不老和得道成仙之說?”高老大道:“我等高家老人皆得長壽,已感滿意,豈敢有非份之心妄想長生?”

高寶寶道:“三位恩公進我高老莊,歷經了很多兇險吧?”唐糖口快,搶著回答道:“可不是,桉樹陣就差點過不了。”高老大道:“那是進莊第一關,叫做‘桉林斷魂陣’,是按木遁、土遁之法隱藏伏兵,專門截殺強闖高老莊的江湖強人。第二關‘水月鏡花陣’,是按水遁之法佈陣,也極之不容易過。第三關‘放下屠刀陣’,是按金遁之法佈陣。第四關‘烈火煉獄陣’,是按火遁之法佈陣。此四關皆暗合五行,等閒人都過不得。你們年紀輕輕,如何過來的呢?”唐生取出金花,道:“我們過陣,皆是因為有這朵金花。”高寶寶道:“這是我家主人的信物,三位恩公如何得來?”唐生將經過說了一遍。高寶寶忙站起,向畫中人拜道:“多謝祖上顯靈,佑護三位恩公。”

唐生道:“為何貴莊主人送我們金花進莊,又不出來相見呢?”高老大道:“我家主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都沒見過,就連長相也不知道。就是守護山莊的七個女弟子,也從來不進莊來。”唐生道:“真可惜,想道謝都沒有機會。”高老大道:“有件事要告你們得知,高老莊後還有一片桉樹林,是按五行的相剋相生之法布的樹陣,雖然沒人守陣,誤闖進去卻會迷路,你們千萬不要進桉樹林。”唐生道:“我們只是送信而來,決不敢亂闖。”唐糖道:“桉樹又沒有果子可吃,為什麼高老莊喜種桉樹呢?”高寶寶道:“桉樹能釋放出一種特殊的清涼香味,可以驅除蚊蟲。因為種了那片桉樹林,夏天時我們這裡不會有一隻蚊子,都可以安穩睡覺了。”獨孤傲雪道:“還有這等事?倒是第一次聽說。”唐糖道:“以後我也在住的房子周圍多栽些桉樹。”

一個老婆婆來叫吃飯,高老大和高寶寶引著唐生三人,來到正西的一個大屋子。屋子很大,裡面擺著二三十張梨木制的八仙桌,每張木桌邊都有八張竹椅子,已坐了五六十個白髮� �老婆婆和老爺爺。高老大、高寶寶和唐生三人坐了主桌,桌上沒有菜,擺著一個大盆,卻是一大盆黑米粥,裡面混雜著花生仁、棗子、紅苕塊、青菜等。高寶寶給五人碗裡盛滿粥,其它桌子的老人們也把粥盛好。高老大站起,道:“謝蒼天賜我生命,謝大地賜我飯食,謝先輩賜我房舍。”眾老人合道:“心存善念,修養本真,萬物皆美,伴我長壽。”唐生暗忖:難道高老莊裡的老人保持長壽之道,就因為吃這些普通飯食,加上心存‘真善美’嗎?

眾人吃罷了飯,都散去。已近黃昏,高老大道:“天色已晚,三位小客人就在我莊裡住下吧。”唐生三人一路疲累,也無地方可去,答應了。高寶寶道:“三位恩公跟我來吧。”辭別高老大,高寶寶將唐生三人引到正北一處房屋,裡面有五六個空房間,每個房間裡都有臉盆、腳盆、衣架、毛巾、櫃子、**鋪和枕被,簡單、乾淨而齊全。高寶寶告辭,自回房看信。

唐生三人在屋中放下包袱,意猶未盡,又去山谷裡閒逛。樹林很深很廣,林間擺放著不少木凳,不時能看到閒坐的三三兩兩的老婆婆,都友好親熱地打著招呼。林間有一處空地,十數個老婆婆正聚在那裡彈琴、唱歌、跳舞,自得其樂。走出樹林,一小片草地,草地裡擺著幾張石桌子,旁邊又有不少石凳子,兩三群老爺爺,圍在那裡下棋。外圍觀戰的老爺爺看到唐生三人,也都禮貌愉快地招呼。山谷裡有條山溪,順著山溪前走,有幾個老爺爺悠哉遊哉地在溪邊釣魚,釣到的魚也都放生,似乎釣翁之意不在魚。唐生三人把山谷逛了個遍,只有正北的一大片高大茂密的桉樹林,因高老大說過是樹陣,是三人唯一沒敢去的地方。

天已昏黑,唐生三人各自回房,洗了臉,泡了腳,都去**上舒舒服服地仰躺著。山谷很靜,**鋪很軟,躺在**上,心情也平靜許多。加上一天的疲累,不知不覺中,三人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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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id=06855,bookname=《三分天下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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