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關之戰正式打起。
武關城前一片硝煙。
城門忽然開啟,衝出一隊行動非常迅速的騎兵,黑甲黑馬,迅速奔騰而去。
那人正是高挺,他表情凝重,策馬狂奔。
身後,皆是清一色的上等騎卒!
......
每一個城門叛軍都派出了近十個方陣,方陣與方陣之間夾雜著少量的攻城雲車。
叛軍所造雲車為木質結構,底部安裝有車輪,可以由士卒推動前行,移動方便。
中間有狹窄樓梯可供一兩名士卒通行,士卒可以依次由底部經樓梯爬上頂部,而且不會像竹梯那麼危險,無遮無擋。
雲車四周輔以木板遮擋,頂端是一個小型閣樓樣式的小屋,可伸出木板直接搭在城牆之上,便於士兵直接躍入城池,小屋兩側有箭孔。
士卒可躲在木板之後向城內射箭。
這種雲車雖然不如中原製造的那麼精巧堅厚,但是叛軍作為遊牧民族,本就不善於攻堅戰,這種雲車已經是叛軍能造出來的最高檔次了。
在攻城方陣的後方,還配備有投石車,投石車兩側各有數千叛軍騎兵壓陣,防止武關士卒突然從城中殺出來。
葛萌坐鎮大營之中,並沒有親臨前線,他知道攻城不可能是一日之功,會是曠日持久的對峙,北門攻擊方向由一名萬夫長坐鎮指揮。
這名萬夫長鬢髮已白,年近花甲,老將渾濁的雙眼帶著疑惑的看向武關城樓。
他曾經跟隨著林袁瀧在北涼前線征戰一生,從來都是馬背上見真章,如今這指揮攻城戰真的是破天荒頭一遭。
叛軍軍中幾乎沒有打過攻城戰的士卒和將領。
以前侵襲大周邊境,幾乎都是以劫掠為主,主動繞開了這些城池,如今要攻下他,一向習慣野戰那種速度與激情的老萬夫長有點犯難了,一籌莫展。
前兩次進攻武關都是虛晃一槍,今天正兒八經的攻城,士卒的眼神都有點不知所措。
這些馬上勇士下馬作戰,都有點不適應。
當叛軍士卒越過武關所標記的第一道記號之後,箭雨立即就從城頭傾瀉而下,除了前排士卒手持的一人高的巨大盾牌可以防護全身外,後面的普通叛軍士卒僅僅還有一個小的圓形盾牌防身。
一時間慘叫聲四起,但是短暫的慌亂之後,叛軍士卒也開始開弓還擊,只不過仰視射箭,準頭很差,聊勝於無而已。
頂著頭上的箭雨,步兵方陣終於在付出不少性命之後貼近了城牆,雲車也在士卒的推動下來到了足以放置平板登城的位置,這就預示著慘烈的近身搏殺開始了。
李漫正站在城頭之上防守,他從軍快兩年了,也算個老卒了,混了個伍長,一直跟在胡言麾下。
自從伏擊戰逃回來之後,就失魂落魄,當初和他一起參軍的同鄉幾乎死光了,一心想給他們報仇,如今終於等來了叛軍攻城,他早已磨刀霍霍。
.......
“所有騎兵,全軍出擊!”
高挺看著郊外的軍陣,大喝一聲,隨即率先發起進攻。
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衝破葛萌大軍的後線,用來攪亂大軍攻城的節奏。
“殺啊!”
喊叫聲立馬驚動了士兵,葛萌手下大將陳谷大喝一聲:
“有敵襲!有敵襲!保護將軍!快!”
“殺!直取狗賊老命!”
高挺率先衝入地陣,揮槍擊殺了幾名迎面衝來的葛萌叛軍。
“給我死!”
陳谷揮刀而來,高挺怒喝一聲,一槍擋掉。
“咣!”
陳谷怒喝道:“來將何人!膽敢刺殺我大將方燕遼!”
高挺冷哼一聲,也不答話,繼續刺來。
.......
看著叛軍方陣逐漸靠近城牆,喊殺聲四起。
“放箭!”胡言大喝一聲。
李漫作為臂力最好的一批士卒提前開始放箭,接連射完十幾支之後,叛軍蠻子已經到了城下,發出陣陣鬼叫。
手臂略微有點痠痛的他放下弓箭,搬起一塊石頭狠狠地朝下砸了下去。
正中一個蠻子的頭顱,血濺當場,死了個透。
還沒來得及高興,一陣破風聲傳入耳中。
李漫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偏頭,“嗖!”
一支叛軍蠻子射出的箭擦著自己的臉頰就過去了。
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李漫靠在牆後,大口的喘著氣,剛剛驚險的一幕,嚇出了他一身冷汗,那只箭差點就正中面門,要了他的命。
“媽的,這叛軍箭法真是不錯。”李漫在心裡暗自罵道。
“媽的李漫,發什麼楞,再過會兒蠻叛軍就爬到你家房梁了!”
話音未落,那人就一腳踢在了李漫的大腿上。
李漫抬頭一看,原來是與自己相熟的伍長石壯,李漫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他娘的,爬上你媳婦的床頭也爬不上老子家的房梁!”
周圍士卒都哈哈大笑,一邊笑手裡的石塊、羽箭依舊不停地朝著叛軍蠻子招呼著,毫不懈怠。
隨著雲車的到來,城上的防守壓力增大了不少,時不時就有冷箭從雲車中射出。
叛軍步卒已經有不少從雲車躍上城樓。
一刀砍翻一名大周士卒,繼而攪亂防守的陣型。
胡言看著這雲車造成了不少殺傷,怒喝一聲:
“給老子把雲車端了!”
李漫與石壯對視一眼,手掌一揮,幾名士卒就跟著兩人朝一架雲車跑去。
接連砍翻兩名叛軍蠻子的石壯臉上沾著鮮血,一手抄起一個火油罐狠狠地朝著雲車丟。
手下幾名士卒也有樣學樣,“砰砰砰!”
罐子響起了清脆的破裂聲。
大部分火油都直接落到了地面,只有少許濺在了雲車的側壁之上,沿著木板緩緩向下流淌。
“不行啊,大壯!”
李漫焦急的看著石壯,只有這麼點火油留在雲車的木板上,用火箭無論如何是點不著的。
石壯看著又有一支冷箭從雲車中射出。
一名兄弟應聲而倒,眼眶瞬間變得血紅。
石壯又抄起了兩罐火油,轉頭惡狠狠的對著李漫說:
“臭小子,待會射準點!”
李漫一愣,正不知何意,就看到石壯一步躍上城垛,踩上了從雲車中伸出來的木板,朝著雲車內衝去。
“別!”谷
李漫瞬間明白了他要幹嘛,大聲怒喝
“嗖”,一支箭射進了石壯的大腿,身形微微一滯,繼而又繼續向前衝去。
眼看就要衝進雲車之內,突然從雲車內冒出一名叛軍,狠狠地將刀刺進了石壯的胸膛,石壯一口鮮血噴出,怒喝一聲:“李漫!”
說完硬生生帶著那名叛軍蠻子狠狠地撞進了雲車之內,與此同時一支火箭劃破天際,也跟著射了進去。
“轟!”大火瞬間將整個雲車的頂部吞沒了。
火勢迅速向下蔓延,狹小的空間內裡面的人根本無法躲藏。
一時間淒厲的慘叫聲從雲車內傳出,讓人瘮得慌。
李漫依舊保持著彎弓搭箭的姿勢一動不動。
看著伴隨著大火轟然倒塌的雲車,身體微微一顫,城下又傳來一聲聲哀嚎。
沒一會,李漫拔刀轉身,又跳入了另一處戰圈,眼眶早已溼潤,唯有用鮮血來掩蓋。
年邁萬夫長看著被大火燒焦一半的雲車心中一陣肉痛,大喝一聲:
“方陣輪換!”
一騎快馬立刻飛奔至前方傳令。
只見叛軍最前方的四五個方陣交替後撤,緊跟著後面就有精力旺盛的生力軍再次投入戰場。
葛萌的目的不僅要攻下武關,他還要讓所有士卒都輪換一遍,鍛鍊軍隊攻城的戰力,熟悉攻城的戰法。
葛萌的野心很大,他要攻下的不止是這一座城,還有武關背後數十州的中原大地。
胡言看著進行輪換的叛軍大軍,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手一揮,從城樓之下頓時不斷湧上來好多士卒,原先體力消耗巨大的守城士卒緩緩退到城樓之下。
退到城下的李漫緊靠著牆角,大口的吞食著白花花的饅頭,喝著清甜的涼水。
聽著城頭激烈的喊殺聲,噼裡嘭啷武器相互撞擊的聲音,他們一刻也不敢停下吃喝的速度,這批撤下來的人需要的是最快的恢復體力,以備再戰。
自從武關的五千援軍到了之後,胡言就把守北門的士卒分成了三隊,每隔幾個時辰做一次輪換,這也是徐磊的意思。
攻守雙方從清晨開戰之初,打到現在下午時分。
李漫再次登上了城頭,體力充沛,手裡換了一把新刀,之前那把已經砍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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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多數的戰鬥還是發生在叛軍步卒順著竹梯向上攀爬的過程中。
因為叛軍雲車實在不夠多,只有少量叛軍步卒能夠躍上城頭進行襲擾,所以整個防守態勢算不得嚴峻。
突然李漫看到三名跳上城頭的叛軍士兵正對著自己包抄而來
。李漫顛了顛手中的彎刀,大喝一聲迎了上去。
只見李漫猛跨兩步,狠狠一腳踹在了中間士兵的肚子上。
士兵慘叫一聲向後退了一步,李漫一腳踹出的同時手中彎刀角度極其刁鑽的划向右側士兵的脖頸。
一道寒光閃過,鮮血噴湧而出,刀落人死,一招斃敵。
左側士兵也不甘示弱,趁著李漫漏洞大開之際就欲一刀捅進他的後背。
沒想捅的偏了點,只給後背劃拉開了一道深深地口子。
疼的李漫一頓呲牙,鮮血頓時浸染了整個後背。
李漫轉頭看向砍了自己一刀還有那個正掙扎著站起來的士兵。
咧嘴一笑,一刀換一命,不虧。
剛剛身死的那名叛軍士兵的鮮血沾染在李漫的臉上,此時他的笑容在對面兩個士兵看來實在恐怖,就像地獄的使者在像他們招手。
兩人對視一眼,惡狠狠的對著李漫撲來,李漫也同時撲了上去,毫不畏懼。
手中之刀凌厲的砍向右手邊之人,右邊的士兵也兇悍的一刀刺來,兩人刀鋒同時刺入對方胸膛。
士兵當場身亡,李漫一口鮮血噴出,左手本能的一抬,想要遮擋左側士兵的攻擊。
左側士兵的馬刀從空中狠狠落下,李漫的大半截手臂瞬間被砍落。
李漫仰天怒吼,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撞向最後一個士兵,將他頂在城牆之上,動彈不得。
周圍的武關士卒看見這一幕慘狀,憤怒的一擁而上,將那名叛軍士兵砍成了肉糜。
叛軍士兵臨死之前他害怕了,他終於見識到了武關守軍的勇武,他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人能有這麼大的信念以命換命,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不會踏入武關半步。
可惜,他再也沒機會了。
被眾人抬到一旁的李漫奄奄一息,看著慢慢落山的一輪驕陽,嘴角依舊掛著微笑。
緊接著,他的眼神越來越模糊,神智漸漸消失,口中喃喃的道:“大壯,我來了,等我。”
一幕幕悲壯的場景不斷的發生在武關城樓上的各個角落,武關兒郎,頂天立地。
“叮叮叮”一陣金聲傳來,穿透了整個戰場。
這是叛軍撤兵的訊號,叛軍士卒緩緩向著大營退去。
丟下了一地的屍體和大部分已經損壞的攻城雲車,火光依然在一些雲車之上閃耀,夕陽對映之下,武關城外被照得血紅,宛如人間地獄。
胡言看著遠去的攻城大軍,拄著佩刀,緩緩的靠在一根柱子上。
他在城樓之上整整呆了一天,一刻也沒有下去休息過,李漫,大壯這些和他一起從伏擊戰場逃出來的人先後赴死,他來不及傷心就要提刀再戰。
現在終於可以緩口氣了,他看向不遠處李漫的屍體,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淚,良久無言。
叛軍大帳之內,葛萌正在一臉陰沉的聽著戰報。
“今日攻城,陣亡士卒多達三千餘人,傷者無算,我軍大部分攻城雲車皆以損毀。
攻城一日,城頭守軍依舊氣勢雄渾,無落敗跡象。
除了少數士卒登上城頭戰死之外,大多數是死在了攀登上城的過程中。
還有是在城下行軍和等待進攻的途中被羽箭射殺!”
葛萌預料到第一次攻城會有所傷亡,但是沒想到的是竟然這麼慘重,並且進攻毫無進展。
他沉思了一會,說道:
“明日一早接著攻城,絕不能讓武關守卒有喘息之機!
派人速往拓跋將軍處,再調派雲車過來!”
帳內眾將面面相覷,照這麼打下去,用不了十天半個月這六萬人就死光了,在前指揮的年邁萬夫長斗膽起身說道:“
將軍,僅憑竹梯攻城實在傷亡太大,是否等新的雲車到來再行攻城?”
葛萌心中一陣煩躁,狠狠地盯了老將一眼:
“攻城絕不可懈怠,明日督戰隊巡視全軍,士卒臨陣退縮者立斬不赦!將校攻擊不力者,九族盡誅!”
“諾!”
見到葛萌說了如此重罰,眾人再不敢多言,皆起身應喝。
......
第二日。
天光高照。
寒冷的雲胡亂地飄在一望無垠的天空。
大軍更加洶湧地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