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如同幕布低垂。
寒風吹拂。
肆意凌冽。
山下,殘兵就對著側面的小山爬了上去。
竟然絲毫不管前面的伏兵。
“哈哈哈!這個蠢豬!”
襖玉目瞪口呆的看著前面向山上湧去的大周士卒,開懷大笑:
“逃到山上有什麼用,我們把山一圍。
都不用打,餓也把你們餓死了。”
“傳令!大軍圍山!”
一萬兵甲四散而開,井然有序的將這座不怎麼起眼的小山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到了山上的一萬殘兵,片刻不停地砍伐樹木,蒐集石塊,製作鹿角拒馬。
開始準備應對叛軍的攻山。
燕南山終於能喘口氣理了理自己凌亂不堪的服裝。
他頭髮裡混著泥水,一撮一撮的團在了一起,很是邋遢。
他皺著眉頭看著山腳漸漸包圍過來的士兵,轉頭問道:
“川城的士卒會趕來增援嗎?”
徐康猶豫了一下,默默地說:“來是肯定會來的,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發現我們大軍被圍,一般每隔四五天平就會往大營運送糧草,到時候應該就能發現。”
“四五天?
”燕南山一愣,前天剛剛送來了一次軍糧,這麼說豈不是最少要在這守三天?
燕南山顯得有些驚慌:“那我們守得住嗎?還有這幾天我們吃什麼,喝什麼?”
大家都是慌亂中逃跑,很多人連武器都丟了,隨身怎麼可能帶著糧食。
徐康眼神堅定:“餓了就殺戰馬!
剛下過雨,立刻收集樹枝上的雨水作為補給,能撐多久我們撐多久!”
燕南山一下子愣住了,面露難色,喝雨水?
“要是始終沒有援軍呢?”
燕南山面色慘白,問出了他最擔心的的問題。
“那我們就只能為國盡忠了!”
就算沒有援軍,也決不能投降。
時間漸漸的來到了中午,赫連沱沱也趕到了山下。
眼前的這一幕讓他有些詫異,本以為會看到一場兩軍廝殺。
自己能一鼓作氣消滅殘兵,沒想到卻成了圍山。
襖玉抖了抖身上的鎧甲,大踏步走了過來,拱了拱手說道:
“將軍辛苦,此次戰事如何?”邊說話邊瞅了一眼赫連沱沱身後,發現區區五千人突入十倍於己的軍營,竟然只出現了微小的傷亡。
此時赫連沱沱臉上的面具已經拿掉了,經過一夜的廝殺,臉上帶著一絲疲倦:
“步卒正在清理殘兵,我先來看看,防止被燕南山跑了,他可是條大魚!”
“哈哈,放心吧,你看!”
襖玉笑著指向遠處的山坡:“還在垂死掙扎呢!你看我們需要攻山嗎?”
赫連沱沱眺望著遠處搖了搖頭:
“先等等吧,看起來還有近萬士卒,強攻的話又會有不少傷亡。我們奮戰了一夜,再加上士兵們接連趕了好幾天的路,需要休息一下。
哼,一萬張嘴,在這荒郊野嶺的,我看你們吃什麼!”
從陵州通往川城的那條官道之上,一支兩萬人的騎軍依舊在急速行軍,那右騎軍的軍旗被大雨淋了一夜,現在天氣放晴,再度開始迎風飄揚。
夜深了,但是山上被圍的一萬殘兵絲毫不敢睡覺,此刻北蠻大軍已經全部趕到了山下。
除去戰死的,依舊保持著接近四萬人的兵力。
一晝夜的血戰,北涼士卒損失近四萬人,而北蠻方面僅僅損失了七八千人。
“喝點吧!”
徐康將水壺遞到燕南山的面前,正是收集起來的雨水。
燕南山此時已經口乾舌燥,“還是留給兄弟們喝吧……”
到了半夜,一萬士卒分成兩撥,一撥睡覺,另一撥警惕地看著山腳下那火把通明的圍山大軍,臉上掛著一絲悲傷。
“咚!咚!咚!”
突然一陣戰鼓聲響起,剛剛靠著樹幹睡著的燕南山一下子驚醒,慌亂地喊道:
“怎麼了?攻山了?”
已經睡覺的士卒紛紛醒來,一個個拎著兵器就站了起來,四處張望著。
可是光聽見鼓響,等了一會也看不到福州士卒的身影。
虛驚一場!
見山下沒什麼動靜,士卒們又紛紛睡去,還沒等睡著,戰鼓聲又響了起來,還伴隨著喊殺聲,聲勢驚人。
“這次真的攻山了?”
“這北蠻真毒啊,他們是不想讓我們睡覺啊!”
徐康嘆了口氣。
燕南山一下子反應過來北蠻軍的目的,心頭也是一陣憋屈。
你明知道別人在耍你玩,但是只要戰鼓聲一響,你還必須得起來防禦,萬一他真的攻山呢?
山腳下的赫連沱沱和襖玉正坐在一頂帳篷之內,一向冷漠的赫連沱沱竟然臉上也帶著一絲笑容:
“這一手是真的高明啊,怕是到了明天早上,那一萬叛軍就各個昏昏欲睡了。”
“哈哈哈,雕蟲小技,讓將軍見笑了。”
襖玉嘴上雖然謙虛著,但是臉上的笑意更盛了:
“都說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我們現在攻山,他們這一萬人定會殊死一戰,到時候或許會出現巨大的傷亡。
但是熬過了明天,到後天一早,怕是北涼士卒能站得穩的就不多了!”
想著燕南山即將落在自己手上,兩人的情緒也開始興奮起來。
第二天一早,果然像襖玉預料的那樣。
北涼士卒大部分都萎靡不振,先是廝殺了一夜,然後又一路逃亡,肚子也餓的咕咕叫。
現在連睡覺都成了奢望,士氣開始跌落。
“士兵們又累又餓,今天得宰殺戰馬充飢了。”
看到徐康滿布血絲的眼睛,燕南山自然知道他也一夜沒睡:
“殺吧,只希望援軍能快點到。”
徐康還有一句話想了想卻始終沒說出口,他怕讓燕南山更加絕望。
其實他想告訴燕南山,就算把所有馬匹都宰了,也頂多只能撐個三四頓,接下裡就得啃樹皮了。
又到了黃昏,在整個白天,北蠻軍真的發起了幾次攻山,只不過都是小規模的。
用來試試山上士卒的狀態,好在吃了馬肉之後,大家的體力還算旺盛,沒費什麼功夫就把北蠻軍打退了。
昨夜的戰場之上,屍橫遍野,血水泥濘,惡臭沖天。
此刻徐夜面色陰沉的站在戰場之內,環顧四周。
他受命來到北涼,第一道任務就是,來此處營救燕南山。
他親自領兵五萬,浩浩蕩蕩。
“怎麼辦?”
陳滿倉看著血腥的戰場,心裡有點難過,地上躺著的絕大部分都是北涼士卒的屍體。
陳滿倉也是跟著徐夜從京城來到了北涼歷練。
徐夜在營內緩緩地走著,突然彎腰扯下了一名士卒身上的鎧甲,雙手高舉過頭頂放在陽光下仔細地端詳著:“來!試試!”
說完徐夜就把鎧甲放在了地上,陳滿倉饒有興致地抽出腰刀,狠狠地砍在鎧甲之上。谷
“當”的一聲,沒想到只在鎧甲的表面留下了一道細微的刀印。
“有意思!”
徐夜的眉頭皺了起來,連陳滿倉的臉上也露出一絲震驚,自己可臂力也算驚人,沒想到全力揮刀都破不開鎧甲。
“將軍!”
就在二人震驚之餘,一名士卒飛跑著來到了二人的身邊:
“仔細地檢視過一遍了,找到了帥帳,但是帳內只有兩名婢女的屍體!”
徐夜心裡松了口氣,雖然燕南山和自己不熟。
但是他要是死了,怕是整個涼州軍都要士氣大落。
......
“把斥候撒出去!看看周圍有什麼動靜!”
徐夜朗聲道。
隨即一隊隊斥候蜂擁而出,大部分都去了戰場的北方。
因為徐夜特地叮囑要探查柳州方向的動靜。
“這仗打的很慘,鐵甲兵不好對付啊!”
陳滿倉看著這滿地的屍體,隱隱有著一絲擔憂。
“把鐵甲都帶回去,我們研究研究。
先等斥候的訊息,燕南山是涼州大將,要是不幸被追兵殺了,那可就麻煩了!”
徐夜擺了擺手,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燕南山。
兩人指揮士卒不斷地蒐集戰場之上的鐵甲,可惜找來找去只有一些破損的,看樣子完好無缺的都被北蠻軍給收走了。
等了幾個時辰,已至深夜,終於有一隊斥候回來了。
“將軍!”
斥候標長沉聲說道:
“此去向北有一座小山,山腳下有大隊北蠻軍駐紮,把整座山給圍了起來!”
徐夜地眼睛亮了起來:
“有多少人?”
“從火光和陣營規模上看,最少有三萬之眾!”
斥候標長朗聲答道。
陳滿倉一聽就皺起了眉頭:
“這麼多,那山上肯定是宇文成化,不然不至於這麼大動干戈,可是我們強行救援的話,怕是傷亡會很大啊。”
涼州軍在沙場之上從無怕死之人,為了救同袍而犧牲的士卒更是比比皆是。
徐夜也贊同地點了點頭,雙手抱胸,緩緩地踱步,低頭沉思著。
旋即又抬頭看了看東海城的方向。
“有了!”
徐夜猛然抬頭:“我們進攻東城!逼他們撤軍!”
陳滿倉一拍腦袋:“哈哈!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還是你聰明。”
徐夜淡笑道:“我們快速出發!”
徐夜也是笑了笑,隨即說道:“不過有個問題,敵軍兵力過多,怕是不會全部回援,大戰一場是免不了的。”
“你就下命令吧,別賣關子了!”
陳滿倉翻了個白眼,和他相處了這麼長時間。
徐夜一肚子的花花腸子陳滿倉早就摸得門清,既然話說出來了,就肯定有下文。
“分兵。
”徐夜淡淡地說道
:“我率五千人進攻東城,你率剩餘騎卒埋伏在路上,等北蠻援軍過去之後,立刻去救人!”
陳滿倉一愣:“五千?少了點吧?”
徐夜微微一笑,自信的道:
“放心吧,我料定現在東城已經是一座空城,五千人可能都多了。”
見到徐夜如此篤定,陳滿倉也不再多言,轉頭就要去調兵。
“對了,有一點你要注意。”
徐夜喊住陳滿倉,叮囑道:“如果碰見鐵甲兵,不要戀戰,只要燕南山突圍,就可以撤兵。
我們在回涼州的路上匯合。切記!”
目前對於鐵甲兵的具體戰力徐夜心中還沒數,所以不想那些右騎軍士卒的生命冒險。
陳滿倉重重點頭,兩人便分別行動去了。
夜色的掩護下,右騎軍兵分兩路,一路撲向東城,一路埋伏在了北蠻軍回援的路上。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一騎從東海城奔出的快馬連夜趕到了山腳下的北蠻軍營。
“什麼?”赫連沱沱聽到軍報猛地站了起來:
“東城外出現涼州軍?哪來的!”
赫連沱沱罕見的有些吃驚,他這次遠距離奔襲東海,自信絕不可能被發現,此刻涼州大軍居然緊隨其後出現在了東城下。
郗桓也是有些焦急:“涼州軍既然出現在東城下,那說明陵城的情況不妙,甚至已經被攻破,那東城就絕不能再丟!
城中現在就只有一千老弱士卒,我們應當立刻回援!”
對於突如其來的涼州軍,打破了兩人原本的圍困策略。
“你率鐵甲兵繼續圍困,天一亮就立刻攻山,以防生變。
我率士卒回援東城。”
赫連沱沱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說道。
襖玉重重點頭,陰笑著說:
“東城要救,燕南山也得殺!”
沒多久,五千兵甲在赫連沱沱的率領下直奔東海城,大隊步卒緊隨其後。
山下就只有不到兩萬的鐵甲兵繼續圍困。
山上被困了兩天的殘兵此刻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徐康皺著眉頭看著山下那呼嘯而出的北蠻軍卒,搞不懂出了什麼情況。
“這怎麼回事?”燕南山也看到了山下的動靜,臉上帶著點喜色,畢竟北蠻軍撤走了一部分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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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不過剩下的這些大軍也不是我們擋得住的。”
他臉色一暗,嘆了口氣,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已經兩天了,援軍還沒到,許多士卒已經開始餓肚子了,現在甚至連雨水都沒得喝了。
正在兩人交談之時,山下的戰鼓聲再次響起,這次的動靜異常的大。
燕南山臉色一變,怒吼道:“防禦!”
不少癱坐在地上的士卒勉強的站起身,開始應付北蠻軍的進攻。
真正地攻山開始了。
是生是死,聽天由命了!
五千騎兵呼嘯而過,馬蹄的踩踏讓大地不斷地顫動。
一旁不遠處的山坡上,陳滿倉單手握住刀柄,眼中略微帶著一絲詫異的看著那在官道上穿行而過的棕色騎兵。
只見那大隊騎卒急速賓士,行進之間隊伍井然有序,遠遠看去就如一塊布條從大地之上滑過。
“沒想到北蠻手下還有這等精騎,好濃的殺氣!”
徐夜不由喟嘆一聲。
北蠻精騎正在快速進軍,將軍身穿鐵甲,手執長槍。
整個騎兵隊伍鎧甲閃著寒光,異常駭人。
彎刀之上彷彿掛著寒霜一般森冷。
寒芒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