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樓。

還沒出正月的飯館，現在真的是人滿為患。

江河開車來到門口的時候，找了半天，才在擱這一條街的地方找了個停車的地兒。

飯館內，好容易說了算的江海一臉得瑟的坐在櫃檯裡面。

裂個大嘴也不知道笑什麼。

直到江河走進來，這小子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

“大哥，你來啦。”

“嗯，挺好的吧，小東呢？”

“當然挺好的了，我可一點錢都沒收錯。小東去廁所了。”

正說話呢，一個穿的是一身筆挺的中山裝、梳著背頭的男人帶著家卷過來算賬。

搭眼一瞧就不似普通老百姓。

“叔，又來啦。這頓您一共消費39塊8，要不您在拿瓶汽水吧，湊整40。”

一聽這話，江河臉都黑了。

這臭小子就特麼這樣收錢的？

這也忒會做買賣了！

趕緊伸手攔住江海，不讓他瞎嗶嗶，扭頭看著這位背頭大叔：“不好意思，我弟弟不太懂，您給39塊錢就成。”

背頭男不在意的笑了笑，看了看江河，一旁的婦人在從包裡掏錢。

“你是《新白娘子傳奇》的編劇吧？”

“呃...是。”

中年男人繼續說：“你們家裡人出門了麼？”

“嗯，回老家一趟。”

“你們這飯菜做的味道好啊，衛生搞得也乾淨，生意往後肯定會越來越好。”

“承您吉言~”

幾句話的功夫，婦人結好賬，江河含笑送這幾位出門。

服務行業就這樣，跟你有多少錢沒關係。

只要你想做這一行，哪怕你有千百億，面對客人還得陪笑臉。

除非你不去自家店，或者不搞服務行業。

“大哥，你給他們免去8毛錢幹嘛，咱家不是少賺了8毛錢麼？”

“你懂個屁！”

江河回了一句，走進櫃檯坐下：“生意不是你那麼做的，像這飯店屬於服務行業，服務態度和飯菜質量固然重要，你也別忘了更重要的東西，人脈！

你自己都說過了，人家昨天就來咱家吃過飯，說明這是回頭客，再看他那一身打扮，你覺得像是普通老百姓啊。

少賺8毛錢，又不是不賺錢，把你的心放大點。”

“可一桌少賺8毛，一天算下來會少賺不少呢。”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

“飯館的口碑往往比一切都重要！不跟你說那麼多了，再有結賬的你自己來，不要總盯著眼前利益。想不通等你爸媽回來了你問他們。”

“去，讓後廚給我弄碗麵條，還沒吃飯呢。”

哥倆外加梁小東中午各自禿嚕一碗麵條。

江河說到做到，接下來收賬他還真就都不管了。

江海雖然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也學著江河那般操作。

就是欠練！

沒在飯館留多大會，劇組那邊可還忙著呢。

臨走前他倒也沒忘又一次囑咐江海，有人鬧事給自己打電話。

回到劇組，這才一進院兒，就看見楊清、李亭、許情三人站成一排。

小江雪帶著個帽子，有模有樣的在那邊比比劃劃。

其他人也都沒休息，在旁邊看熱鬧，不時發出陣陣笑聲。

“你們這是幹什麼呢？”

一看他回來了，小江雪立刻噔噔跑過來，獻寶似的說：“大哥，我在給她們拍戲呢，嗯、楊清姐她們都演不好。”

衝這小不點翻了個白眼，沒一會消停時候。

“你去後院玩去，大哥要工作了。”

“我不想去後院，這裡比咱家後院小多了。”

看熱鬧的人群為之一頓，一個個對小丫頭這話咋舌，您家是有多大啊？

江河聽的也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說話就說話，你炫富就不對了。

小丫頭這話還真沒扯，梅蘭方紀念館就是清末慶親王奕王府的馬廄，後修葺成的住宅，佔地也就700餘平方米。

江河他家住的宅子可是三進的院子，足足有1200多個平方。

把小麻煩打發走，劇組照著上午的佈景，開始拍下一個鏡頭。

好在今天稍稍有些陰天，鏡頭、光線基本都差不多一樣，這倒是省了明天再拍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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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哥拿著場記板打了下板，拍攝正是開始。

拍了兩遍，江河看效果並不滿意，叫停後走到蔣文麗的位置。

“文麗，你們現在看的是剛剛被關師傅打屁股教訓過的小石頭。你想想你要送兒子進戲班，對這戲班裡的孩子起碼要帶著點善意吧。

再有出身問題，雖然都是下九流，你怕孩子在這受欺負，也得有點小心陪笑的意味在其中。”

“你看我~”

“搭在這孩子肩膀上的右手稍稍一緊，然後往自己身體這邊一帶。”

然後江河一米八的個子陪笑著，微微彎下身子盈盈一禮。

嘿，你別說，就這一出，他演一女的，還真給你演得有模有樣。

林老頭滿意點頭，有些遺憾的小聲對身邊兩位老家說：“我還是覺得他更適合當演員，但這孩子好像對演員沒什麼興趣。

好容易在電視裡演了個角色，可最後都沒活上幾集。”

汪榴教授搖頭說：“小林，你不能把你的遺憾強行讓自己看好的學生給圓了，江河這導演功力看起來可不弱。”

所以我才覺得遺憾啊！

有了江河這堪稱言傳身教一般的示範，接下來蔣文麗的動作和笑容都放開了不少。

連續拍了幾次，確定沒問題。

最後就是小小豆的特寫了。

沒什麼難度。

這孩子只要保持住好奇的眼神就可以，蔣文麗撩頭髮的動作不會剪輯在內。

一個佈景下的三組鏡頭拍攝完畢，只能說太慢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拍了三個鏡頭。

到了這群皮孩子挨收拾的戲份可就難了，這群孩子不是全部認識的，拍戲的時候總是有點放不開。

而且他們小，江河解釋了好幾通捱揍受罰的原因，他們都理解不了。

連續拍了好幾次都不成。

林老頭他們三位走過來：“他們還小，先讓他們互相之間熟悉熟悉，感覺差不多了，再拍這個鏡頭，一味的著急，反倒不美了。”

想了想，江河沒有拒絕，先讓這群孩子在中院玩著。

如果這麼穿插這拍攝，這群孩子真有些不好搞，今天拍的還算不錯。

實在不行的話，那就只能從地壇公園開始了。

自己翻了翻劇本，招呼整個劇組離開院子，跑到衚衕外。

架裝置、擺道具。

道具也沒有其他特殊的，就一草蓆子。

“兩個群演到了沒？”

“到了到了。”

一個挑著擔子的老頭，一個雙腿露在外面的男人。

江河看向老頭，“老爺子，您喊一聲聽聽？”

老頭點點頭，張嘴就來：“磨剪子來，鏹菜刀~”

專業的呀！

還真是專業的，劉漿這傢伙嫌麻煩，直接花50塊錢僱的。

給老頭領到衚衕裡頭，給他找了個指定位置。

“老爺子，瞧著那邊的拿著板的人沒，他一打板你就擔著擔子向前走，走三步停下，然後就開始喊磨剪子。”

“老闆你放心，我數三下就喊。”

“嗯，對對對！”

安排好老頭，江河返回胡同口：“先把鞋子脫了，去沾點雪把腳蹭黑，我沒喊“卡”記得千萬別動，不然你肯定得多來幾次。”

“江導，您放心。”

剛剛下完雪還陰天的天氣，這傢伙脫了鞋牙都在打顫。

“曾師兄，鏡頭對準這處拐角偏下一下，也是冷色調這次用黑白，不帶彩色。”

曾年平點頭示意沒問題，拍攝之前研究過的事，他也知道哪裡該用彩色，哪裡該用黑白。

不過江河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每次都是忍不住提醒。

鏡頭偏下也是他琢磨好的，原版這鏡頭處下面有字幕，可字幕剛好把這人的腳給遮住了。

偏下一點絕對要更好。

剛忙安排就位，演死屍這位直接趴下。

場務趕忙上前給他蓋上草蓆子，然後從一旁弄點雪覆蓋在上面。

“江導，來一條？”樓燁問。

“來一條！”

啪~

打板的聲音落下，老頭立刻向前走，不多不少3步停下。

“磨剪子來，鏹菜刀！”

“卡！”

江河看著剛剛拍過的畫面，問道：“樓燁，你覺得這人腳底板全黑有沒有點不對勁？

你看哈，咱們是透過這個鏡頭提現這年代人命如草芥的想法，按說這人應該死了沒多久才對？”

樓燁想了想說：“如果太乾淨的話，那也不對味了。”

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一句話之後，又沒動靜了。

但這話是對的，腳底板既不能太乾淨，也不能全黑。

“人在行走的時候，腳心有一處是不容易沾到塵土的，除非他走的路都是泥土。”

聲音在身後響起，讓江河眼睛一亮。

對的，自己完全可以在腳心給他留一塊乾淨的地方，寓意似乎也不錯。

天底下不可能都是黑的，總有那一片光明的地方。

一個腳底板，能特麼想這麼多，果然適合搞藝術...

回過頭，三位老家站在他身後。

“謝謝江老師指點，這外面怪冷的，您老三位還是趕緊進屋吧，我們在這裡就成了。”

這要凍壞了，他可付不起責任。

江士雄笑笑：“叫老師就成，帶上姓氏反而顯得生疏了。”

林老頭翻了個白眼，這學生快不屬於他一個人了呀。

“場務，照著安排。”

“堅持一下，拍幾條確定沒問題就完事。”

“江導沒事，我挺得住！”打著顫的聲音，讓江河再度認識到這年代演員的敬業程度。

哪怕這只是個群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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