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徽章在趙宣手上，並沒有停留多久，便在西遷的路上消耗殆盡。

這一次他雖然依舊昏昏沉沉地，但還是下意識地右手一翻，又拿出了張局長的二號徽章。

雖然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前，蚩尤到底是隨機選中了他，還是有什麼其他標準。

但如果不是張局長在自己腦海裡植入的“錢迫四”和“玄元煉心法”，只怕此刻的自己，已經和之前遇到的那只大猩猩一般，變成了沒有思維的行屍走肉。

二號徽章同樣在出現後不久，便隨著迅速閃過的回憶畫面，一同消失。

在最後一點點理智的驅使下，趙宣艱難的在手裡，再次幻化出一顆徽章。

這次是林凌的。

這個寡言少語的女孩子，數次和趙宣並肩作戰，雖然不善言辭，但是依舊是值得信賴的夥伴。

趙宣望著手上的徽章，恢復了一些理智。

這絲理智，支撐著他，“看”完了蚩尤接下來的西遷旅程。

蚩尤帶著剩下的四個“族人”，在西方落下了腳跟，重新開始發展起來。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欣欣向榮。

但是很快，米勒伽重新出現在他們周圍。

蚩尤並不知道米勒伽為什麼會出現在西方。

不過戰鬥不可避免。

米勒伽甚少出手，蚩尤同樣如此。

但是蚩尤部落單薄的人數，卻再也承受不住過大的損失。

數次出手，拯救了生死存亡之際的部落，同樣數次轉生。

雖然僅僅只是增加了幾段記憶，但是卻成為了最後一根稻草。

林凌的徽章，在手心裡已經變成了半透明的，除了幾條輪廓和淡淡的紅色，幾乎看不清楚。

趙宣收回手掌，想將徽章緊緊握住，但是手掌毫不受力地握緊，再次開啟，徽章卻已消失不見。

而在火山島上，趙宣手裡的紅色小球，早已盡數化作血霧，沒入了趙宣的身體。

可是趙宣並沒有就此醒過來。

此時的趙宣，正在陷入無盡的迷茫之中。

幾千年的時光，一次又一次的轉生。

趙宣在短時間內，活了一世又一世。

我是誰？

是從遙遠的凡派爾星，來到地球的蚩尤？

還是為了部落的存續，甘願顯出自己身體，供蚩尤轉生的伯志？

或者是信奉炎帝為尊，一同進攻蚩尤，最終寧死不降的辛寅？

也許，是炎黃部落裡，與同伴一起，為生存空間而與蠻族戰鬥的仲眺？

是季乙？

是尹叔？

是……

……

無數的人，無數的完整而又清晰的記憶，在趙宣的腦海裡交織在一起。

我，到底是誰？

趙宣的思維，越來越遲鈍，讓他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

是男人？

是女人？

是剛剛成年的青年？

是威風強壯的中年？

是風燭殘年的老人？

是父母？

是妻子？

是孩子？

是緊握著簡單的弓箭，追逐獵物的獵人？

是揮舞著巨大的武器，拼死戰鬥的戰士？

是拉動著沉重的爬犁，揮灑汗水的農民？

是在東方的溫暖平原？

是在南方的溼潤山林？

是在北方的凌冽草原？

是在西方的乾燥荒漠？趙宣根本不想知道這些，也不想記得這些。

可這些記憶，卻又清晰無比的印刻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就在他最後一絲理智，即將消失之際，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張精緻的面龐。

僅僅，只是夥伴嗎？

趙宣伸出拇指和食指，捏著一顆銀色的耳釘。

另外一些回憶，從趙宣心底湧出。

這是屬於趙宣的回憶。

在四合院裡、在小公園中，在辦公室、在訓練場。

那個一言不合就掏槍的冷酷樣子。

那個一摸到方向盤時的興奮表情。

那個偶爾出現的羞澀模樣。

那個令人驚豔的迷人微笑。

那一身黑色的作訓服，還有那套襯衫和百褶裙。

趙宣這才個時候，總算是開竅一回。

無數的記憶至少教會了他如何瞭解女孩子的心思。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林凌自從進入平行空間以後，反而重新變得如此冷淡。

還有那天在異常局門口，等待聶建義的時候，那個莫名其妙地惱怒。

他一拍腦袋，暗罵自己奇蠢無比。

女孩子都這樣了，難道還要等著人家明明白白說出來？

想到這裡，趙宣恨不得給自己來上兩巴掌。

隨即一咬牙，用力地晃動著自己的腦袋，試圖把那些紛亂的記憶，全部壓到腦海最深處。

你大爺的！哥哥我可還沒來得及表白呢！這要是死在這裡，實在是虧大了！

趙宣終於從記憶的泥沼中爬了出來。

回憶還在持續，但是趙宣，終於能站定腳步，冷眼旁觀。

無數人的生離死別、悲歡離合，再也沒有辦法打動他，他只是像一個過客，稍稍一觀，便繼續朝前。

趙宣已經跳出了泥沼，但是蚩尤，顯然沒有撐過去。

無數地記憶擊垮了蚩尤的理智。

他終於瘋了。

四個族人企圖控制住瘋狂的蚩尤，但是在損失了一個人之後，最終只能頹然放棄。

蚩尤離開了這個部落，重新往東，漫無目的的在地球上遊蕩。

這個部落接下來的命運，趙宣已經知道。

而蚩尤，則行屍走肉一般的繼續遊弋。

就算他已經陷入瘋狂，也幾乎沒有了出手的機會，但是人類的身體，顯然無法支撐他龐大的能量。

每隔百年，他依舊需要進行一次轉生，才能保證自己的存活。

有時候他會用僅存的一點生存理智，壓制住轉生的慾望，但在一段時間之後，又會重新復活。

他的能量，並不能被地球接納，只能暫存在人類的體內。

蚩尤自身的回憶，在這段時間內開始變得斷斷續續。

但是每一次轉生後，依舊會有一世的清晰記憶，被加入到蚩尤龐大的回憶當中。

趙宣手上的耳釘，又一次消失。

不過趙宣微微一笑，手掌一翻，又是一個耳釘，出現在趙宣的手裡。

只不過這一顆，是血紅色。

這一顆耳釘，並不是趙宣在記憶裡幻想出來的，而是他用蚩尤的能力，製造的。

既然已經能夠站定腳步，趙宣自然不再會受到區區幾段回憶的影響。

趙宣望著手上的血紅色耳釘，輕輕開口。

“因為，你是我的錨。”

話音剛落，趙宣腦海裡的“玄元煉心法”空間，竟然重新凝聚起來。

整個空間不再是純黑色，也不再空無一物。

一座小巧的四合院，坐落在空間中心。

天空中飄蕩著淡淡的紅色，卻並不詭異，只是如同晚霞一般。

趙宣轉念一想，便知道了這是什麼原因。

張局長此前的計劃並不能說是錯了。

玄元煉心法，確實能讓人禁心禁慾。

聖人不仁，方為大仁。

不過趙宣顯然達不到聖人的高度，既然如此，張局長的計劃，也終究只能是一個空想。

而現在出現在他腦海裡的，才是趙宣自己的“煉心法”。

是為紅塵……

火山島上，趙旭東在趙宣身邊，來回踱步，望著依舊沒有醒來的趙宣，轉過頭問張廷元：“咋回事？要不要叫醒他？”

張廷元搖搖頭：“別著急。”

“可這鬼霧氣，都已經全部消失了！”趙旭東指著趙宣空出來的右手。

“這還沒過去一分鐘。”張廷元不禁有些無奈。

要是能把蚩尤都變成瘋子的轉生傳承，能這麼簡單就被控制住的話，他們也不需要費盡心思想那麼多辦法。

趙旭東盯著趙宣毫無表情地臉，也不回頭，問張廷元：“可這不是說腦子裡的東西，轉得飛快嗎？”

張廷元同樣看著趙宣，回了一句：“老實等著。”

不過張廷元雖然語氣平靜，但是微微握緊的雙拳，顯示著他也同樣沒有冷靜下來。

如果趙宣不能成功，這二十多年的計劃，就將功虧一簣！

在這種時候，誰也沒法真正的淡定下來。

就在這時，趙宣抬起了右手，一陣血霧從手中飄起。

幾人吃了一驚，紛紛開始凝神戒備，連盤在一邊的銀龍，也立起了腦袋。

如果趙宣真的失敗了，那麼此刻他們將要面對的，將會是另外一個蚩尤。

可在他們凝神戒備的時候，趙宣手上的血霧，卻緩緩匯聚到他的指尖，凝聚成一小團。

數秒鐘之後，血霧消散，而趙宣兩指之間，捏著一顆血紅色的耳釘。

這顆耳釘的造型，和林凌遞給趙宣的那顆，一模一樣。

除了一顆是銀色，一顆是血紅色。

趙旭東和張廷元自然很快便認出了這顆耳釘的樣子，紛紛轉頭看向林凌。

林凌同樣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不知道趙宣在幹什麼。

這是，雙眼依舊緊閉著的趙宣，卻緩緩開口：“因為，你是我的錨。”

趙旭東張開嘴，錯愕了兩秒鐘，哈哈大笑起來。

“好傢伙！這小子可以！”趙旭東笑完，促狹地看了一眼林凌，又感嘆道：“看起來是沒事了！都這樣了，還想著女孩子呢！”

林凌很快便想通了趙宣在說什麼，臉上立刻便是暈紅一片。

又聽見趙旭東的話，不由得有些羞惱。

見趙宣應該已經度過難關，輕哼一聲，扭過頭便想離開這裡。

“哎，別走啊”趙旭東抬手攔住了林凌，說道：“趙宣要是知道你被我給氣走了，不得揍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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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旭東雖然是勸人，但一開口，還是那麼的欠揍。

不過林凌瞪了一眼這個為老不尊的傢伙，又扭頭看看趙宣，最終還是沒有離開。

又過了一會，趙宣才總算是醒過來。

三個人正站在趙宣前方，趙宣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三個人的臉。

看見林凌臉上還未消散地紅暈，和一臉壞笑的趙旭東，趙宣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