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美人如玉劍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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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警報響徹夜空,不夜城的燈光,一盞一盞熄滅了。

這只是演習。這已經是如今上海灘司空見慣的事情。美軍的飛機,動輒從重慶機場飛來,在上空耀武揚威一番,日本人被嚇破了膽。

白天才剛為齊姐兒之死爆發過遊行的人們,此刻不得不關在家裡,窗簾緊閉,連如豆的燈光,也必須用黑罩罩住,否則,輕則收到罰單,重則牢獄之災。

妙妙和山本亨也坐在黑暗裡。一盞低瓦數的電燈用燈罩罩著,僅能看得見彼此的輪廓。妙妙突然站起身,走到唱片機前,選了一張唱片放到唱針下,扭低音量。

空氣裡低低地開始流動的,是齊姐兒的名曲《玫瑰處處開》。她那一把清亮有生命力的嗓音,此刻在黑暗中聽來,分外淒涼。

妙妙背對著山本亨站在唱機前,聲音裡有掩不住的激動:“你們以為自己能用槍炮佔有這座城市,而這永遠也不可能發生。在這個城市的底下,埋藏著太多的秘密,你們猜也猜不到的秘密。”

“什麼樣的秘密?”

“譬如說,我。”妙妙轉過頭,不顧一切地瞪著山本亨。

讓她意外的是,山本亨並沒有追問,只是平靜地說:“快了,離這一切結束的時候,不遠了。”

“什麼意思?”

“離大日本帝國徹底戰敗的那一天,不遠了。”山本亨說著,露出一個無奈認命的笑容。

彷彿為了驗證他的話一般,剛剛平靜下去的警報聲突然以加倍的能量鳴響起來,同時,夜空裡傳來轟炸機飛過的聲音和高射炮的射擊聲。山本亨拿過一邊的柺杖,從椅子上吃力地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向外一看:“是美軍的B29型轟炸機。”

誰也沒想到,一場例行的防空演習,變成了實打實的空襲。轟炸機輕盈地向東飛去,高射炮追在屁股後面如同兒戲。稍遲,東邊傳來轟炸聲,房間裡僅剩的一盞電燈熄滅了。山本亨拉大窗簾,眺望著東方,說:“電廠被炸了。”

炸完電廠的美軍轟炸機絕塵而去。警報聲仍未解除,馬路上卻陸續有了人。人們向東眺望著,一個個喜形於色。雖然接下來將是長達數十天斷水斷電的艱難生活,但此時人們抱著的念頭是:哪怕是挖骨割肉,也要剔除吸附在上海灘身上的毒蟲。

站在山本亨身後的妙妙,眼睛在暗夜裡越來越亮。一個念頭,已在心中成形。

妙妙依照和丘麟的約定,在亞爾培路[1]一家名喚“小巴黎”的酒館裡給他留了暗號。

如今租界內已不見私家車的蹤影,只有土黃色的日本軍車和偽政府的黑色轎車呼嘯而過。百姓出行唯有依仗人力車或電車,丘麟無法再以司機的身份隱藏在妙妙身旁。上次刺殺山本男的行動失敗之後,為了避免給妙妙招致禍端,丘麟也一直沒有再聯絡過她。

她放下需要和丘麟面談的訊息的當天晚上,丘麟就來到她位於國際飯店的包房內。

妙妙請求組織派她去炸掉日軍在大夏大學所設的慰安所。她說:“日本人將慰安所設在大學裡,這是殘酷加無恥,是對中華民族的一記耳光。再加上前些日子齊小姐的事情,我覺得應該為中國女人做點什麼!”

丘麟未置可否。

妙妙繼續說:“請你向組織轉達,我可以個人去執行這個任務,不需要任何支援。只要給我足夠的*就行!”

丘麟笑了笑。

妙妙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根本沒用過*,但她言簡意賅地說:“大不了,同歸於盡。”

丘麟不笑了,說:“好,我會向組織彙報你的想法。”他站起來告辭,臨出門的時候,他扭住門把的手比平時多停頓了三秒,妙妙知道,他在等自己留他。

但她沒有。

丘麟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裡。

妙妙想起了山本亨。此時的他在做什麼呢?會不會又在那個叫春代的慰安婦那兒尋求溫暖?

前幾天的晚上,她故意將話題引到了自己感興趣的方向:“這段時間,只有我一個女人嗎?”

山本亨正從背後擁抱著躺在他臂彎裡的妙妙。聽到這個問題,他起初以為她指的是川島芳子。但妙妙清楚,如今的川島芳子已成為日本人的一枚棄子,只能用“金碧輝司令”的招牌在北平天津一帶招搖撞騙混飯吃。

山本亨答道:“是的。沒有別人。”

妙妙回過頭,嬌嗔地看著他:“慰安所……不會去嗎?”

山本亨啞然了。實際上,確有這樣一個女人,名叫春代,來自奈良縣。和許多日本少女一樣,她是懷著神聖的軍國主義理想自願加入“女子挺身團”的,第一次慰安的時候,她甚至還是個處女。自從第一次光顧她之後,山本亨就不時去與她歡好,並為她帶去各種來自家鄉的物什。在心裡,他是非常尊重春代的,他認為他和春代之間,是一種男人和女人用疼痛來互相撫慰的關係。

妙妙看他的神情,猜道:“會去吧?那裡人多嗎?”

山本亨如實答道:“禮拜天的傍晚,人特別多。因為除了士兵之外,軍官也喜歡在那個時間光顧。”

“不覺得可恥、殘忍嗎?”

“很多日本女人,都是自願的。”

“那中國女人呢?朝鮮女人呢?剛剛被你們逼死的齊小姐呢?”妙妙的聲音開始有些激動。

山本亨坦然答道:“就我個人來說,我從未和任何一個非自願的女人發生過關係。但是,在日本文化裡,女人對軍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不僅僅是肉體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有女人的陪伴,會給戰場上的軍人帶來好運。”

妙妙恨恨地捏緊拳頭:“我不明白你們日本的文化。但我明白一件事情:女人不願意做那事,男人不能勉強她。勉強女人做那事的男人,就不配活著!”

軍統方面否決了妙妙的提議。丘麟將訊息告訴她的時候,她居然意想不到地平靜,只是回答:“好,我知道了。”

丘麟在電話那頭說:“那麼這件事就這樣了。”

妙妙說道:“這件事還沒完。我早料到你們不會同意了,我還有別的計劃。”

丘麟問:“什麼計劃?”

“我自己去。”

丘麟有點著急:“你自己怎麼去?你有武器嗎?”

妙妙回答:“有。”她掛上了電話。

妙妙開啟和室壁畫後一個隱蔽的壁龕——這是她當初在裝修和室的時候特意留好的,從裡面捧出一個紫檀木匣子。匣子裡有一副鮮紅的將軍領章和一枚未開封的*。

這是父親的遺物。當年由山本亨千辛萬苦地找來交給她,成了他們的定情物。今天,她終於為這枚*找到了最合適的歸宿,父親的在天之靈如果看到了,也一定會含笑的歸宿。

當然,一枚*的爆炸能力有限,不過足夠炸死幾個日本人了。更重要的是,這是來自中國女人的宣言。

今天正是禮拜天,此時還是中午。她好好地吃了個午飯,又為自己擺了茶道。品茶的時候,她想起在北海道的時光裡,也曾經接觸過日式的劍道,卻覺得和父親曾經教給自己的中國劍法大相徑庭:多了刺眼、撩陰這些下流的招數。

茶道既完,但覺心靜如水,水中唯有一滴,可以化劍。妙妙站起身,換上一身玄色衣服,取下眼罩,戴上墨鏡,將*放入坤包,緊緊抓住。想了想,又開啟抽屜,取出一把勃朗寧HP手槍,貼身藏好。

她步出國際飯店,正準備到街上叫人力車,突然從暗處閃出一個身影,一把將她抓到隱蔽處,嚇了她一跳,待靜下來看時,才發現是丘麟。

丘麟握住她的肩膀,緊張地問:“你這是上哪兒去?”

妙妙堅定地回答:“大夏大學。”

丘麟的視線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停駐在她的坤包上,伸手探了探,便知道其中是什麼。他說:“你這樣過去,只怕還未靠近大夏大學,就已經被特務抓進了七十六號。”

妙妙有些不寒而慄。如果被抓進七十六號,那將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不去不行嗎?”

“不行。”

丘麟有些氣急:“你一個女人,為何總要學男人,去逞什麼英雄?”

“英雄只不過是一股氣,到誰的胸中,便成誰的命數,又分什麼男女?”

丘麟看著妙妙,因著她的這句話,第一次徹底忘了她的性別,而只將她視為一個可以攜手作戰的戰友,浩氣激盪。他說:“好。我和你一起去。”

妙妙意外:“你不是說組織上否決了嗎?”

丘麟道:“我現在不是作為軍統上海區情報二組組長丘麟,而是作為你的司機丘麟去的。”

妙妙看著丘麟,明白如果將丘麟的加入理解為僅出於對自己的兒女私情,是對他的侮辱。他絕不僅僅是自己的司機丘麟,還是一個中國人,一個中國男人,一個和她這個中國女人一樣,想為那些被侮辱被殺害的女同胞們做點什麼的中國男人。

於是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緊緊地握了握丘麟的手。

他們叫了人力車,出了租界,在中山路大夏路路口下車,沿大夏路一路向前走去。妙妙依丘麟的意見換了裙裝,精心打扮,和西裝革履的丘麟扮作一對上流社會的夫妻。

在光華路路口,他們遇到日偽的關卡,丘麟拿出一張日本陸軍總部頒發的“特別通行證”,順利過關。

眼前就是大夏大學的校舍了。此刻其中已無師生,皆已內遷至貴陽。日本人將此處改為慰安所之後,附近的居民,能搬走的盡數搬走;不能搬走的也盡量少出門。整座街區異常安靜,傍晚的幽風吹過,妙妙只覺得一陣陰惻惻的毛骨悚然。

越來越近了,彷彿能聽得到日語的笑罵聲。妙妙血脈僨張,悄聲對丘麟說:“我調查過,宿舍在西南角,我們就朝那兒去吧。”

丘麟拉住她:“別急。先偵察一遍。”他擁著妙妙,假裝散步般繞著校舍走了一圈,說:“正門處有警哨,四個角各有一個衛兵,但好在這裡的警衛並不嚴,畢竟不是軍事重地。西南角那裡也有一個衛兵,如果能把他引開,想辦法混進那片灌木叢裡,就是最好的投射點。”他左右觀察了一下,說,“我去想辦法把他引開,你等他一看不見你,就躲進灌木叢裡藏好,千萬小心,不要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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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躥進了旁邊的小巷。過了一會兒,只聽那裡傳來了巨大的聲音,好像有什麼龐然大物倒下了。妙妙看那個衛兵提著槍趕了過去,趕緊閃身進了灌木叢,蹲下來藏好。她剛藏好,丘麟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用手指豎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他們蹲在那裡,見那個衛兵繞了一圈,咕噥著回來了——原來方才丘麟只是拉倒了一個廢棄的井架。

他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挪地,向灌木叢的後方挪去。妙妙這時才明白,儘管父親曾悉心*過她功夫騎射,但若論實戰經驗,她就是一張白紙。今天若不是丘麟,她的爆炸計劃,恐怕只會淪為一個以卵擊石的笑話。想到這裡,她感激地瞥了丘麟一眼,對方卻沒有回視她,全部的心神都用來警惕著。

到了灌木叢的盡頭,他們趴在地上,這裡地勢比校舍裡的高,可以清楚地觀察裡面的形勢。果然像山本亨說的,禮拜天的傍晚,這裡的男人特別多,有穿著黃色軍服的普通士兵,也有穿著淡綠色軍服的軍官。他們排著隊站在一個個隔板房的面前,看著從房間裡滿面輕鬆走出來的同伴,快活地開著下流的玩笑。

妙妙看著這支*無恥的隊伍,咬緊了牙。她從坤包裡拿出了那枚*。

丘麟伸出手:“還是讓我來吧。我扔得準。”

妙妙躲過他的手:“不。我自己來。”

丘麟看妙妙的表情,知道這事沒得商量,於是指點著*壓低聲音說:“拉這裡,將手環拉開後,對準人最密集的地方扔出去。要快,但是不要緊張,知道嗎?”

他的這句話顯然是多餘的。妙妙吸了一口氣,眯眼又往校舍裡打量了一下,然後非常冷靜地拉環、扔出。

*在黃綠相間的隊伍最稠密的地方爆炸了。

妙妙和丘麟牽手狂奔著。高跟鞋早已在倉皇中被她甩掉了,墨鏡也不知掉落在何處。她用殘缺的那只右眼,無法看見身側的丘麟的臉,但想必和自己一樣,是慘白的。她用空著的那隻手摸了摸綁在大腿上的勃朗寧HP。萬一逃不出去,她不打算被日本人俘虜。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想象,她覺得日本人已經近在咫尺,像野獸,咻咻噴著鼻息。恐懼炸裂了心臟,也許,這一切倒不如早一點結束得好。她的心在一瞬間閃過剛才在爆炸中倒下的幾個鬼子,他們如果知道這一切是個中國女人所為後的表情,甚至還有齊姐兒的面容,心裡又覺得沒那麼害怕了。

一輛黑色的尼桑轎車突然從巷子那一頭對他們直衝過來,車頭上插著小黃旗,還掛著顯眼的日本陸軍黃五星標誌。妙妙和丘麟被迫停住了腳步。妙妙心知大限已近,將勃朗寧拔出握在手上,突然,尼桑車一個轉彎急剎,停在他們身邊,從車窗裡焦急探出的面孔,竟然是山本亨。

山本亨招手,叫他們速速上車。來不及想山本亨怎麼會知道他們在這裡,妙妙已經被丘麟拽著塞進車裡,丘麟正準備也上車來,突然聽見砰砰幾聲槍響,日本人追過來了。

山本亨焦急地:“快!快!你們倆這副模樣,我雖然開著軍車,也解釋不過去。”

不承想丘麟聽了他這話,卻停住了,思考了兩秒鐘,探頭對山本亨和妙妙說:“你們趕快開車走,我朝另一個方向跑。”

“什麼?”妙妙大吃一驚,“日本人就快追來了,你用腿是跑不過他們的。快上車!”

丘麟沉著地說:“那樣的話,我們一個也跑不掉。”他不再搭理妙妙,轉而對山本亨說,“快!快開車啊!”

“不!”妙妙不顧一切地下車,死死抓住丘麟的手。她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只能反覆地叫:“不!不!”

丘麟按住她的手,語氣是命令式的:“趕快撤離,千萬不要被日本人捉住。不要擔心我,我來之前就研究過撤離路線,我有經驗。我成功脫險後,會在小巴黎給你留言。如果一直到明天晚上還沒有我的留言,千萬不要再找我。耐心等待,會有其他人同你聯絡的。”

妙妙依舊不放手,丘麟加重了語氣:“快鬆手!沒有時間了!我救你,不是出於兒女私情!你比我重要。死了一個丘麟,還有別的丘麟,可妙妙只有一個。你懂嗎?”

妙妙在丘麟堅定熾烈的眼光之中,懂了。她不再追問,也不再反對,只是將手裡的勃朗寧塞進丘麟手中,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跑回山本亨的車上。

車子立即發動了。丘麟也立即轉身向小巷裡跑去。妙妙轉過頭,清晰地看到追來的日本兵哇啦哇啦叫著兵分兩路,一路試圖追上他們的車子,一路跟著丘麟去了。

山本亨猛踩油門。日本憲兵的身影終於越來越遠,看不見了。妙妙呼了一口氣,癱軟在座椅上,這時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至於剛才她和丘麟之間完全超乎僱主和司機的舉動,她現在無法,也不想對山本亨解釋。

好在他也沒有問。

在國際飯店的套房裡,妙妙好好地沐了一個浴,又泡在浴缸裡抽了兩支煙,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穿上浴袍走進客廳,山本亨坐在沙發上,同樣抽著煙,同樣看起來平靜而疲憊。

妙妙的腦海裡有千百個問題,但此刻她選了最重要的那個來問:“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那兒?”

“那天你向我打聽慰安所的事情,我有些猜到你的用意,擔心你會有什麼過激行動,這幾天來一直在暗中跟蹤你。”

妙妙在震驚中一時沉默,只聽山本亨接著說:“你用的*,是當年我轉交給你的,令尊大人的遺物吧?”

妙妙終於找到了接下來的問題:“既然猜到了,為什麼不阻止我?那些可是你的同胞。”

山本亨熄滅菸蒂,平靜地看著地毯回答:“他們是戰士,你也是戰士,戰士殺死戰士,這就是戰爭。”

從山本亨的這句話裡,妙妙無法確定他是不是已經洞悉了自己的身份。她又問:“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救我?”

對這個問題,山本亨苦笑了一下,說:“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倒好了。”

這時妙妙發現,山本亨踩在地毯上的右腳,在不受控制地痙攣著。他這條還在復健中的腿,雖然今天在絕境中被激發了潛力,此刻卻徹底崩潰了。

她走過去,跪在地毯上,輕輕撫摩著那條腿,感覺它在自己的撫慰下,漸漸地熨帖、平靜。她將頭靠在山本亨的膝蓋上,問:“你到底是誰?我又是誰?”

山本亨撫摸著她的頭髮,聲音很溫柔:“你是飛蛾,我不過是你撲火的時候,送你的一陣風。如若有一天,風不吹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從此以後,妙妙再也沒見過丘麟,沒有得到過他的任何訊息。軍統方面也再沒派人與她聯絡過。與之相關的一切,就像一場幻夢,海浪卷去,再無痕跡。

妙妙知道,軍統的情報人員牙縫裡都會嵌進一個小毒藥瓶,如果被捕,一旦咬破,會在五分鐘之內毒發身亡。她想象著,在那最後的五分鐘裡,丘麟會是怎樣的心情?會後悔認識自己嗎?會後悔那天的決定嗎?在同一天裡,有兩個男人為了自己,將生命置於險境。她的生命將何所歸呢?妙妙的心裡,浮上了第三個男人的身影。

是父親。父親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父親倒在錦州保衛戰中的身影。

於是她明白了,她的生命,早就不歸自己所有,而屬於某些更為浩大、更為久遠的東西。對那些犧牲者表示歉意的方式,恰是應該更加堅定地繼續走下去,直到將自己也走成皚皚白骨,融入這時代的滾滾巨輪之中。

[1]今上海陝西南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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