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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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也不用說,紮根在家一分鐘也呆不下去了,帶著父親的“死命令”騎車回礦了。

掏鑰匙開開鎖,鑰匙沒拔就把門推開了。一串鑰匙在門上擺動著。他又甩手無力地把提包扔在床上,四仰八叉昏昏沉沉地躺了上去,一條腿在床沿上懸空垂著。提包硌了一下腰,伸手往旁邊拉了拉,閉上了眼睛。

他沒想到,由於自己的粗心大意,他和那雲的關係這麼快就被父親知道了,而且還抓了個證據確鑿!

躺在床上,幾秒鐘的平靜,他的整個大腦就立即被父親無情的暴怒和不容違抗的決定佔據了。面對這一問題,他不得不冷靜下來好好考慮考慮,應該怎麼辦呢?他是要冷靜,更重要的是慎重。他決心準備這樣做時,感到了自己的卑鄙無恥,殘酷無情,還帶著依依不捨的痛苦。但對於那雲來說能僅僅說是痛苦嗎?又何嘗不是有生以來的最大打擊呢?

很快,他父母以及全礦的人們馬上就會知道了。礦長千金的親事,那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一旦傳開,那將會引起一場什麼樣的轟動呢?……

不散是絕對不行的。就老頭子那個脾氣,說得出,做得到,真來到礦上,大吵大鬧攪個底兒朝天,比這更糟。

可是,怎麼對那雲開口呢?

他不知道。他就這樣靜靜地躺著。當他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他沒拉燈,摸黑站起來,又摸黑出了門,鎖上,把鑰匙塞進兜裡,下樓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來到宿舍前的辦公大樓上,當走上樓梯聽到皮鞋踏響時,才清楚地意識到。走廊裡吊燈閃亮,一片靜悄悄的。他上了樓,開門進了辦公室。推上門旁鑲在牆上的塑膠開關,燈棍亮了。適應了一下刺眼的亮光,走了進去。簡單收拾了一下走前加班延點撂在桌上的書本、檔案、三角板、量角器,還有鉛筆。又隨手倒了一杯水,端在手裡,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在桌前走動了幾步,站住了。端杯喝了一口,接著吐了出來,水是涼的,昨天的,生氣連杯帶水“啪”地摔在門口,還沒轉身,就聽到一聲驚叫,抬眼一看,是那雲!她嚇得倒退了兩步,手裡的圖紙也掉在了地上。站在走廊裡,兩眼驚疑、費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紮根也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那雲驚呆住了,心猛得提到了嗓子眼!

“你怎麼了?”十幾秒鐘的目光對視過後,那雲伏身拾起圖紙,打量著他問道。剛才,她拿著加班搞出來的圖紙,鎖門正要送走,發現紮根的辦公室門開著,就納悶地走了進來。

“啊,沒、沒怎麼。剛才,我倒水不小心澆在了手上,把杯子扔了出去。”紮根慌亂了,隨便扯了個謊結巴巴地說。

“噢。”

“嚇你一跳吧。”

“我以為誰惹你不高興,逮著杯子出氣呢。”那雲毫不介意也沒看出什麼地輕輕笑了笑,說道。這一下使紮根驟然繃緊的心情得以穩定了。她邊說邊走進屋來,把捲成圓筒狀的圖紙放在辦公桌上,轉過身來,“哎,你不是回家休班嗎,怎麼今天就回來了?有急事嗎?”

“啊,說急也急,說不急也不急。是這樣,村裡要建一個什麼廠,要求每家每戶都要集資,俺家一時沒湊夠,我就趕了回來。”他轉過身來,窺視的目光瞥了一眼那雲,站在了一邊。由於無法面對事實的心理和急中生智的扯謊,他的心又怦怦跳了出來。他不知道這種莫須有的理由是否能夠應付過去那雲與生俱來的好奇心。

她感到很有意思地笑了。

“怎麼,讓你回來借錢?”

“是。礦上總比家裡好借。”他低著頭說道。避開她那閃亮透射力極強的眼睛,心不那麼跳了。

“要多少?”

“00塊錢就夠了。”

“什麼?00塊錢?”她睜大眼睛,很好玩地看著他笑了。

“啊。”他沒感到什麼抬眼答道。

“來回往返百十裡路,就為借00塊錢,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她禁不住又笑了。

“噢,不不,不是00塊錢,是000塊錢。我一馬虎說錯了,說錯了。”他慌忙改嘴說道。

“我說呢,你家再窮,也不至於連00塊錢都沒有吧。”她拿起桌上的圖紙,準備要走,“好了,這000塊錢的借條我收下了,明天一早,我就拿來,晚不了你走吧?”

“不不,我、我還是找別人借吧。”

“你怎麼了?”她轉身審視著他那一臉慌張的神情,問道。

由於慌亂,紮根躲避著她的目光,還扶了一下眼鏡。

“啊,沒、沒怎麼。”

“那你幹嗎還客氣?”

他沒話地笑了笑。

“好了,你有自己的權利,給誰借自己選擇吧。”

紮根這一番急中生智又差點露出破綻的謊話,終於打發了那雲本能、有趣的發問和充滿親熱之意的幫助。一抬頭,那雲那無憂無慮又帶些悠然自得的面孔,那令人注目、回味的甜甜酒窩,楚楚動人地呈現在眼前,依然那樣牽動著他的目光和情感,自然而然地激動出美好的浮想聯翩和生理上的微妙衝動。須臾,他立即想到了今天即刻回礦的用意,激靈打了個寒顫,感到有股子刺骨的冷風從脊樑骨上掠過!一個嚴峻殘酷的事實將要發生了!面對那雲,他猶猶豫豫地看了看她,不知道怎麼開口。他甚至不願意、不能告訴她。他知道,如果告訴她,她一定會傷心落淚悲痛欲絕,承受不了。這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畢竟是很難接受的事情。他下不了這個決心和狠手。

可是,這個血淋淋的事情遲早要發生的!

現在,他真正感到了傷害的殘酷,尤其是感情上的傷害更殘酷。同時,他又感到可恨。是自己可恨,都是自己欺騙了她!

他不能原諒自己。

他有一種罪不容誅的犯罪感。

他要把自己當初矛盾、困惑、一言難盡的初衷告訴她,求得她的理解和原諒。這種以實為實的解釋是不是變相地在為自己開脫呢?不管怎麼說,他都要告訴她。告訴她才是最佳選擇,也是勢在必行。他不能再繼續充當一個騙子的角色。他也不想讓她在繼續受騙。

紮根剛要張嘴,就被那雲興致勃勃的發問擋住了。

“哎,你剛才說要建一個什麼廠?”她又沉穩的立在那兒不走了,問道。她那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又在這兒打起了興趣。

“可能是沙場吧。我沒細問。”

興趣在短暫的瞬間轉變成了豐富的聯想,她抬起激動充滿為之興奮的眼睛看著他:“我真羨慕你。你血管裡流動著兩種人的血液:一種是工人,一種是農民。社會所需,在礦上當工人;休班回家了,又當農民。在那碧綠充滿生命力的田野裡勞動,看看藍天白雲,聽著蟬吟鳥鳴,呼吸著大自然的新鮮空氣,簡直就是詩一般的生活!……”她陶醉在美好的浮想聯翩中。在她看來,農村永遠是一個好奇的地方,神秘的地方,而又充滿浪漫色彩的地方。“哎,如果有機會,我跟你去農村也體會一下這種生活,當一回農民,行嗎?”

“行。”紮根被她高興、陶醉的情緒感染了,脫口而出道。及至又想到什麼,慌忙拒絕了,“不不,不行!”

“怎麼,你以為我受不了那個苦是嗎?”她笑著問道。眼裡充滿著自信。

此時的那雲怎麼也不會想到,就是今天這個緊張忙碌的星期天,在龍騰嶺羅家大院裡,發生了驚心動魄的一幕。其原因正是由她引起的。她更料想不到的是,自己一直鍾情、愛慕並寄託終身的人生知己,竟然是一個有婦之夫。幾個小時前,她一個人還獨自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手託下巴,兩眼恍惚著沉入了美好朦朧的幻想之中。同時,她又想到了前些天送給紮根那張照片後邊的那句話,很快,她的臉上透出了激動的羞澀紅暈。幾個小時後,她的人生幻想也許真就這樣成為幻想了。威嚴的父親已經給兒子下了最後通牒,並且作了最大限度的期限:今天一天。此時此刻,情未斷,絲未了,那雲又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紮根愕然了。一張照片就鬧到這種地步,再把個大活人領回家,老頭子不鬧個天翻地覆才怪呢。當務之急,應該先打消她這個念頭再作打算。

“是的,你受不了這個苦。”紮根平靜下來,看著她從容地說道,“農村,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環境優美,那麼自由自在富有詩意。農村,光聽這個詞就意味著勞動,必須下大力氣才有收穫。比如說,從麥季開始,下地割麥子,上面太陽曬,下面麥穗扎,彎著腰一割就是好幾天,曬得頭昏腦脹,累得腰酸腿痛,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成。這還不算,還得打麥子,曬麥子。完了以後,接下來就是給地裡的玉米苗施肥、除草、澆水、打藥,一直到玉米成熟。這期間,那麼大熱的天,甭說幹活了,光叫你鑽到不透一絲風的玉米地裡站站都受不了。”說完,他自信打量地看著她,把農村說的這樣又苦又累,大概足以打消她的念頭了。誰知,她聽了反而格外有趣地笑了:

“你說的這些,才是我真正羨慕的地方,也是我真正要體會的。不過,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咬緊牙關一定能挺過去。別忘了,中國人民生來就具備吃苦耐勞的精神。”

“光憑精神不行,關鍵看行動。農村的活兒來不得半點虛假。”

那雲思量了片刻,眼睛一亮又說道:“你這麼一說,莊稼活兒我也許幹不了,家務活兒我絕對不憷。比如說,幫大媽燒火做飯,刷鍋洗碗,餵豬,掃院子……這些活我絕對能幹了。”

紮根看著她那個極其認真的樣子,故意地大聲笑了。

那雲更認真了。

“你笑什麼?”

“我在笑你。我敢肯定,刷鍋洗碗,掃院子你能幹了,燒火做飯,餵豬你不一定能行。”他搖了搖頭,“在農村,燒火做飯不像你家裡那樣方便,煤氣灶一開,幾分鐘飯菜熟了。沒那麼容易。必須坐在泥坯砌成的鍋灶前,一推一拉那個風箱,忙鍋下也得忙鍋上。這個不說,光煙熏火燎就夠你戧。不過頓飯,衣服燻黑了,眼睛揉腫了,不用別人勸,你自己生氣就不幹了。再說餵豬,它一天頓飯,比人還及時。你把盆子往那一端,它就帶著一身臭哄哄的糞臭味跑過來,那臭味你一聞就得吐,一吐就跑遠了,那還談什麼餵豬。”

“你看不起我。”她不高興了,沉下臉來,“我沒那麼脆弱,經不住考驗。你能幹了,我就能幹了!”

“幹活不是治氣,要看實際行動。”看著她滿臉的倔強神情,紮根不以為然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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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說你那句‘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比你清楚,你不知道,你不懂’是不是?”每每兩人談論起農村的種種問題爭執起來僵持不下時,紮根常說這句話,以此來達到那雲認可的目的,一副農村通的得意神態。那雲沒到過農村,自知理論、根據不充分,再接連被紮根突然冒出來幾個沒聽說過的詞兒弄的理屈詞窮,無可奈何,只好負氣認輸。今天,她既不負氣,也不認輸,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又道:“就你那點老底兒誰不知道啊,從小學到大學,可以說一天活兒沒幹過,就憑你現在休幾天班,回家幫幫忙有資本了,回來蒙我這個不知道的!哼,就你那個近視眼,知道草長在什麼地方嘛!”她又投來一束輕蔑的目光。

他含著一絲尷尬笑了笑。

“怎麼會呢。總比你這個八十年代的銀環強。”

“可惜你不是當代精通農業的栓寶。”

“咱們走著瞧。”

“誰瞧誰還不一定呢。”

“我記住你的話。”

“再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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