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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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父母房門上掛著鐵鎖,留根被一種沒能盡到兒女孝心的譴責如芒刺背戳打著。他鼻子一酸,難過地差點掉出淚來。這時,張鳳雲用掃床的笤帚掃著前襟和胳膊,從屋裡走了出來,像剛忙活完什麼。

“留根,工地上的活完了?”她抬頭看見了他,邊往這邊走邊問道。

老婆搭話,那種譴責的戳打在瞬間的沉默中變成了她也理應承擔責任的埋怨,但他沒看她。

“咱爹媽還沒回來?”他問。聲音低沉但卻透出質問的有力嚴肅和埋怨的不滿責備。

“你們幾個一起坐車回來的?還是大海用車送你們回來的?”老婆對出門打工回來的丈夫,既有分別的親切,又有本能的關心,其它以外的事情都不重要,繼續問道。

“我問你咱爹媽回沒回來?”留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盯著她瞪眼吼道。

張鳳雲一下愣住了。不知道他今天怎麼了,回來就發火,看了看他,沒敢多問。

“沒有。”她聲音怯懼地答道。

他閉嘴沉默住了,好像有什麼事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決定了。把肩上的被子撂在院裡的大條石上,轉身埋怨地又像是責備地盯了一眼老婆張鳳雲,想說什麼,沒說,把話咽了回去,抬腿往外走了。

“哎,留根,你幹啥去?你還沒吃飯吧?沒吃我給你做去!”從縣城這麼大老遠的回來,湯水沒喝,又要出門,老婆怎麼會不心疼呢,連忙關心地追喊著。

“我吃氣都吃飽了!”他沒回頭徑直走了。

張鳳雲收住腳步,站在了院子裡,想著剛從縣城回來性情暴躁一反常態的丈夫,慢慢聯想起什麼,心中格登一下子,一種不曾有過的擔心和不安猛地從心頭拔到咽喉,脖頸上微微顫動了一下,目光黯然呆滯地怔在了那兒……

留根回來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他去了魚塘,見過了父母,那是他最關心的。在縣城工地,每當夜闌人靜時,他總是情不自禁地記掛起憤憤出走的父母,連鎖反應,他也記掛起痛苦流涕又一言難盡的二嫂。父親康復了嗎?他們回家了嗎?二嫂還是否難過?二哥從礦上回沒回來?該沒改正?這一切魂牽夢繞般地困惑著他久久不能入睡,這一切只有等到回家以後才知道,這一切使他不逛縣城就匆匆往家趕,這一切使他不容歇息地去了魚塘。事實給他的答案是:父親康復但沒回來,紮根一去不返,該沒改正不知道。但李萃萍因此勢必難過,勢必痛苦,勢必猜測,勢必等待,勢必祈望,他依然束手無策不能為其做些什麼。吃完飯,陪老兩口閒聊了一會,回來了。

推開房門,沒拉燈,屋裡黑糊糊的。他走到床前摸黑脫掉衣服,拉過搭在老婆身上毛巾被的一頭蓋在身上,輕輕躺下了。沒有睏意,睜著眼睛,無聊地看著模模糊糊的房頂。一會,立起身面朝外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側身裝睡的張鳳雲,一看丈夫沒理她,坐起來火了。

“起來!”

“幹啥?”留根睜眼回了話。

“起來再說!”

“說啥?”

“在外頭狼竄夠了,回來鑽窩就睡,怪知道地方!”她一把扯掉他身上的毛巾被。

“你犯病啦!三更半夜的叫我起來幹啥?”他不得不起來了,隨手拉開燈,生氣地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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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坐著,白眼一翻,因為她有話要說,氣火小了。

“哎,我問你,在縣城幹活掙的錢呢?”

“錢錢錢!老孃們家整天想的就是錢!”提到錢,留根窩火又窩囊,嗆道。

“別給我擠瞪白眼的!說,錢呢?”

“交了。”

“交了?交給咱爹了?”她猜到他一定去了魚塘。

“交給劫道的了。”

“啥?你、你遭劫道的了?”她驚訝了,隨即又被一個堂堂的大男人竟然如此無能的鄙夷心理代替了,“你一個大老爺們就這麼老老實實服服貼貼把錢全都交給劫道的了?”

“啊。”

“你真是騾子跳槽不中用!”

“我不中用?你知道個屁!哎,那錚明瓦亮的刀子在我臉上哧哧啦啦地劃圈,你說我咋辦?”他伸出一個手指在自己臉上形象地比劃著當時的情景,又鄙夷地看著她:“我不中用,你也別棉花堆裡摔豆腐,充硬石頭!換了你,刀子在你臉上劃圈,別說掏錢,叫你脫褲子你準比誰脫得都快!”

“你胡說八道!”張鳳雲操起掃床的笤帚嚇唬道。

“你們老孃們那兩下子我知道。在家裡把眼一瞪比誰都厲害,出門熊包一個!”

“你再說!”她拿笤帚連連敲了幾下床,要動真的。

他不說了。

放下笤帚,張鳳雲拉過毛巾被蓋上兩人的腿,心情好了,言語自然是平靜的,溫和的,透出一絲夫妻間那種親近的關心。

“哎,你沒誆我吧,當真遇上劫道的啦?”她問。

“誰誆你是這個!——”他把手掌疊在一起,學著王八爬行的動作,接著,心有餘悸地講起了路上那驚心動魄的遭遇,“哎喲我的媽呀!我長這麼大頭一次碰上劫道的,差點把魂兒給我嚇掉了!兩人長得凶神似的,一看就不是個善茬,我一個人對付不了!只要糊弄著不動真的,我就讓他倆擺佈。那個小鬍子還算有點人心眼兒,光拿刀子比劃了比劃,沒放血,依那個胖子的意思,非用刀子把我劃拉了不可!你說我敢不交嗎?好漢不吃眼前虧,別說百兒八十的,就是千兒八百的我也得痛痛快快交出來!”

“破財免災。沒在身上留下記號就行。”丈夫路遇歹徒,又差點挨了刀子,總算平安回來了,當老婆的心疼了,撫慰道。

“留記號?真動了刀子,那可不是留記號的事!還不把我活剝了!反正我也豁出去了,真給我動傢伙,我就給他們來個魚死網破,有他們沒我,有我沒他們!”

“嗬,幾天沒見長膽了。”她看著丈夫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拼命的樣子,譏諷道。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逼到份上,我啥事都敢做!”他儼然一個豪氣沖天的勇士。離開實際環境,大概人人都會說些武裝自己臨危不懼顯示膽量的假話。

這時,他眼睛一亮,想起了在縣城平時閒逛時給老婆買的護膚霜,下床趿拉上鞋,從旁邊沒解繩的鋪蓋卷裡掏出來,上床遞給了她。

“還給留了一樣東西呢。”

“這是啥東西?”她接住一看,是一個扁狀、下寬上窄工藝相當精緻的玻璃瓶。她反正看著,既新鮮又好奇,晃了晃,見裡面沒動,倒過來,這一下動了,粉紅色的東西慢慢淌到瓶口處。

“護膚霜!不是我藏在被子裡,說不準也被劫道的弄了去!”他自鳴得意地誇耀著自己的聰明和機智。

“多少錢?”

“0塊錢!”

“0塊錢?”張鳳雲不相信,“這麼一小瓶值0塊錢!”

“還有比這更貴的呢!哎,老婆子,我可是給誰也沒買東西,就給你買了一瓶護膚霜。”他深情地說。以此來表示和證明對老婆始終不渝的忠貞愛慕。

“咋,現在後悔了?”張鳳雲明白他的意思故意問道。

“你這叫啥話?別人要我還捨不得買呢。”留根不高興了,一臉被曲解的抱怨和失望。

“那可不一定。”她突然想起丈夫進城後自己日思夜想心放不下的某種擔心,試探地說道:“揹著我,還不知道把更好的給那個相好的女人送去了呢。”

“你!……”

“你啥?男人都是見花就採的風流貨。表面上人模狗樣的,揹著自己的老婆啥事都幹。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依,誰知道誰咋想的。”

“老孃們家整天就是吃飽喝足了瞎琢磨,沒正經事!”他生氣地嗆道。

“沒有不吃腥的貓,沒有不餷屎的狗。男人花花腸子多的是。別看你嘴裡說的比唱的好聽,看見漂亮風流的大閨女,心裡還指不定打啥壞主意呢。”

“越說越下道了!拉燈,睡覺!”留根扯起旁邊的毛巾被蓋上,躺下了。

無須再問什麼,一瓶包含夫妻全部親近情感的護膚霜,把張鳳雲心中的一切擔心和疑惑完全消除了,也無容置疑地勾起了張鳳雲她當妻子被關心的溫暖和愉悅,還有夫妻短暫分別的那種眷戀親熱情感。但是,她沒有熱烈地表示出來,一個縈繞在腦際懸而未決十分重要的問題使她不得不剋制、保留起來,那就是分家。儘管受到生根的嚴厲批評和斥責,事後,在苗巧雲又是一番言之成理的說服慫恿下,她雖然沒有立場堅定地明確表示執意分家,但是卻找不出絲毫的理由加以迴避和拒絕。猶豫不決時,留根從縣城回來了,她當然想知道丈夫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和立場。她有種美好的預感,並寄予希望充滿信心。可是,當她回憶起過去她與羅青海翻臉發生爭執的那些事情上,他幾乎每一次都是站在父親一邊,替他爭辯,斥責自己。她又感到心灰意冷,傷心失望。及至,在她心中產生了這樣一種疑慮:他會同意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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