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雲現在就想知道。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能等到明天呢。
“哎,留根,你去魚塘看咱爹媽,他們沒說啥時候回來啊?”她把護膚霜放在枕頭底下,側身躺下,手扶在他的肩膀上,湊近他的臉親熱地問。
“他說啥時候回來就啥時候回來,他不說回來,你把魚塘的屋拆了他也不回來。就他那個脾氣,誰說也白搭。”留根瞭如指掌地說。
“他就這麼鐵了心在外頭住一輩子?”
“反正我是沒咒念。”他立起身面朝外了。
她略一思索,又往前親熱地靠了靠,笑著勸道:“你和大哥再好好商量商量,想盡千方百計也得把咱爹媽接回來。”
“啥法都想了,白搭。不信,你去叫。”
“我去?我去要你們這些當兒子的幹啥?”張鳳雲扳住肩膀一下把他扳了過來,帶氣地嗆道。
“哎——,我說,”他骨碌坐了起來,眨巴著眼睛納悶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咱爹媽在家的時候,不是這個橫鼻子,就是這個瞪眼睛,嫌這又嫌那。咱爹媽搬出去住了,你又鬧騰著勸他們回來,學孝順了?”
“你少給我往下道扯。勸不勸在你,那是恁爹媽,又不是俺爹媽,看看誰心疼。”張鳳雲隨後坐了起來,冷眼一盯,漠不關心話中有話地說。
“哼,不來也好,省得三天兩頭為這個家生氣。”他深有感觸又帶著一絲無人體惜父母的不滿說。
“生氣也得回來!”張鳳雲口氣強硬地接了一句。
留根聞言愣了。
“你想幹啥?”
“分家!”
兩雙怒目碰在一起。
“說,分還是不分?”
“分分分!,你把我分出去算了!事溜不通的老孃們!”他呼地抖開毛巾被,矇頭躺下了。
張鳳雲無可奈何地愣坐在那兒。
第二天,吃完早飯,留根碗筷一推出去了。家裡只剩下苗巧雲和張鳳雲。也許是私下商量好的,兩人都沒去沙場,各自手裡拿著針線活坐在門口忙活著。仔細看去,從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可以清楚地知道,手裡的針線活只是個幌子。特別是苗巧雲,行動鬼祟,坐立不安,東張西望,好像在看什麼動靜。她們要幹什麼呢?
兩人歷經幾天絞盡腦汁的計劃行動,沒有得到家庭成員中任何一個人的理解和支援,連自己的丈夫都是站在對面的叛逆反動派。兩人除了感動怨尤、窩火之外,並不氣餒。強烈的分家願望刺激著苗巧雲那極強的自尊心,輾轉反側,一夜未眠,一種大膽而又冒險的念頭隨著黎明的悄悄到來產生了。——對於產生的一切後果,她不屑一顧,甚至根本沒去考慮,只有那利令智昏的念頭伴隨著刻不容緩的堅定決心,激勵著儘快果斷採取行動。當然,這種行動不能少了張鳳雲的參與。另外,再想拉一兩個人來充實她們並不十分堅強的陣營也似乎不可能了,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和親自動手才會得以實現。
她們一分一秒都不能等了。
院裡沒有了任何動靜,苗巧雲把原本沒有心思做的針線活撂在一邊,拉凳子湊過來,急不可待地問:“哎,鳳雲,分家的事兒你給留根說了嗎?”
“說了。”張鳳雲也把針線活兒放在一邊。
“他咋說?”
“給三哥的話沒啥兩樣。”
“哼,都是一個模子裡磕出來的!”她氣憤尖刻地罵道。
“那咋辦?”
“該咋辦就咋辦!咱大哥不是說了嘛,要分咱們自己分。那咱們就自己分!”她早有打算地看著張鳳雲說道。口氣中既有著不怕任何阻撓的強硬、沉著,又有著來自深刻目的的鼓舞、堅定。
張鳳雲驚訝地愣了。
“咱倆分?”
“你怕咱倆分不了這個家?”
“不是。我是說咱爹媽不在家分家合適嗎。”張鳳雲猶猶豫豫地說。
“分家又不是妻離子散,生離死別,他們在家不在家有啥不合適的。分家就是分房子,分糧食,分錢,這是你的,那是我的,一劈兩半就算完了。再說,合適不合適不賴你,也不賴我。咱爹媽他們躲出去,肅靜了,把咱們都晾了起來,誰不吃不喝沒人管沒人問,你說這日子還有法過嗎?”她帶著忿忿的激烈情緒用眼前的事實講道。
張鳳雲看了看她,依然心有疑慮。
“三嫂,我看還是等咱爹媽回來以後再說吧。”她說。
“鳳雲,你害怕了?”
“不是害怕。我老覺得咱爹媽不在家分家不踏實。就是這樣分開了,別人也會說是咱倆當家分的,一定搗鬼來。”
“搗鬼?”她冷冷地一笑,“錢,咱爹一手攥著,誰一分一文摸不著,掏不去;糧食,大缸、甕裡盛著,誰一口吃不下,掖不走;房子,在這裡擺著,誰也安不上軲轆弄個鼻兒拉走;豬狗馬羊、鍋碗瓢勺、刷帚疙瘩、爛笤帚、尿尿罐子蒜窩子,不是值錢的貨,給都不稀罕!你說,還有啥鬼可搗?”
張鳳雲又看了看她。
“三嫂,咱爹媽不在家,要不等大嫂、二嫂她們回來商量商量再分吧。”
“我說鳳雲,你今兒是咋啦?說話囉哩囉嗦黏黏糊糊的,沒點孫二娘開店的利索勁兒!”苗巧雲不耐煩地但又有所剋制地含著一絲悻惱嗔怪道:“分家要這麼多人幹啥,又不是去打狼!越肅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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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巧雲憑她與妯娌幾個共同生活的經驗知道,耿桂英、李萃萍絕不是她們一個線上的人。別看平時妯娌幾個在一起親親熱熱,說說笑笑,真正站在切身利益的角度上,她們會有自己的抉擇和立場,弄不好還會動搖張鳳雲並不十分牢固的決心。因此,動員誰,叫誰參加,那是她深思熟慮好的,靠不住的,寧肯不要也絕不拉來湊數。否則,勢必會造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結局。
有備則無患。苗巧雲把一切消弱她勢力的因素都統統考慮了進去,沒有動員更多的人進入她的佇列並不感到遺憾和力量單薄。相反,既無內憂,又無外患,她尤其放心。然而,她現在卻不能保持原有的沉著和樂觀了,她朦朦朧朧地感到,完全信賴又忠貞不渝的張鳳雲,也開始顧慮、猶豫、推三阻四地找理由想打退堂鼓了。同時,她又感到整個家庭的思想都在和她的意志相悖。她沒有因此而氣餒、懾懼,也沒有因此退卻、放棄。因為,張鳳雲過去也曾有過像她現在這樣執著、迫切、堅定的分家決心,也曾因為受挫而壓抑擱置下來。知道這一切,今天她就有辦法絕不放棄對她寄予的希望。拉住張鳳雲也對她有一股促進、鼓勵的力量。
怎樣重新喚起張鳳雲的分家決心,苗巧雲是有充分把握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