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轉頭看她一眼，微笑著也扣住她的手。
在人群裡放了手，沒想到在佛菩薩注視下倒牽了手。
從大殿出來，兩人不覺回頭，赫然見一副門聯——退後一步想，能有幾回來？
龍騰一時駐足，何歡攬著她的肩，“我們至少還要來兩回的。”
龍騰點點頭，又回望一眼，兩人離開祝聖寺。
“你想找個寺廟吃齋還是去香會街？寺廟估計這會兒人挺多。香會街素食肉食都有。”
“我不想吃。”龍騰說，“你要是餓了，就去吃。”
“我也不餓。等會兒餓了買點零食也行。那我們再在周圍寺院走走，趁中午人少。”
“嗯。”
兩人又沿路走去。女保鏢等了他們半天，望著他們的背影，都快哭了，這兩人不吃飯的嗎？又不敢跑去吃飯，怕跟丟了。
往前走了一段，經過路邊一棵空心樹，樹裡面一個和尚正在閉目打坐，兩人靜靜走過。在這又簡陋又人來人往的地方修行，是需要一點定力的，很容易被當成景點參觀了。
何歡講著空心樹的故事，到了牟尼庵。
“以前沒有車，拜山禮佛的人，爬到這裡，口渴難耐。牟尼庵的僧人見到這些疲憊的路人，發慈悲心，就在這裡給路人施茶，讓他們歇歇腳。所以路人都叫這裡為茶房。比較樸實哈。”
近中午，估計僧人都去吃飯了，兩人就在院裡和殿前看了看，不準備進去了。
一個和尚出來，“阿彌陀佛！二位施主要喝茶嗎？”
其實何歡想問他能不能吃齋？大中午的！他們這人又不多，正好。但是估計也是人不多，所以不對外供齋飯。何況這周圍都是飯店，實在不好意思問。
但既然問他們喝不喝茶？來都來了，卻之不恭。
何歡點點頭，“有勞師傅了。”
和尚走下臺階，讓兩人在院裡茶臺坐下。這怕也是唯一一個在大殿前設茶臺的寺院。
和尚幫他們泡了一壺甘露茶。雖然沒吃飯，但甘露茶喝下去，一路爬上來的疲累也得到了緩解，渾身舒坦。
甜甜的，龍姑娘又開啟了牛飲。
何歡喝了一口，不由得把甘露茶裡面的十八味中草藥都說了出來。
和尚瞪大眼，如遇神仙，“我們這甘露茶就地取材，每個時節都不同。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何歡笑笑，“我猜的。”
不知道怎麼解釋，拉著龍騰起來，“我們去拜佛吧。”
把仙女留在茶凳上。
和尚咂了一口茶，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回頭，連忙起身跟上，“啊！你是小白龍？茶神是吧？難怪難怪！但是中草藥你也能喝出來嗎？”
龍騰看著他，真是個神人！現吧！
何歡笑著點點頭。和尚嘛，什麼玄妙接受不了？開開心心地帶著茶神去拜佛。
喝了人家的茶，照例隨喜了。
出來，和尚不捨，“小白龍，下山還來喝茶。”
“好！”何歡好想問這茶痴能不能吃齋？但實在不好意思問。
只好抱起仙女走了出來。
“你真是！到處有留你吃齋的喝茶的！”
何歡委屈道：“其實我想他留我吃齋的，他偏請我喝茶，到底缺點心心相印。”
龍騰無語，“你餓了我們就去吃飯。”
“不用，反正這周圍都是賣吃的，現在人多，我們再轉轉。”
“嗯。”龍騰又回頭看一眼，“為什麼庵裡也有和尚？”
“庵並不一定是尼姑庵。廟，是供奉祖先的。以前大家族都有家廟，然後地方有本主廟，後來結合到道教，有土地廟、財神廟，它是祖先崇拜和道教的一個場所。
寺，最開始是官府名，比如太常寺、鴻臚寺。鴻臚寺就是專門管國家外賓接待、國家祭祀、典禮這種禮儀部門。
佛教傳入我國的時候，僧人就在鴻臚寺下榻、講經。慢慢的，僧人居住修行的地方就被稱為寺了。
但是你看蒼山的中和寺，它又是一個道教的。雖然它也供奉觀音和彌勒，但它中間供奉的是玉皇大帝。
庵呢，我們古代文人學士的書房，稱之為庵。有個詞叫結草為庵嘛。就是僻靜的唸書的小茅屋，不是對外開放的。
後來就發展成一些尼姑居住的庵堂，然後也有了佛像和佛事活動，人們也到庵裡拜佛。但是在我國，它其實並沒有分得那麼清楚。
原來這裡三十六寺，七十二庵，它是從規模上來說，並不是說尼姑庵七十二座。不管哪裡，總的來說，都是和尚居多。
所以庵裡也有和尚，寺裡也有尼姑。我們拜的第一個寺廟，九蓮寺，不就是比丘尼嗎？”
龍騰點點頭，之前還沒覺得奇怪。
“很多人以有沒有大雄寶殿區分寺和庵，甚至區分比丘和比丘尼，那也是片面的。很多大的庵，也有大雄寶殿，尼眾住的寺院也有大雄寶殿，比如九蓮寺。
因為佛門講眾生平等嘛。比丘尼內部都互稱師兄，佛門無論男女老少都互稱師兄。師姐師妹師弟那都是武俠小說裡的。
我們呢，碰到出家人，無論男女，都可以叫他們師傅。男女都剃了頭，穿一樣的僧衣，又都稱為師兄，也就不分性別。”
“除了常見的寺和庵，還有閣、殿、居。還有我們剛剛經過的空心樹，樹林、山洞、樹洞，反正一隻木魚就可以打坐唸經了嘛。所以叫什麼並不是限制。”
龍騰點點頭，“除了不知道路，什麼都知道。”
何歡看著她，無語，這是誇他呢？還是誇他呢？
看著他的表情，龍騰忽如陽光般明媚地一笑。
何歡也很高興，之前一直擔心她帶著一種沉重的心情來祈福。但自從借到金鑰匙後，龍姑娘一直挺輕鬆的。
“所以說寺廟寺廟，其實就是佛教傳到我國後跟我國文化結合，本土化的一個表現。”
兩人順著小路在茂密的樹林裡走著，忽然眼前一亮，兩株玉蘭一樹白花，一樹紫花，在中午的豔陽下十分潔淨美麗。
不由自主走過去，才發現是一個在建設中的寺院。還沒有圍牆，大殿剛剛建起來，院子邊堆滿了木料和石磚，殿前掛著許多花草，臺階上也是各種花卉和千姿百態的多肉。
旁邊一道溪流淙淙流過。
沒想到來到這麼一個幽靜美麗的所在。
往裡走了走，佛像都沒有。還沒建好，估計也沒人，兩人就繞著院子熘達，後面還有一片菜園，環境真清幽。
路過菜園旁邊一所小房子，兩人一愣，裡面幾個比丘尼正在吃飯，也抬起頭看著他們。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進來看看，還以為沒人呢。”何歡連忙說。
一個中年比丘尼連忙起身，“阿彌陀佛。現在是還沒建完，只有我們幾個。”
何歡點點頭，“雖然還沒建完，但是很美。我們看到很多花。”
“是的，上香的寺院多了，我們準備就供奉鮮花，開闢個小菜園自給自足。”
“真不錯。”何歡想出去了，不想打擾人家吃飯。
看了一眼龍姑娘，沒想到龍姑娘看著她們桌上的菜。何歡捂臉，剛剛是誰說不要吃的？
幾位比丘尼也發現了龍姑娘的視線，都站起來，“二位施主還沒吃午飯吧？就在我們這裡用午齋吧。我們也剛剛吃，人不多，都是自己做的菜，菜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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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龍騰說。
何歡無語萬分，這社恐姑娘是格局突然開啟了嗎？人家客氣了一大篇，你就直接來個好！
“貓吃素嗎？”比丘尼笑盈盈地問。
“它不吃，它只吃早晚兩餐，不用管它。”何歡放下仙女，“去院裡曬太陽吧，別跑遠。”
仙女晃著雪白的尾巴，像個女王優雅地邁著貓步出去了。
比丘尼領著他們洗了手，帶著兩人到她們旁邊坐下，給他們舀了飯。
寺院齋堂一般都是分餐制，自己打菜打飯。但上次在中和寺，桌餐，無提法師也陪他們吃過的。
她們自己做飯，也不像其他大寺院那樣做幾大盆，就是幾碗素菜。
兩人拿起快子。
“嗯，好吃。”
這寺院都還沒建起來，當然也就不用講什麼止語了，幾個阿姨輩的比丘尼像看孩子一樣笑盈盈地看著他們，本來沒計劃他們的飯，臨時來客，怕他們吃不飽，就不動快子了。
何歡不好意思了，“你們也吃啊！”
龍姑娘倒是不客氣。何歡是服了她，龍姑娘的社恐好像是分時間分地點分人的。
吃完飯，又喝了一碗湯，龍騰主動問：“幾位師傅是從哪裡來的？”
“我們本在全國各地寺院，禮佛途中相遇，相約來雞足山。前幾年就來過了，發現這一處廢棄的寺院，就申請了重建。”
“自己重建嗎？”
“四處化緣。”
“那現在資金夠了嗎？”
何歡看龍姑娘一眼，她可算找到撒錢的地方了！難怪一到這兒跟到自己家似的。
幾位比丘尼搖搖頭，年長那位微笑道：“慢慢來，現在大殿建好了，院子弄好了，種了花。工人過年回去了，等工人來建，不夠我們又去化緣。”
何歡懂龍姑娘的意思了，就跟她們攀談，問她們去哪裡禮佛？
她們朝拜的地方是哪個佛菩薩的道場，出過什麼大德高僧，有些什麼著述，何歡都清清楚楚。
交談漸深，幾位比丘尼也面露欣喜，都知道這位施主不簡單了。何歡也放了心，一番交談連她們的宗派都弄清楚了。
看了一眼龍姑娘，龍姑娘接著問：“你們可以供奉往生牌位嗎？”
“往生牌位？”
“我想為我媽媽供奉。”
幾位比丘尼看著她，目露慈悲，她們都是媽媽輩的嘛，不知為何出家。過了一會兒，年長的比丘尼點點頭。
“等佛像運到，經堂這些建起來，就可以供奉。”
“你們離預算還差多少錢？我捐資。”
幾位比丘尼相互看看，即便是出家人也忍不住激動地站起來。
龍騰也站起來，何歡也站起來。
幾位比丘尼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功德無量！”
留下一位比丘尼收拾碗快，另外幾個比丘尼帶著他們去大殿。
拿出了預算表，看來她們是很認真地在籌建這座寺廟，也籌備了好幾年，各種資金收支很清楚。
看了預算，龍騰點點頭。
比丘尼又主動提供了她們幾位的宗教局登記資訊和雞足山管理局重建寺廟申請表。寺廟寫的是傍溪居，何歡點點頭，“這名字倒很直白。”
比丘尼笑著點點頭，“當初走到這裡，發願重建，也是有緣。碰見二位施主，也是有緣。”
剛剛交談已經得知她們是守戒律、講因果的真正修行人。現在看了這些檔案，又多了一重保障。
幾位比丘尼看著這位年紀輕輕心事重重的大施主。
何歡點點頭，龍騰就要了賬戶轉賬。
幾位比丘尼又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感謝二位施主！”
給她開了收據。
龍騰留下了媽媽的姓名、生辰、忌辰。
寫好，年長的比丘尼抬頭看著龍騰，“施主要為母親做法事嗎？”
“不用了。”龍騰道，“有祈福的經書幫我媽媽念念就好。”
“好的。”
“建好後，牌位要正對著花園，讓我媽媽可以看到滿園的花。”
“好的。我們就準備鮮花供奉，一年四季鮮花不斷。”
剋制良久的龍騰漸漸淚盈於睫，幾位比丘尼也沒說話。
龍騰雙手捂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放開，“好了，建成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們就先走了。”
“阿彌陀佛！感謝施主！等寺院完全建成，請二位施主來。”
“明年我會來。”
“施主來就聯絡我，我們灑掃靜室以待。”
幾人無比恭敬地送出。
何歡喚出玉蘭花樹下曬太陽的仙女，抱著。這個地方實在美麗、雅靜。看著龍姑娘，這也算完成一件大事，了卻一樁心願！
“你這捐資修寺，略等於家廟了。放心，她們是注重因果的正統佛弟子，待你媽媽也會如菩薩一般，必定會好好誦經祈福。”
龍騰看他一眼，“媽媽的墓前，總有一些虛偽的人去，惹人生氣。每次我去都把他們的花扔了。媽媽很喜歡花，但是因為我過敏，家裡從來沒有鮮花。”
龍騰眼圈紅了，何歡握著她的手。
“如果她現在還在……”
何歡停下來輕輕攬著她的頭，龍騰靠在他胸口，平靜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她如果早點知道我對又大又漂亮的花不會過敏，她就能放心地養花賞花了。”
龍騰轉頭望著一樹白玉蘭，一樹紫玉蘭，藍天下如雲似霞，久久地佇立，眼如水晶滿眶。
何歡心都碎了，握著她的手，“媽媽會喜歡的。等這裡建好了，以後你有時間就可以來這兒住幾天，和媽媽一起賞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