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不知道楊毅打著什麼埋伏，大半夜的，為什麼要見自己？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你有什麼事電話裡不能說嗎？這麼晚了不能改天？”

“就現在吧，和你聊聊，而且我還有東西要交給你。”

楊毅結束通話電話，沒有留給南國拒絕的機會。

南國遲疑地把電話放回去，站在黑暗中，他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搖搖頭，換了一件外套走出了辦公樓。

漆黑的夜空有著繁星點點，微風習習的感覺讓人很愜意。

遠處的綠光照映在南國心裡，茶茶的歌聲從不遲到。

南國來到了瘋人院的大門，瘋隊長並不在這裡。

按他的脾氣來說，即便是半夜也應該在加班，怎麼會不在呢？

南國沒看到瘋隊長，下午開會的時候倒是見到了，瘋隊長坐在最邊緣的位置上，倍受排擠。

正義永遠不會缺席，但是正義一直都在被排擠，南國忽然生出了哲人的感悟。

他走到傳達室這裡，有一個按鈕，按下去鐵門就會開啟。

吱呀呀

南國邁步走出了瘋人院，鐵門開啟的時候，身後好像有人影閃過，南國回頭，草坪上空無一人。

“怎麼好像看到了芳芳？”

也許是看錯了，南國獨自一人來到小火車上，他沒有通知任何人，他也想找楊毅問個清楚，他到底，想怎樣。

嗚嗚···

哐哐哐···

小火車發動的聲音在沉寂的黑夜中很刺耳，星空的倒影在鹽湖上紛擾妖嬈，南國感受著夜風，緩緩來到了鹽湖外圍。

隔著很遠南國就看到了楊毅，正坐在站臺的長椅上，只有他一個人，旁邊還放著一個鐵盒。

小火車停穩，南國來到楊毅的面前。

“晚上好？”

一點都不好。

南國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沒說，他坐在楊毅的旁邊，這個鐵盒是幹什麼用的？

“裡面有拼圖的模版，需要交給你來保管，這也是每一任院長的職責。”

楊毅解釋這個模版的用途，南國一點都沒聽進去，這東西他早都見過，馬海那裡也早就有了複製品。

顯然，楊毅也有不瞭解的情況。

這讓南國稍微好過了一些，他假裝不知情，裝出了很驚訝的樣子。

其實這個模版早都可有可無了，不對，它不是在辦公樓的保險櫃裡嗎？

“之前這個模版我安排人取走了，以防萬一，當我覺得合適的時候才會拿給你，我想現在可以了，所以把它交給你。”

怪不得，南國還在想這個模版是怎麼從保險櫃裡被人拿走的，看來楊毅在瘋人院的眼線還是沒清乾淨。

應該是當初運走那些貴重裝置的時候一併帶走的吧？

南國心想，然後又想起了下午的會議，他皺著眉頭問：

“你到底要幹什麼？為什麼要茶茶錄單曲？”

南國知道楊毅的目的不會這麼簡單，他想要答案。

楊毅掏出一根煙遞給南國，兩個人靠在長椅上，仰望星空的楊毅有了詩人的情懷：

“販賣信仰永遠比販賣貨物值錢，你不這麼想嗎？”

南國一聽這話就把眉頭皺緊了，他憤憤不平地說：

“販賣？你明知道茶茶是我的未婚妻，你這麼做就不考慮我的感受嗎？口口聲聲說以後大家都是集團一分子，可你做了些什麼？你要把她當作商品去包裝販賣？”

南國到底還是沒控制好情緒，楊毅聽著南國的控訴，表情始終平靜，沒有任何反應。

等南國說完，楊毅伸手拍拍南國的肩膀：

“來，坐下吧。”

南國閉上眼睛深呼氣了幾口氣，青筋暴起。

他在努力剋制自己內心的衝動，楊毅看在眼裡，不為所動。

當南國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這才坐回到長椅上，一言不發，面色鐵青。

楊毅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用寂寥的聲音說：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一個···騙子的故事。”

南國側過頭，他可沒心情聽故事，但看楊毅的表情，似乎這個故事意有所指？

楊毅像是追溯又像在回味，他開始講述這個故事，不快不慢的嗓音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吸引人···

從前，比從前再往前一些，那時候有一個男人，姑且稱之為是一個騙子吧。

騙子始終是騙子，男人卻是一個失意的男人。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騙子的生活就過得不溫不火，他沒有什麼志向，也沒什麼出息。

他時常被人奚落，卻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他靠別人的接濟生活，直到後來他遇到了那樣一個姑娘。

就是故事裡常出現的那種姑娘。

姑娘很可憐這個騙子，騙子很喜歡姑娘，所以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山盟海誓的橋段從來都是故事裡才會出現的情節，真正的感情其實是很平淡的，就像一杯兌水的白開水，從來都與波瀾壯闊沒關係。

那些後人讚頌的纏綿悱惻，不過是他人口中筆下的點綴，他們相愛了，就是這麼簡單。

兌水的生活有了愛情的沖劑，彷彿也有了努力的動機，騙子不想自己再繼續平淡下去，他想要體面的生活。

給不了她溫暖，這是騙子心裡的一道疤，所以他開始四處尋覓體面的可能。

金錢，成為了支撐他去愛她的源泉。

姑娘並不知道男人為自己做出的改變，她只是很喜歡他的善良與溫柔，僅此而已。

男人卻不這樣想，在某一天，男人忽然發掘了自己被平庸隱藏的優點，或者說是天賦。

他很擅長蠱惑人心，他發現自己說出口的話，所有人都會不假思索地去相信。

他一廂情願地把這種坦誠的表達當成是自己的天賦，他覺得憑藉自己的蠱惑和巧言善辯，一定可以為他的姑娘構建一座夢想中的城堡。

即便城堡的基石全都是謊言，他也在所不惜，他背負著數也數不盡的謊言，從未後悔。

騙子用自己的謊言構建了結實的城堡，把他心愛的姑娘囚禁在城堡的閣樓裡，他相信這個城堡可以萬古長存，直到基石崩壞那天。

那是一個很尋常的日子，騙子已經記不清具體時間了，後來，比後來再往後一些。

騙子的騙局被人發現，他的同伴都很憤怒，他們背棄了他，被稀釋的信任沒有任何挽回的可能，騙子在一夜之間身敗名裂。

他的姑娘被城堡的羈絆鎖在了閣樓裡，他的愛成了禁錮，姑娘甚至在他的堅持下放棄了世俗與煙火，她彷彿已經凌駕一切，卻把自己給弄丟了。

騙子痛苦地想要挽回，無濟於事。

他被信任放逐，放逐到了陌生的荒野，在這裡，他背負著罵名和背叛，步步艱辛，直到最後，騙子幡然醒悟。

可當他想要挽回的時候，一切卻早已朝著不可逆的洪流席捲，他的人生就此淪喪，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

他想回去找他的姑娘，可他的身後只有懸崖絕壁，騙子在落寞中消沉，在夕陽下流淚，在星空上遙望，他開始流浪···

騙子在殘山剩水的廢墟中吃著殘羹剩飯，他失去了人生的意義，或者說他在一開始就沒有生出過這種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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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死了，那是一個蕭索的秋天。

故事，終。

···

楊毅講完這個模稜兩可的故事，清了清嗓子，側過頭微笑著望向南國，南國的表情比鹽湖上的雪白還要不堪：

“這個童話故事···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南國覺得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這個童話故事為什麼聽起來很瘮人？

楊毅話裡話外好像都在暗示自己就是故事裡的那名騙子，他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

不應該啊！再說了自己和馬海也沒來得及做什麼損人利己的事情呀？

南國只想到了自己沒做過什麼，但他沒有想過，等他做了，也許已經晚了···

眼中的不自然在楊毅看來正中下懷，他笑了，換了一個輕鬆的語氣說：

“這可不是童話故事哦。”

“那？”

“這是一個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