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望著桌上各式各樣的泡麵，實在是提不起胃口，他在嘆息中起身，把門推開想要出去透透氣。

城北飯店的門是那種旋轉玻璃門，門口擺放著兩尊紙人，呲牙咧嘴的模樣讓路人心驚膽顫，南國覺得這是一種自殺式的營銷手法。

其中一個紙人是朝偉，朝偉腳下踩著一塊石頭，南國看到了，正是當初老蒜頭回報給自己的“珍惜饋贈”。

這是春天鎮聖母雕像的基座石料，此時正安靜地躺在朝偉的腳下，任憑陽光鋪灑在石頭的表面，流淌出璀璨的光芒。

南國把石料拿起來，掂量了一下，他看到石頭的縫隙處散發出點點光芒，不知道是什麼材料打磨出來的。

沉甸甸，卻沒有大理石的那種厚重。

南國拿著石料想了很久，過後他沉默地把石料帶回宿舍，小心放好。

又從飯店出來，南國想去西山看看，那裡有一座雕像，是春天鎮的信仰所在。

“我也要出去玩！”

傻子看到南國要走，馬上跳過來要跟南國一起，傻子的舉動有時候很像小孩子，需要人哄。

不過帶著他也好，溜達溜達，漲漲傻子的見識，省得日後到哪都不認識。

“走吧，帶你玩去。”

南國帶著傻子從城北飯店出來。

一路上南國都很沉默，傻子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歪著腦袋望向南國，南國眼神中迸射出的精光卻帶著幾分疑惑。

走到一半的時候南國看到了四爺，站穩腳跟，南國剛要打招呼，卻看到四爺身後跟著許多小弟。

“流氓！”

傻子甕聲甕氣，南國趕緊安撫傻子，說四爺不是流氓，他已經金盆洗手了，現在是春天鎮餐飲界的魁首。

“流氓廚子！”

傻子依舊甕聲甕氣，在他的觀念裡給別人的定義很難消除，傻子不喜歡四爺和小芳，他覺得這些人過於脆弱易碎，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都很易碎。

南國很感慨，他開始在某些特定的時刻關注傻子的言行，也許在這個天真的男人眼裡，他所看到的一切才是最接近本質的內在。

小弟們簇擁著四爺走進了一家洗浴中心，並沒有注意到南國。

南國抬起頭，看到了洗浴中心的名字：

春湯溫泉

這是一家很有詩意的洗浴場所，也是春天鎮唯一的正規休閒娛樂場所。

當然了，阿蓮的小店不算，到她那裡想要得到放鬆休閒的人，最終都會很疲憊···

阿蓮技藝精湛，周圍百姓有口皆碑。

南國和大頭晚上閒聊的時候說起過春湯溫泉，大頭說那裡面設施完善，而且老闆經營有方，是春天鎮歷史最悠久的澡堂，也是春天鎮百姓放鬆閒暇時光的好去處。

很多年前，這裡也曾有過一些不可明說的服務項目，也曾聚集了很多外地遊蕩來的“保健專家”。

可是春天鎮的百姓很排擠這類人，雖然內心嚮往，但行為上總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批判。

那裡的姑娘們怨天尤人，被排擠打壓時間久了，也就一湧而散了。

剩下幾名毅力驚人的姑娘在堅守崗位，很可惜，過了沒三個月，當地相關部門一紙封殺令，結果了這些邊緣人士最後的陣地。

再後來，三合集團入駐春天鎮，新型產業園區就建立在春湯溫泉的後面，因為生活需要，這家澡堂再次開業。

再次開業的春湯洗浴中心搖身一變，成了春天溫泉。

那些邊緣服務項目全都被取締了，取而代之的是正規的溫泉養生，還有足療按摩。

新來的老闆盤下了之前的洗浴中心，讓這裡重新煥發生機，也為大家提供了一個很適合放鬆身心的去處。

又因為春天鎮地處北方，外出洗澡一直都是北方人的習慣，春天鎮也不例外，加之鹽湖的乾燥和化工廠的開發，這裡的氣候一直很乾燥，居民們都喜歡在週末扎堆泡溫泉。

久而久之，“來春湯，泡溫泉，搓個澡、捏個腳”已經成為春天鎮當地特色的民俗活動了，就連外鄉人都沉浸其中。

“這是賺到錢了，帶著小弟來放鬆一下？”

南國這麼想，他並沒有跟四爺一起去春湯溫泉泡澡，他還要上北山，那裡有他的“疑惑”。

帶著疑惑和傻子，南國來到了北山，北山說是“山”，其實不過一個小土坡，春天鎮平均海拔海拔44米，西山海拔244米。

兩百米的高度落差，登臨山頂，送目遠望，南國看到了春天鎮的全貌。

田字格，四條大街，各有特色，東西南北。

兩個人來到山頂，南國看到了那尊讓他嚮往的雕像，周圍荒草不生，刀風正勁，一對鐳射燈泡在雕像的臉上折射出泠冽的光芒。

傻子走到了雕像的面前說：

“這是哪個傻子設計的？”

南國覺得從藝術層面上來看，傻子的造詣很可能早已超越了所有人。

山頂的雕像很孤獨，矗立在這裡天閃天下唯它獨尊，荒草和橫風是點綴了雕像的孤寂，這裡很少有人來，雖然是信仰，但也是讓人不齒的敗筆。

南國望著這座造型奇異的聖母雕像，心想這樣的作品放眼全國也是一枝獨秀，明人不說暗話，這座雕像的設計者真的很溜。

聖母雕像的下面是基座，上面刻印著完工的時間，有兩個時間點，一個是動工當天，一個是完工時刻。

間隔了整整五年，當中有過一段時間這裡曾被廢棄，南國記得。

他看到聖母雕像的基座右邊好像有些不對勁。

伸手摸了一下，南國發現這裡被打磨過，之前應該是缺了一塊石料，後來被人用大理石填充了這部分缺陷。

南國感受著大理石的堅硬和冰冷，再看看其他部位的石料，怎麼看都覺得不夠渾然一體，要都是大理石，怎麼後來打磨的部分如此光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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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不禁暗自揣摩，他又摸了摸其他部位，腦海中忽而間一陣刺痛。

手指觸控到那些冰冷黝黑的表面上，南國心神不寧，他彷彿回想起了什麼，馬上從旁邊撿起一些尖銳的碎石。

雕像的某些部位已經風化了，大理石不可能會被風化成這樣。

南國的手腳有些慌亂，他用尖銳的石頭在風化的部位上打磨了幾下，火星崩現，黑色的表層慢慢褪下偽裝，露出了裡面黃澄澄的真實···

南國手中的石頭沁出了汗漬，他用力敲了很久，把聖母雕像的外層石料敲開，看到石料內部是明黃色的，用手摸了摸，南國激動萬分。

這是黃金！

南國拉著傻子後退兩步，看了看聖母雕像的整體構造，再掂量一下這個雕像的重量，南國喜上眉梢，語氣裡說不盡的興奮難耐，他回想起那些原本支離破碎的記憶。

這座雕像，是他具象的理想。

王國的基石從未崩塌，它一直在這裡，等待國王的撫摸。

“傻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南國的盯著聖母雕像的眼睛，與那對鐳射鐳射眼對視，南國在審視王國的基石，也在審視他舊日的理想。

那天在瘋人院摔倒前乍現的回憶開始逐漸清晰，南國的臉上浮現了耐人尋味的笑面···

“這是一個造型奇特的雕像。”

傻子很認真地回覆。

南國搖搖頭，他笑著說：

“這是價值兩億五千萬的理想，也是咱們復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