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田？”孫止孝有些迷惑。其實也不怪他，大明的屯田，起於洪武年間，一直持續到了崇禎七年，早就成了一筆糊塗賬。要是去縣中賬簿查詢，屯田都在，要是按照賬簿去尋找，則是一畝都沒有，全都被大大小小鄉紳鯨吞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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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趙京仕點點頭，“一個月前，大將軍下令，收繳偽明蜀王之田，納入朝廷所有。在下不才，正是大將軍所任命屯田司知事。”

“原來如此！”孫止孝聽到此言，這才明白過來。只是，這心中不免有些遺憾。事實上，盯著蜀王府田產的人不在少數，其中就包括他孫止孝。自從成都蜀王府倒下之後，其王府田產便成了各方的香餑餑，甚至已經有人將蜀王府的田產據為己有。

只是孫止孝為人謹慎，乃至膽小，暫時不敢伸手，想著觀望一番，如果心來的裴家軍依舊不提蜀王府田產之事，那麼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將這些田產吞入腹中。誰知，這一等，真將軍府之人等了過來。孫止孝不禁有些慶幸。

“孫大人？孫大人？”見孫止孝發愣，趙京仕輕聲呼喊幾句。

正在發愣的孫止孝猛然驚醒。“孫大人，你在想什麼？”趙京仕有些好奇。

“無事，無事。”孫止孝有些尷尬，不過隨即調整了過來，問：“趙大人此番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可道來，孫某必將竭盡所能，祝你一臂之力。”

“如此，還真有一件事，想請孫大人幫忙。”趙京仕要是沒事就不用過來尋找孫止孝了。

“趙大人但說無妨。”

“還請孫大人派些人手，隨我去丈量土地，我也好都認識認識，這蜀王府的田都在什麼地方。”

“這是自然。”孫止孝拍著胸脯道，要不然孫某親自陪趙大人走上一遭。

“如此有勞孫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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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孫止孝帶著縣中衙役二十多人，陪伴著趙京仕幾乎走遍了內江縣各地村鎮，將原本屬於蜀王府的田產，一一指給趙京仕檢視。

趙京仕也不敢懈怠，帶著手下人一一將蜀王府田產記錄在策。每走過一處莊子，趙京仕便留下一名管事，負責管理這座莊子田產的人員招募，耕種，收穫等事。等收穫之後，則由屯田司統一回收所有糧食。然後在按照各個莊子的產量，給予管事銀子作為酬勞。

而這些管事則按照所招募人員的表現，再從收到的酬勞裡面，或多或少分配給下面的農工。不過為了防止管事過於盤剝下面的農工，裴家軍也實行了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政策。那便是，允許農工隨時離開莊子的權利，而無須通知莊子管事。

如此一來，為防止下面農工全部離開，那些管事即便再過貪婪，也必須給予一定的酬勞給農工。否則，無人勞作，等收穫季節，管事交不上產量，不僅自己酬勞沒有不說，即便他這個管事也要被罷免，甚至還要賠償莊子這一年的損失。

孫止孝跟著趙京仕一路走來，對趙京仕的一些做法越來越疑惑。終於等到一日晚間，回城休息之時，孫止孝忍不住問道：“趙大人，卑職看你這做法，莫非軍府的屯田司要直接管轄這些屯田，而不是將這些屯田交給地方官府管轄？”

“怎麼？孫大人此時才明白過來麼？”趙京仕笑道。

孫止孝無言。蜀王府的田產，整整佔據內江縣八成之多，如果這些田產全歸屯田司所有，那麼他這個地方知縣，難不成只能管理剩下的兩成土地？到時候，要田沒田，要人沒人，他這個知縣誰都調動不了，誰都不聽他的，那他這個知縣當著還有什麼意思？

彷彿看穿了孫止孝內心的小九九，趙京仕笑道：“孫大人無需擔心，大將軍早想到此事，故而特意交代。今後，屯田之事，屯田司說了算，地方官府無權管轄，而除了屯田之事，其他事項，全都歸孫大人管轄。”

趙京仕這麼一說，孫止孝更加迷惑。趙京仕乾脆直白道：“我的意思就是，屯田司的管事，是升遷是貶謫，亦或者是獎賞，都是屯田司管理，而屯田司下面的農工，歸管事所管。但是，除了這些，比如這些管事農工在內江縣犯了罪，則歸內江縣所管。

至於，屯田每年的收成，也都會按照軍府的規定，給地方官府納稅，地方官員完全不用擔心。如果地方管事沒有按照律法給地方納稅，則我屯田司會第一個罷免此人，然後再給縣衙納稅。”

趙京仕這麼一說，孫止孝這才恍恍惚惚摸到一些門竅。如此一來，原本每年需要派衙役下到各村鎮去收稅，也都可以免掉了，只需要坐在縣衙內等著屯田司將稅糧交過來即可。不過，說到底，他這個知縣在地方上，卻再也不再是一個一言九鼎的土皇帝了。

看孫止孝有些悶悶不樂，想到這些天還是此人鞍前馬後，將自己伺候的妥妥帖帖，這些日子，趙京仕也算是轉過了好幾個府縣，然這些府縣的知縣，知府，沒有一個人能像孫止孝一般，鞍前馬後的陪著他，勘察地形，分配管事，想到這，趙京仕忽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想了想，趙京仕道：“孫大人這些時日辛苦了。”說著，湊到孫止孝的耳邊，輕聲道：“我來的時候，聽到成都訊息，說大將軍對這段日子的各地官府的辦事態度極為不喜，預計的考核將會提前，到那時，將會有一大批官員落馬或被調離，孫大人，這可是一個機會，你要把握住。”

孫止孝打了一個機靈，感激的看著趙京仕，道：“多謝趙大人提攜，孫某沒齒難忘。”

趙京仕只是淡然一笑，並不作答。又過了幾日，趙京仕將內江縣的差事辦妥之後，隨後有馬不停蹄，趕往下一個州縣，離開了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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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京仕離開之後，孫止孝辦事更加賣力。不僅在各大路口設卡攔截，並且又從內江縣的大戶人家之中，厚著臉皮，軟硬兼施，又弄到一批糧食。四各城門口，設定的粥棚內，煮粥的香氣從未消散。

從哨卡，大路上攔截的流民，被轉到這些粥棚內，先是每人分到一碗熱氣騰騰的濃粥，緊接著就是被各大屯田管事看中，直接拉到各自莊子內，成為莊子內最新一批的農工。捧著手中熱氣騰騰的濃粥，一路飄零，四處招人唾棄的流民，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官府的溫暖。

不少人，捧著海碗，臉上的淚水，如豆粒一般滾落，高喊青天大老爺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直持續到九月中旬，內江縣這個民亂最為嚴重的縣城，竟然已經恢復大半的元氣。城市內，又開始生起煙火氣，小販的叫嚷聲，濃烈的飯食香氣，以及來往的行人，再一次充斥了整個內江縣。

也就是在九月中旬，來自成都的考察也已經大致接近尾聲。負責考察的劉先春，派人深入四川各府各縣，深入鄉野田間，行走於街頭巷尾，將其所見所感，一個個全都記錄在案，然後匯之於劉先春的手中。

劉先春然後再命人將這些報告整理出來，分配別類，歸總在一起，然後從吏治，勸農，審案，等等各個不同方面的評價，來綜合評價各地官員。被別將這些官員評價出優良中差四種級別，最終彙報到裴小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