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輓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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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西安那一邊差人派過來的,那個姓左的在叫咱們領兵支援呢。”早已卸任總兵職位的尤世威將一份文書拍在了眾人的身前。

“這個姓左的不過是孫傳庭的一條狗,他以為自己是誰呀?還敢來號令咱們?要不是巡撫張爾忠的命令,我連那三千人都不會給他派過去!”復任的榆林總兵王世欽蹙了蹙眉一臉怏怏不樂的說道。“眼下闖軍攻破渭南,兵圍西安。我們去幹什麼?去中李自成的圍點打援之計嗎?”

“不能去!”

“絕對不能去!”

“西安城裡面的死活和咱們榆林衛有什麼關係?”隨著王世欽的一襲話語在尤世威身前的一眾指揮使和將軍們不約而同的嚷嚷了起來。

這些人大多都是從陝中地帶北上的,李自成兵破富平和藍田後他們見事不妙慌忙向北逃竄。竟不顧張爾忠的命令,徑直北上來到了榆林。

“諸位安靜,諸位安靜。”尤世威站起來揮了揮手示意到。“支援自然是不能去支援的,眼下劉宗敏已經將西安城圍了個水洩不通。高一功又駐紮在富平虎視眈眈,我們如果貿然前進那麼可是要遭大敗的。”

“但是呢……”尤世威環顧四周眾人又說道。“我們又不能不去,大家請看。”說話間尤世威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文書。

“這是什麼?”臺下一位指揮使問道。

“這是諭旨。”尤世威的神色未變,但看著臺下的眾人慌忙要作跪拜狀他還是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要如此。“儘管是諭旨,但是這一封信並非是陛下以皇帝身份發出來的,而是以大學士李建泰的名義來問咱們。朝堂上的爭辯還沒有結束,陛下只是想問一問咱們,陝西該怎麼辦罷了。”

“李建泰?怎麼是這個傢伙?”王世欽皺了皺眉。

“怎麼?王總兵認識他?”尤世威好奇到。

“此人貪生怕死,既無馭將之才,又缺乏應變之策。陛下怎麼會啟用他?”王世欽的眉頭都快皺到天上去了。“話說回來,你是怎麼看出來這是陛下的而非是那位大學生本人的?”

“避諱,這位大學士的信中不少要避諱的詞語他都沒有避諱。所以我料想應當是陛下草擬的,而非是這位大學士。”尤世威擺了擺手說道,但講完他的眉頭也隨之緊鎖起來。

“王總兵,你對這位大學士有多瞭解?”尤世威隨後問道。

“我只是以前在山西和他見過一面。這麼說吧,他除了是個富商出生之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磕頭蟲。”

“這可就麻煩了。”尤世威略微蹙了蹙眉。從信中的談詞來看,這位李大人搞不好就要頂替孫督師的職位來他們這當督師了。

“不說這個。”王世欽轉移話題到。“我們還是聊一聊西安的事情吧。之前你說咱們不能不去,的確不去會給那些個言官落下口實。但是咱們該怎麼去呢?”

“要是離的太遠了,人家自然說咱們避戰。但要是近了,我怕李自成前腳打完西安,後腳就來包抄咱們。”

隨著王世欽話語的結束,在場的一襲軍官眼睛都直了。他們可不希望落到一個被農民軍擒獲的下場。

“沒事。”尤世威擺了擺手說道。“這件事情簡單,只要我們有戰果就可以了。反正上面的人也只是看人頭,只要我們把人頭交上去了一切不就瞭然了。”

“說是如此,但是人頭……”王世欽突然啞住了,他目視著眼前的同伴。在其眼睛中原先的疑惑在霎那間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另外一種意義不明的光彩。

“哼…我明白了。”王世欽在輕笑了一聲後點了點頭說道。

正當榆林衛的明軍尚在商議如何保全實力之時,西安城的局勢已經危如累卵了。李自成的人馬在清晨抵達西安城下,隨後便是老一套的招降。

左晉當然回絕了對方,隨之而來的便是攻城了。

“快!這一邊!這一邊!”站在城牆上的明軍總旗急切命令到。而在其身後的一干眾人正推著一門火炮緩緩抵達城牆牆沿。

“軍爺,這個位置你看行嗎?”一位百姓打扮的男人回頭說道。而其額上的大滴汗珠正無言的說明了那一門火炮的重量。

進入了西安城的左晉自然沿襲了在渭南時的守城法子——隨軍作戰的多糧,否之則少糧。

“可以。”明軍總旗在上下打量了炮位之後點了點頭說道。而在他們前方不遠的前方,闖軍正緩緩集結成幾個大的集團往城池的四周開進。

“快,這裡還有一門。”明軍總旗著急的說道。

闖軍的攻城在午飯過後正式開始,抬設著雲梯與攻城車的闖軍主攻於東門和南門。與城中的明軍相同,闖軍的兵力也捉襟見肘。

但是好歹有兩萬餘人的他們仍舊擁有著絕對的戰場主動權。

“近點,不要浪費火藥。”孫守道站在城牆上手舉號令旗說道。他目視著闖軍的人馬愈發接近,那如螻蟻一般的人像正逐漸放大為一個拇指大小。

“放銃!”隨著孫守道的一聲令下,一時間西安城的南門上槍煙如霧,銃聲如雷。僅僅一面城牆上的開炮聲就有一十三響之多,如此多的火器縱使是潼關也難以拼湊的出來。

“開火!開火!”一位總旗一面接過士兵上好彈丸的火銃,一面瞄準著城下正在蟻附而上的闖軍士兵命令到。

“呃啊!”闖軍士兵的痛呼即刻便淹沒在了火銃那如雷鳴一般的聲響之中,由擊發火銃而升騰起來的煙霧頃刻間便籠罩在了南門之上。它們聚攏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正不斷加重,就像是一朵烏雲,彷彿即刻後大雨就要傾盆而至。

“攻城開始了。”坐在衙門府中的李翰對著身側處理公務的左晉說道。

“我知道。”左晉澹澹的回到。儘管語氣上裝出一副冷靜的語態來,但左晉還是不可避免的憂心著城牆上的戰事。

不過也僅僅止步於憂心了,腿上舊傷未愈的他就算是登城作戰又如何呢?只不過為守城的諸將平添一絲麻煩罷了。

不過左晉的確母庸登上城門,闖軍的進攻確實迅勐,但在火銃面前他們還是一時難有進展。更何況西安城堅池固,闖軍的放進大法一時難有成效。在試了好幾次都未曾成功之後,一臉沮喪的辛思忠只好接過闖王的命令——下令各軍鳴金收鼓。

“出城嗎?”之前支援過來的邊軍千戶對著李洪問道。他們與左晉的交道尚淺,不知道這位左總兵是否也是個好報功的人物。

“不。”李洪看了看東門城牆下的數百具屍體說道。“就放在那裡吧,說不定左總兵會同意讓闖軍過來收斂屍體。”

事實也的確如此,在打退了闖軍的進攻之後。左晉旋即派夜不收將之前擒獲的闖軍士兵放了出去,讓他們告訴李自成明軍同意讓闖軍過來收斂屍體。

“這是幹什麼?”辛思忠疑惑的看向身側的賀錦。與明軍鏖戰十數年的他第一次見對人頭不感興趣的明軍將領。要是依照著以往明軍的性子,這個時候對方恐怕早就樂瘋了。

“不知道,可能是想給咱們釋放些善意避免劉將軍屠城吧。”賀錦聳了聳肩一樣不明白的回到。但事實卻的確如此,左晉向來便是一個未慮勝先慮敗的性子。

他擔心依照著以往的明軍風氣去割人頭會激起闖軍士兵的報復心理,萬一到時候破城了,西安的老百姓可就遭殃了。

更何況眼下不過是數百個人頭而已,就算是打退了闖軍的圍困,陝西同樣是大廈將傾。一點點的封賞對他來說毫無意義,此時此刻的他只是希望可以保境安民罷了。

“辛將軍,賀將軍好。”一位闖軍哨總領著一幫子人緩緩從他們二人身前經過,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要去收斂屍體的。

“你等下過去的時候小心一些,最好先派幾個人從裡面收起來。將裡面的屍體拖出來後,你們再收斂外圍的。免得明軍趁你們不備投降你們。”辛思忠對著過身而去的闖軍哨總叮囑到。

“多謝辛將軍。”那位哨總拱手做輯到。

但事實並未如辛思忠擔憂的那樣,明軍從始至終都沒有將槍口對準城下的闖軍士兵。縱使是有幾聲開火聲音也不過是走火與故意的嚇唬罷了。

“你們打算圍我們到什麼時候!”城上的一位明軍士兵說道。“我們的糧餉多的很,你們就算是圍到明年也攻不下來的!”

“圍到三天後!”城下的闖軍哨總見到有明軍士兵問話,於是放下了手中的收斂活說道。

“三天後你們就走了嗎?”

“三天後李將軍就來了,你們西安城也該破了!”闖軍哨總所提及的李將軍自然便是李過了。在藍田休整了幾日之後,這位李將軍領著自己一萬號人馬正沿著大道一路向著西安趕來。

而一旦李過也兵臨西安城下,闖軍便可以如願的開始四面圍城了。

“今天一共收攏了多少?”臨到黃昏,賀錦看著最後一位領著一干士兵回來的哨總問道。

“三百五十二具,還有二十餘具被炮彈打碎了,我們只能帶回來一些軀幹。”被問到話的哨總指著身後的數十具屍體說道。“萬幸明軍沒有割頭,不然這些弟兄就是活了咱們也認不出來。”

“嗯。”賀錦點點頭,將視線重新放置在西安城的方向。隨著太陽愈發的接近地平線,西安城的陰影也在黃昏中被拉扯的愈發細長。在太陽的餘暉中,西安城那青灰色的城牆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橙黃色的光芒。

這一份夕陽連城下的血漬都掩蓋了一部分。

“城外今天是有闖寇攻城嗎?”目視著眼前為自己把脈的老郎中,田見秀出聲問道。左晉自打將其俘虜入城之後便斷了他與外界的聯絡,他每日想要瞭解一下城外的訊息還得依靠著眼前這位老郎中。

由於左晉對外宣稱他的身份是明軍千戶,田見秀也得心應手的利用起這個身份去套老郎中的話。

“是啊。”老郎中一邊診脈,一邊點頭說道。在確認脈象無異後,他掀開了田見秀的褲腳觀察起了對方的傷口。

“這幾日的藥還敷著的嗎?”老郎中問道。

“還敷著的。”田見秀點頭說道。隨著李自成大軍抵達西安城下的訊息傳入城中,他的心情也避不可免的好轉起來。

明軍應當是不會殺自己的,田見秀心想到。畢竟對方要活命的話必然會拿自己去與闖軍作交換。

“那就好。”老郎中一面說著,一面又在桌上擺上了一副藥膏。“和往常一樣,敷用三次。眉頭的這個時候老朽我再過來看望將軍你。”

“老先生還請留步。”見到老郎中要走,田見秀趕緊喊住對方。“這幾日我聽說闖寇劉宗敏要屠城,現在是否有所更改?”

“不知道。”老郎中搖了搖頭。這位年過花甲的老人苦笑了一聲說道:“我這輩子活了這麼久也就算了,只可惜我的那幾個小孫子了。唉....希望左總兵可以守住西安城吧。”

田見秀沒有搭老郎中的話,這幾日的相處讓其明了老郎中恐怕的確不是左晉的暗探。但是對方對於左晉的莫名好感還是讓其警惕,田見秀深知要想明了事情的全貌還是得有自由活動的權力。當然那一位左總兵顯然是不會讓他如願的。

看著窗外逐漸暗澹下來的天色,田見秀知道又是一天要過去了。今天是二月初七,明天是初八。闖軍何時才能拿下西安呢?自己又何時才可以從這籠子中重獲自由呢?

田見秀不知道,但是他盼望自由的日子可以早一點來臨。這樣的話他便可以不要再爛在這房屋之中了。

隨著太陽的徹底落下,田見秀的屋中點起了一根蠟燭。而於此同時西安的絕大多數人家都是浸沒在黑暗之中,只有另一處的官衙也同樣點著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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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蠟燭可以照亮房屋,卻照不明整個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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