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脫了皂靴,衣袍撩了系在腰間,褲腿高高挽起,撲入河裡捉蟹,一捉一個準。
元杳雙手抓著一個薯餅,抬頭往河邊看去。
殘風坐在水邊的石頭上,用蒲草編了一個葫蘆狀的簍子。
破月抓了蟹,就扔給殘風,裝進簍子裡。
日光鋪在河面上,水面就像撒滿了碎銀子,變得波光粼粼的。
暑熱,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
等破月玩夠了,撈了一簍子河蟹,一行人才出發去皇陵。
皇陵,有專人看守。
幾人都輕功了得,直接避開守陵人,悄然入了陵園。
皇陵裡,種滿高大茂密的柏樹。
上了長長石階,就來到了姜賢的皇陵前。
高大的石碑,冷冰冰地佇立著。
墓碑上,刻著姜賢的諡號、生卒時間,外加幾行頌文。
姜賢的墓碑旁邊,有一座同樣高大的石碑。
石碑打理得極好,一年有餘了,卻仍舊和新的一樣。
可是,石碑上沒有刻一個字。
元杳有些驚訝:“無字碑?”
“嗯。”九千歲應了她一聲。
元杳抬手,摸上石碑。
浸人心脾的冰涼,從石碑上傳來。
元杳仰頭,打量著這個石碑。
自古,帝王或王公貴族都喜歡樹碑立傳,將自己的生平寫進書裡、刻在碑上,供世人傳頌千百世……
爹爹身為監國,按理,離世後也會有專人為他刻碑立傳,將他一生的功績記下來,供後世流傳。
他的石碑上,應該會刻有他的封號、生卒時間,還會刻上立碑人、也就是“元杳”二字。
再有,還會刻有數不清字數的功績。
可是,石碑上什麼都沒有。
元杳回眸,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九千歲。
今日,爹爹特地穿了一襲素白一些的衣衫,腰間墜著一個玉佩,身長玉立地站在那裡。
陵園裡的氣溫有些低,他站的地方,恰好有一束陽光投射下來。
畫面,一下子就變得歲月靜好了。
這無字碑,立得正好。
回去,得表揚一下承琰!
元杳摘下帷帽,遞給一旁的雲潺,又對殘風招手:“把東西給我吧。”
殘風應聲,將一個大木盒抱過來,放在元杳身旁。
他取出比手指還粗的香,點燃後遞給元杳:“當心,有些重。”
元杳提了袍擺,規規整整地跪在姜賢的墓碑前,從殘風手裡接過香,吃力地舉著,磕了三個響頭。
望著冰涼的墓碑,她淺淺一笑:“舅舅,杳兒回來看你啦!”
然而,並無人應她。
元杳舉著香,繼續道:“中元節剛過不久,中秋節又還有一陣……
雖然這個時候來給你上香,顯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希望舅舅勿怪杳兒呀!
杳兒嫁去楚國了,回來一趟怪遠的。
而且,我如今是皇后,也不好隨便回孃家……
你在那邊,要好好的噢!
記得按時用膳,無事多鍛鍊,還有,照顧好我孃親,別讓她被我那個便宜爹欺負……”
她嘰嘰喳喳唸叨了一通,低頭,就見香已經燃了三分之一。
元杳深吸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地把香插~在香池裡。
上了香,她又磕了三個頭。
還未起身,雲潺就在她身側跪下。
他磕了頭,上了香,起身來扶元杳。
元杳站起身,抖了抖衣袍。
她環顧了一下陵園四周:“舅舅膽小,一個人待在這裡,也不知會不會害怕。”
“害怕正好。”九千歲淡淡道:“長長教訓,下輩子多學點本事,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尤其,還是被女兒給毒死的。
這死法,日後定然是流傳千古了。
嘖……
在姜賢陵墓前停留了大約半個時辰,一行人才操縱著輕功,瞞過守陵人,出了陵園。
馬,就停在半山腰。
午膳的時候,元杳隨口問:“爹爹,皇室的人死後,都會埋葬在這一片陵園嗎?”
“不是。”九千歲喝了口水,回道:“犯了事的,被除了族譜的,就入不了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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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杳繼續問:“所以,姜蘭玥和姜熾這樣的,有專門的埋骨地嗎?”
九千歲聞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麼,還想去他們墳頭踩上幾腳?”
元杳:“……”
她吐舌:“被爹爹識破了。”
九千歲莞爾:“想去,就去罷。”
看過了,也就不惦著了。
“爹爹就別去了吧?”元杳撒嬌道:“讓影叔帶我和雲潺去,爹爹先找個地方休息等我們。”
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九千歲勾唇道:“依你。”
於是,元杳沒多停留。
她把殘風和破月留給九千歲,帶上雲潺和影,三人騎馬去了距離皇陵三裡外的一座山。
才行了兩裡路,路兩邊的景色就變了。
路邊的樹木,變得雜亂起來。
雜亂的高大樹枝,遮天蔽日。
不知是樹木太茂密,還是因為樹幹黑漆漆的,山間一下子變得陰森起來。
一陣風吹來,明明是夏日,卻冷得人哆嗦。
隔一段路,樹上就蹲著一隻烏鴉。
聽見來人,就扯著嗓子“啊啊”地叫著。
聲音之淒厲,聽著不禁頭皮發麻。
元杳縮在雲潺懷裡,提高音量,問前邊疾馳的影:“影叔,這裡……不會是亂葬崗之類的吧?”
前方,影回頭:“嗯。”
嗯?
“嗯”是什麼?
元杳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抬起下巴:“雲潺……影叔的意思……這裡真的是亂葬崗?”
雲潺低頭看她:“害怕?”
元杳:“……”
怕!
怎麼可能不怕?
這可是亂葬崗呀!
千百年來,不知死過多少人呀!
不對!
不知容納過多少死人呀!
元杳打了個哆嗦:“雲潺,我突然不太想去姜熾墳上蹦躂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蹦躂完,今夜姜熾來找她怎麼辦?
雲潺抬頭看了一眼前方,把她攬緊了一些:“杳兒,好像晚了。”
又駛了一盞茶,影的馬就停了下來。
他翻身下馬,站在一棵高大的松樹旁。
那松樹,好像是被雷劈死了,一片葉子也無,高大的枝幹黑漆漆的,還斷了幾根樹枝。
元杳還未下馬,影就牽著馬,轉身道:“杳兒,這就是了。”
元杳:“……”
她從雲潺懷裡露出小腦袋,往那樹下一看。
樹下,立著一塊矮小的石碑。
石碑上,僅刻了一行字——姜熾之墓。
看起來,足夠悽慘,也足夠陰森……
打擾了!
元杳縮排雲潺懷裡,打了個寒顫:“影叔,我們還是快點回去找爹爹吧!
時候不早了,還要去參加今夜的遊園呢!”
亂葬崗也太嚇人了!
要是破月在,能被嚇死!
咦……
影忍笑,沒忍住:“好。”
【作者題外話】:聽說,不少小朋友都開開學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