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爺爺的好大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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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龍灣碼頭到應天皇城,是很長的一段距離。

長到足夠朱允熥這個闊別經年才回家的人,好好的去觀察不在家的那些日子,應天城裡都有了什麼樣的變化。

作為大明的首善之地,京畿之地。

遙遠的交趾道的戰爭,在應天的體現是最明顯的。

沿著大街兩側,多了很多在前些年不曾能見到的,只有南邊才能有的特產。

等他穿過西城,到了中城的時候。

路上就開始出現交趾道面孔的人,只是這些人都是依附在一些穿著錦羅綢緞之人的身後,亦或是跟在一支支商隊裡面。

而讓朱允熥意外的是,路面上竟然多了很多只有在廣州府、泉州府等地才能看到的,頂著一頭紅發、黃髮、綠髮、白髮的,有著深邃眼窩、高挺鼻樑,遮掩不住的濃郁體味的白皮人種。

在秦漢之時,這些人被稱之為西戎人。

在隋唐時,這些人被稱之為胡人。

在大明,這些人被統稱為夷人,又細分為紅夷人、佛郎機人等。

當然,這些都是官面上的場面話。

而至於民間百姓,則是統一用這些人的毛髮,加上一個鬼字來指代這些人。

紅毛鬼、白毛鬼、黃毛鬼。

諸如此類。

充斥著中原大沙文豪邁主義的做派。

“自從李景隆領鎮倭大軍,又有常升和你大興戰船,海運昌化縣、交趾道,東南沿海倭患去歲一年鮮少見之。如今這些夷人,都是去歲冬帶著貨物入京的,夏原吉正在盤算著如何與他們將生意做好。”

朱樉終究是沒有被自己的好大兒、好侄兒們給弄到轎子上去。

只是在自己在好大兒、好侄兒們的嚴防死守下,才弄來了一匹馬,被眾人前後盯著才跟到了朱允熥的身邊。

朱允熥轉頭看向幽怨的好似自己是個負心漢的老二叔。

沒搭理這人的小心思。

朱允熥輕聲道:“夏原吉要和這些夷人做生意?”

朱樉哼哼著撇撇嘴,對著朱允熥翻了一個白眼:“浙江道的事情都做完了,我都回京了,他還能一直留在浙江道?如今戶部尚書空缺,鬱新整日不問世事,現在戶部就數夏原吉最忙。”

聞聲,朱允熥不由輕笑起來。

自從洪武二十五年的恩科會試之後,當時朝廷對會試舞弊桉的處理,雖然只是僅限在了劉三吾這些人身上。

但時候,趙勉大概是反應了過來,沒用多久就上奏乞骸骨。

皇帝接連挽留三次,最後終於是抵不過辛勞多年的戶部尚書要辭職回家抱孫子的強烈念頭,允了趙勉的乞骸骨。

朱允熥指向路兩旁逛街的夷人:“他們都帶來了什麼東西?”

大明在洪武年間的海洋貿易,其實並不差。

東南的倭患為何一年大過一年?

這是一個很大的命題。

而在這個命題下,是大明和夷人的海洋貿易,擁有著巨大的貿易份額和潛力巨大的經濟往來。

海洋交流、海洋貿易,並非是突然出現的,也不是鄭和下西洋之後才會有的。

如今在應天城的這些夷人,大概是在去歲聽聞了大明南征,大興海運,在知曉大明東南沿海的倭患,因為朝廷的軍略,而順帶著達成了肅清倭患的連帶影響後。

從更西邊的屬於圖格魯克王朝的德里蘇丹國過來聞訊而來的夷人海商。

朱樉對這些整日裡渾身滂臭的夷人沒什麼興趣,唯一的興趣也僅限於這些夷人流傳出來的,那些在夷人國內的格外開放的有著紅頭髮、黃頭發、白頭發的胸口一個個都要爆炸了的女夷人。

所以,朱樉想了好一陣,然後才帶著不確定的說道:“羊毛毯、寶石、還有些亂七八糟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更多的是帶來的金子和銀子。這些人只想著從咱們大明將所有的東西都買回去。”

大明朝的秦王殿下,對夷人那底下的物質基礎和社會工藝水平,表達了強烈的鄙夷。而又對這些夷人帶來的金銀,表現出了濃郁的興趣和好感。

朱允熥笑笑不說話。

這個時候的工藝水平和社會物質基礎,大明足以傲視整個世界。

夷人從遙遠的歐羅巴前來大明,他們已經在路途上完成了交易。

不論是羊毛毯還是寶石,以及朱樉嘴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幾乎都是從海洋貿易路線上換取的,金銀亦然。

用落後的社會產品去更落後的地區賺取巨大的差價,再將轉來的金銀送到大明,換取精美的高水平的產品運回歐羅巴國內,以高價出售將利益最大化。

經過了至少兩輪以上的貿易之後,讓自己賺取更多的財富,才符合這些歐羅巴商人的追求。

只是剪羊毛的人,究竟是誰。

這是一個很值得自己去和夏原吉好好商議的問題。

朱樉不明白大侄子為什麼為這些渾身滂臭的夷人感興趣,卻對自己這個親叔叔的事情置之不理。

瞧了一眼前頭已經到了西安門,便哼哼道:“到皇城了。”

……

“哇哈哈!”

“哈哈哈哈!”

“伊呀呀呀……哇哈哈哈……”

“爺爺的好大孫終於回來了!”

“快讓爺爺好生瞧瞧。”

恢弘壯麗的華蓋殿外,大明開國洪武皇帝朱元章的笑聲,以肉眼可見的聲浪向著宮廷四方擴散。

周圍的宮娥、內侍,紛紛駐足躬身頷首。

得了訊息,不曾在殿內等候,而是急切的出了華蓋殿的朱元章,看著從陛階下一步步走上來的朱允熥,滿臉欣喜,揮舞著雙手便迎了上來。

等朱允熥剛剛走到華蓋殿門前,朱元章已經是雙手重重的拍在了朱允熥的雙肩上,手指緊緊的扣著他的肩頭,一雙眼睛,可謂是望眼欲穿的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被老爺子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少幾樣零件的朱允熥,滿臉尷尬的仰著頭,看向跟在老爺子後面走出來的老爹。

朱標給了兒子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然後便目光幽幽的掃了一眼邊上跟著一起回宮的老二。

朱樉立馬心虛的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

朱元章則是一陣的長吁短嘆,拍拍朱允熥的肩膀,又拍拍他的臉:“曬黑了,倒是更顯英武。這一趟交趾道,算是沒有白去。聽聞你首登大羅城,咱當時手握軍報,便看不下去,唯恐聽到你負傷的話,所幸列祖庇佑,你沒有傷著。”

這種希望自家孫兒出息,又唯恐孫兒出事的舉動,在此刻的朱元章身上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朱允熥只得拱手抱拳:“三軍同心,將士奮勇,孫兒何以能出事,所幸此番南下軍略,不曾惹出亂子,叫爺爺徒增煩惱。”

朱元章哼哼著拍拍朱允熥的臉頰,翻著白眼道:“出去兩年,倒是愈發穩重了。”

說完之後,又拍拍他的肩膀,這才走到後面。

朱元章在朱高熾和朱尚炳兩人臉上好一陣審視,亦是上前拍拍兩人的肩膀,更是揮拳在朱尚炳的胸口重重的錘了兩下。

然後一揮衣袍,將雙手叉在腰上。

“熾哥兒這一遭算是去的最划算,咱瞧著熾哥兒的身子骨,也是愈發健碩,不顯肥態了。回頭要去信北平,叫他老子知道他兒子如今的模樣。”

說著話,朱元章回頭看向已經走過來的太子。

朱標滿臉的笑容,點著頭應下老爺子的吩咐,也看向已經有些羞澀低下頭的朱高熾:“熾哥兒愈有老四年輕時的樣子了。”

朱元章這時候又看向仰著頭挺著胸膛的朱尚炳,哼哼著笑了兩聲。

“你比你老子強,強出頭!”

後面的朱樉立馬皺著眉看了過來,見到老爺子正眼神警告的盯著自己,趕忙又轉過身低下頭。

朱尚炳卻是齜牙道:“回爺爺,孫兒這一回在大羅城,雖然不是首功,但也殺了不少人,軍司馬……就是熾哥兒,他都記下孫兒的戰功了。”

“好好好!”朱元章一連三個好字,忍不住又砸砸朱尚炳的胸膛:“結實!咱聽說,你還想學你十七叔,也當大將軍陣前的前鋒將?莫要急,再好生操練上些年頭,到時候爺爺就讓你去當前鋒將。”

朱尚炳頓時滿臉喜悅:“爺爺說的都是真的?”

“爺爺還能和你說假?”朱元章瞪了一眼,而後才看向跟在後頭的一幫孫子:“你們也莫要急切,今天放你們出宮,便是知曉你們的想法。如今都好好的學本事,以後你們都要替咱們家出力。如今人接回來了,你們快些去學堂,莫要讓先生們等久了。”

朱元章一揮手。

一幫得了承諾的大大小小的孫子們,便立馬歡呼著往大本堂過去。

“爺爺,咱們進殿吧,孫兒回京後可是連一口水都沒有喝。”瞧著堂兄弟們都走了,朱允熥上前攙扶住老爺子的手臂,滿臉笑容的抖抖自己的衣袖:“孫兒可是帶了好些自己繳獲的戰利品,要送給您的。”

朱尚炳兩眼放光的在一旁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孫兒也給自己的戰利品帶回來,要送給爺爺您的。”

這種兒孫滿堂的感覺,讓朱元章連連放聲大笑。

於是,兒子就成了不值錢的玩意。

朱元章瞧了一眼太子:“允熥愛喝茶,讓人取了今春錢塘進貢的新茶沖泡。還有廬州府的雞湯,今晨就開始燉上了,也該送過來了。還有熾哥兒愛吃的芽菜草頭,炳哥兒的醬肘子,都送過來。”

成了傳菜官的朱標,也不氣惱,笑吟吟的點著頭轉身自去忙碌。

朱尚炳則是又嚷嚷道:“爺爺,大伯,熾哥兒回京路上還在唸叨著蒿子粑粑,得要是油煎的兩面金黃的那種。”

朱元章揮手敲著朱尚炳的腦袋:“咱看是你小子想吃吧。”

朱尚炳嘿嘿的笑著。

已經走遠了的朱標則是回頭,擺擺手:“都有都有。”

這時候,爺孫四人已經往華蓋殿裡走去。

等朱元章被三個大孫子攙扶著到了老二朱樉面前的時候,還不等朱樉露出笑臉,老爺子就立馬沉著臉:“你幹的事情,等下咱再找你算賬!”

朱樉渾身一顫,等到他抬起頭看向已經走進殿內的爺孫四人,自己已經是兩眼汪汪,滿是幽怨。

至殿內。

少頃後,朱允熥三人攙扶著老爺子落座。

便各自從懷裡袖中掏出回京的時候,挑選出來的戰利品。

朱允熥從袖中掏出一把羊眼大的珠子:“爺爺,這些都是孫兒這次在大羅城的戰利品,原本還有更多,只是個頭不曾一般大,孫兒便挑著一般大小的出來,回頭穿不了鏈子,也能做個手頭上的把玩物件。”

羊眼大的珍珠,那可不只是把玩的物件了。

朱元章稍稍一看,數量雖不多,但足以穿一條盤手鍊。

這玩意,給幾個孫媳婦成婚的時候妝點,倒是最合適。

心裡想著事情,朱元章滿面紅潤的將珠子給收下,也不讓孫狗兒過來收拾,自己小心翼翼的裝到一個袋子裡,然後放在自己手邊的抽屜裡。

然後就輪到朱高熾和朱尚炳兩人。

朱高熾則是從寬袖裡取出一尊極為古樸木凋的小佛。

“爺爺,這是孫兒在大羅城王宮裡尋到的,用料不算珍貴,倒是做工頗為講究新奇,也有些年頭,便想著帶回來讓您掌掌眼。”

朱元章笑吟吟的接過小佛,兩眼已經眯成了一條縫。

“好東西好東西,回頭就擺到神位上去。”

曾。

等到朱高熾的禮物送上,殿內便發出一道兵器出鞘的聲音。

嚇得守在一旁的孫狗兒渾身一顫,差點就要叫外頭的禁軍護駕了。

而弄出動靜的朱尚炳,則是已經將一柄滿是寶石鑲嵌的短刀拔出鞘,在朱元章面前亮了亮陰森森泛著光的刀刃。

然後,他換刀入鞘,雙手送到了老爺子的面前。

“爺爺,這可是孫兒在大羅城尋了好久好久,才找到的好東西。要不是孫兒眼尖,這東西都落不到孫兒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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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章已經是捧腹大笑了起來,半天之後才拿著寶刀,往朱尚炳的腦袋上又敲了兩下。

“比你那個只知道給咱惹事的老子強!”

剛剛在外頭散去滿心委屈,走到殿內的朱樉,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這應天城,咱朱老二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還不等朱樉再生委屈。

殿內的朱元章已經看到了他,勐的一拍桌子,將桌子上的基本奏章丟在了地上:“站在那當柱子嗎!你看看,你前腳出宮,後腳就有彈劾你的奏章送到咱面前!”

朱樉不敢做聲。

朱元章則是吹胡子瞪眼的冷喝一聲:“還不滾過來!”

咕嚕嚕。

好大一團,就在朱允熥三人面前,圓滾滾的滾到了老爺子眼前。

從偏殿門口滾到裡頭來的朱樉,喘著粗氣,費了老大的勁才爬起來,齜牙咧嘴的衝著滿頭黑線的朱元章小聲說道:“爹,兒子滾過來了。”

朱允熥已經是轉頭看向別處。

朱高熾則是低著頭扣著地上的金磚。

朱尚炳張著嘴看了自己老爹兩眼,然後無聲的輕嘆一聲,高高的仰起頭。

華蓋殿的天花板真好看。

這廝就是個沒臉皮的玩意!

朱元章一臉黑線,狠狠的瞪了朱樉一眼,長嘆一聲。

似乎是在為自己明明英武不凡,孫兒們也都個個出類拔萃,偏偏有這麼個卵玩意的兒子而惋惜。

“你個混賬玩意,撅起屁股,咱都知道你要拉什麼屎。”

“瞧你那屎樣子!讓你乾點事情就要死要活的了?”

朱元章一陣心火中燒,連聲怒斥。

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拍打著桌桉:“看看御史們怎麼說的吧。大明朝的秦王殿下,咱的好兒子,宗室皇孫的好叔伯,竟然意欲當街毆打回京的監國皇太孫?”

“你他娘的。”

“為了不幹咱給你的差事,臉都不要了?”

“你他娘幹的好事啊!”

朱樉已經整個人貼在了地上,聽到最後一句話,忽的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發飆的老爺子。

“爹,這事不關我娘的事情……”

“你放肆!”朱元章終於是不再壓抑心頭的怒火,手邊桌桉上的奏章被拍的散落一地,而他也已經是站起了身:“我他娘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玩意!信不信咱現在就砍了你!”

“爹,老二事出有因,也是情有可原。懲戒之後,事情還是要人去做的。”

剛剛從外面,親自領著一幫宮娥送來一盒盒吃食的朱標,瞧了一眼殿內的場面,便連忙趕了過來拉住老爺子。

朱標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二,臉上擠出笑容勸說著老爺子:“您就算是要砍了老二,也得等老二將事情都辦完了,再砍了他就是。事情現在還沒辦完,哪有砍頭的說法。”

朱元章冷哼一聲,火氣卻是被太子給勸說的小了一些:“你看看他今天幹的事情,那些個御史就差指著咱的鼻子,說咱不會教育兒子了!盡然讓這廝幹出長輩毆打晚輩的事情來!”

朱標立馬接過話:“左右不是也沒打著,就算是打著了,做晚輩的被長輩教訓教訓,又算得了什麼。”

說完之後,朱標還不忘提腳踹了邊上的兒子一腳。

朱允熥立馬轉過頭,跟著老爹的路子勸說道:“是啊爺爺。二叔也是兩年沒有見到孫兒,不過是一時激動,所以舉止失了分寸。孫兒離京前,路過杭州府的時候,二叔還說等孫兒回京的時候,要試試孫兒的拳腳功夫有沒有長進呢。”

朱樉一聽這話。

同樣是搗頭如蒜的解釋著:“是啊是啊。兒子就是這樣想的,就是想考校考校熥哥兒的拳腳功夫。

兒子又怎麼會不願意為爹辦事呢,這定然是有人在挑撥兒子和您的父子關系。兒子回頭找到那人,定然要好好的教訓一番那廝。”

朱元章哼哼兩聲,伸手撫平嘴角的鬍鬚,瞄著眼前的老二:“就是試試拳腳?咱交代的事情,沒有撂挑子的打算?”

朱樉抬起頭,挺起胸膛,將胸膛給拍的梆梆作響。

“爹交代的事情,兒子赴湯蹈火也得辦好了!”

朱元章嗯了一聲,好似不願再多看老二一眼。

轉頭看向朱允熥這三個剛剛回家的大孫子,臉上立馬是如同變臉一樣的換上了笑容。

“都快吃飯吧。”

“兩年沒吃到家裡的飯餐。”

“瞧瞧熾哥兒,還有你兩,爺爺的好大孫,一個個都要瘦脫相了。”

“快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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