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心學和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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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應天城註定無眠。

被錦衣衛從午門前驅逐的百官,也沒有各回衙門,紛紛奪路回家,緊閉府門。

這一遭,大明朝的文官們掩面丟盡,而風聲卻是愈發的急了起來。

應天東城,皇城根下,心學的策源地書報局裡。

前面偌大的庭院皆是刊印文報的地方,而在後面卻又一片院子總是安安靜靜的。

朝堂上,這兩日八九成的官員都在罷朝不幹活。但心學出身的新晉官員們,卻還在努力維繫著朝堂最低限度的執行。

書報局後面的院中,今日裡林林總總近五十餘人相聚於此,可謂是濟濟滿堂。

一襲仙鶴大紅袍,在庭院之中顯得格外扎眼。

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少師、上林苑監監正袁素泰。

孫青書和胡文海兩人作陪在一旁,下方又有白玉秀等剛剛下衙的心學在朝官員,以及心學觀政進士。

袁素泰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只是因為眼前都是心學的新起之秀,他必須保持鎮定。

袁素泰自嘲著輕聲道:“解學士和夏行走此刻還在文淵閣留守,老夫是個老學究,但做的都是農活,如今中途入了心學,也不過是憑著比你們年長些,叫你們廢些耳。”

如今已經是正六品吏部文選司主事的白玉秀,算得上是在場除了袁素泰,官階最高的人了。

白玉秀笑著開口道:“袁少師多年耕耘上林苑監,做的都是利國利民,功在千秋的大功德之事,管的是天下百姓的肚子。心學講究知行合一,聖人道理千百篇,腳踏實地的做事才是正途。少師豈不正和此意,當為我等前輩先生。”

有白玉秀搭話開場,袁素泰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伸手點了點白玉秀:“難怪說解學士平素提及你最多了。”

白玉秀拱手道:“那是解先生覺得學生是最不成器的,所以才時時提點,時時提攜,免得學生到時候落於一眾師兄弟之後。每每想起,學生愧不敢當。”

袁素泰搖著頭,轉口道:“今天名為文會,實則上卻還是要說道說道這兩日午門前百官靜跪逼宮一事。你們中大多數人都在朝中為官了,這兩日一如過往,上衙點卯,操辦國事。接下來,當要注意小心,免得那些個人拉扯到你們。”

“學生謹受教。”

在場的年輕人們,紛紛拱手回應。

袁素泰又道:“我平素都在上林苑監,不怎知曉你們這幫師兄弟都在哪個衙門,也不知有多少人是在朝為官的。不過想來,往後國家還是要辛苦你們,為大明開創盛世基業。

這一遭陛下奪了天下讀書功名之輩的優待,你們也不要心中怨恨不滿。太孫殿下說的沒有錯,這天底下誰都是一樣的,何來高低之分。

前番我與解學士閒談,學士言辭之間,隱隱有些提及,國家的財政開源充裕,地方上的巧取豪奪少了,朝廷大抵是會多給些俸祿,總不能叫你們餓著肚子去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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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優待是每個讀書人都關心的事情。

便是在場的心學子弟,也不可能視若無睹。

白玉秀左右環顧,開口道:“學生曉得,今日午門前群臣之狀,當為學生引以為鑑。”

今天這場書報局裡的文會,便是要安那些年輕的心學官員和學子的心。

在袁素泰一旁代表書報局伺候著的胡文海,笑吟吟的開口道:“如今開國公在南邊開疆拓土,地多人少,便是花些錢糧去那邊購買些土地,雖然田畝數是有限額的,但也不必為自己和家中人的生機擔憂。”

土地。

是每一個大明人都熱衷的事物,無論是皇帝還是臣子,亦或是尋常百姓。

胡文海的話,像是開啟了在場眾人的話匣子。

“胡先生提的這件事情,我倒是也有所聽聞,只是每人只能認購百畝,這個數額是否會有提高?”

“一家五六口人,便是五六百畝的地,倒也是生計無憂。學生只是不解,難道我們還能過去耕種?收成又該如何拿到家中?”

“學生亦有幾樣疑惑,不知往後朝廷會如何處置……”

“……”

在場心學子弟紛紛說出心中的顧慮和疑問。

嘴上說著不瞭解心學中人的袁素泰,但大抵是早就私下裡熟悉過,對現場開口提問的心學子弟,認的很清楚。

今日此番文會,事先也有解縉透露了不少文淵閣裡的訊息,再有白玉秀配合著,袁素泰答得也算中肯穩定。

與書報局裡的安撫人心、在京文官被驅逐出宮不同,滿城的開國功勳武將們,可謂是彈冠相慶。

雖然這一遭功勳武將們沒有任何的參與,但心裡頭偏生就是覺得暢快。

這些年大明愈發穩定,開國的武將們也漸漸年事已高,文官政治漸漸露出苗頭,便是有皇帝的信賴,武將們的日子還是很不好過。

練兵的錢糧要找兵部,疆場上的軍功要找兵部,地方衛所的調動甚至還要找吏部。

五軍都督府雖然有執掌天下衛所兵馬的權力,但這樣的權力卻處處受到牽制。

如今文官們被錦衣衛驅逐出宮,皇帝陛下更是明發旨意,奪了天下讀書功名的優待,這就是赤裸裸的對士紳文官們的壓制。

此消彼長,帝國的武將們日子總是要比過往好上不少。

若非中山王府、開平王府同時私下裡放出聲音,要在京功勳各家都低調些,怕是早就滿城酒香了。

冬鼕鼕。

復星橋以西餘慶裡,因開平王府而被命名的常府街西頭,一群身著武服的功勳將門中人,駕馬到了王府跟前,隨行的護衛走上臺階,敲響了開平王府的府門。

中門旁的側門被拉開一道縫隙,常家的門房探出頭看向外面。

“藍公子怎麼來了?”

涼國公藍玉長子藍春領著在京的幾家功勳子弟,站在門外,望向常家的門房。

“家父進來領軍在外,為朝廷效力,這兩年家中多被常三哥照料,今日來,是為了感謝常三哥一番。”

門房有些意外,常家和藍家同出淮右,除此之外也算得上是親戚。若說常家照顧藍家,便是感謝也不該這個時候過來。

只是藍春畢竟是涼國公府嫡長,且在他身後還有一幫朝堂功勳子弟,常家門房不敢怠慢,將側門拉開,側身站在一旁。

“藍公子請入內,小人這便去後宅通稟三老爺知曉諸位到來。”

藍春點點頭嗯了聲,都是功勳將門人家,平日裡互通有無,往來頻繁。門房讓了路,藍春便領著人輕車熟路的往常家前廳過去。

連著兩日因為百官靜跪午門而不曾回家的常森,好不容易等到錦衣衛將午門前的那些沒卵子的文官給趕出宮,自己回家喘口氣,早早便準備歇下。

卻又聽藍玉家的老大帶著一幫將門子弟過來。

常森心中帶著疑惑,卻還是叫人伺候著穿衣,又讓人去二房那邊知會常繼祖往前面過去。

不等被引入常家前廳的藍春等人喝完一盞茶,常森已經與常繼祖趕了過來。

聞聽門外傳來腳步聲,藍春輕咳一聲,領著一眾將門子弟站起身,躬身抱拳。

“藍春見過常三哥。”

雖然算不上整齊,但前廳裡由藍春領著的,將門子弟喊的卻都很是賣力,有喊常家三哥,也有喊常家三叔的。

常森本就疑惑不解,瞧著這幫小子如此模樣,不由側目看向一旁的常繼祖。

常繼祖搖搖頭,他近來還在忙著透過講武堂的入學考核,已經很久沒有時間與各家兄弟往來了,倒也不清楚他們今日的目的。

常森皺起眉頭,走進廳內,面露笑容,手掌下壓:“坐吧坐吧,都是跟前看著長大的,當初一個個光著屁股在家裡頭比試撒尿的樣子都還記得,如今哪來這麼多的規矩。”

藍春臉上順勢露出一抹尷尬憨厚的笑容,示意眾人落座。

在一旁陪同的常繼祖見機開口:“前頭門房方才提及,說是春叔要來府上做什麼感激,倒是顯得見外了。”

藍春拱拱手:“這幾年父親奉旨在外,各家的長輩也都在外頭為國效力,平日裡各家瑣碎的事情,總是叫常三哥費心,我等過來說聲感激也是應該的。”

他一開口,各家的子弟也都紛紛開口,一時間常家前廳可謂是熱鬧非凡,一片祥和。

常森臉上只是露著有些收斂的笑容:“既然如此,不如你們這幫小兒郎,便陪著我吃些酒?也叫我看看,我大明的將門子弟,可都雄哉,有父輩遺風。”

藍春眉頭一挑,輕笑道:“在常三哥面前,我們自然只能做那手下敗將。只是我等卻也不忘父輩榮光,為國效力,戰場之上抱以馬革裹屍之志,為國開疆闢土。我等不如父輩,卻也有為國效死力之心。”

如今應天風聲如此之緊,文官們自被錦衣衛棒打驅逐出宮,可謂是顏面盡失,若是這等時機,將門不做些什麼,那也就不講將門了。

不曾設宴呼朋喚友,已經算是給文官們面子了。

常森眉頭皺了一下:“國朝之事,自有陛下、太子他們裁定。如今講武堂開了也有數年,將門裡頭有些兒郎已經進去了,也有些還在接受考核。陛下給了機會也給了路子,你們便要愈發努力,進了講武堂學上兩三載,大明九邊、南方皆可去也。”

藍春目光轉動,等到常森端起手邊的茶杯,開始捏著茶蓋抹去茶湯上的沫子。

藍春這才開口道:“只是近來朝中的事情,倒是讓侄兒有些疑慮。各家兄弟們,大抵也都是如此想。所以,今日登門一來是為了感激常三哥這幾年對各家的照料,二來便是想要請三哥為侄兒們解惑。”

常森吸熘了一口茶湯,放下茶盞,看向藍春等人:“哦?有何事需要我來解惑的,且說來聽聽,我只能事先說好,我辦不到的事情可不能亂答應了你們。”

“那倒不至於,我等也不敢讓三哥為難。”藍春連連搖頭擺手,一個吐息換氣之後,便繼續道:“近日朝中鬧出午門前那一遭的事情,陛下更是下旨,奪了那些讀書人的功名優待。侄兒們擔憂,我等人家是否會因為被推到風頭浪尖之上。”

作陪旁聽的常繼祖聽到藍春這話,不由翻了翻白眼。

好端端的一句話,愣著被他給轉了好幾個彎才說出來。

常森聽到此番真意,臉上不期露出輕笑:“陛下何許人也,又豈會不辨是非清白,你們這幫人,便將心放在肚子裡吧。”

藍春當即順勢開口:“若是如此,那此刻情形,便如父兄們在家時常說的,敵我此消彼長。我等將門,是否該順勢而動,有所作為?”

這才是藍春真正的目的。

還有一句話是他不曾說出口的。

那便是昔年,大明還沒有五軍都督府,只有一個大都督府,那時候才是帝國將領們最榮光的時刻。

常繼祖目視廳內各家子弟,餘光裡掠過眉頭緊鎖的三叔,他吭哧吭哧的製造出一番動靜,將眾人的注意吸引過來。

隨後常繼祖開口道:“小弟不才,對近來之事倒是另有一番見解,不知春叔和各家的兄弟們,是否願意一聽。”

藍春伸手道:“都是自家兄弟,常三哥也在這裡,有什麼不能說。”

常繼祖便點頭道:“我是以為,近來這些事情便都是朝堂之上文官們的事情,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如三叔所言,還不是得有陛下聖裁。

我等人家,依著春叔所言,也算是到了風口浪尖之上,這個時候便是要少說少做,如此才能確保不出錯。說的多了,做的多了,難免就會出錯,那時候或可能才是真的風口浪尖。”

藍春還欲開口。

坐在上方的常森已經是手掌輕輕的拍在桌面上:“先前點卯下值回府的時候,太孫那邊遞了訊息,這幾日殿下會去一趟講武堂。

至於文官們的事情,現下鬧出錦衣衛棒打驅逐一事,恐怕還是要鬧上一鬧的,你們便耐住性子,權當看熱鬧罷了。”

說完之後,常森很是自然的打了個哈氣。

常繼祖便上前笑吟吟道:“既然春叔你們都來了,便一同吃酒去吧。先前,我便讓府上準備酒席了,今晚便是倒下,只管誰在家裡就是。”

說著話,常繼祖也不管藍春願不願意,便拉著對方往外頭走。

藍春無奈,只能是依著常繼祖的打斷。

心裡頭,倒是記下常三哥剛剛所說的,文官們恐怕還要繼續鬧事,而太孫卻要在這個時候去講武堂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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