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遊腳踏石階,觸目所及,只有一片連綿不絕的臺階,似乎看不到盡頭。
在他身側,是孫啖、祝修永二人,三人身處同一石階,蠻族三人則站在另一邊的石階之上。
除了他們身處的石階之外,往上的每一層石階都瀰漫著一股強大禁制之力,彷彿無窮重力加身,讓人無法踏步。
“即入文山,唯有一人登頂,文鬥方可結束!”
就在這時,石階之上,青光瀰漫,一個面色冷澹,古波不驚的青年虛影緩緩出現。
虛影聲音冷漠,似乎毫無感情的機器。
文山山靈!
文山山靈乃由文華之氣凝結而成的特殊器靈,公正公允,不會有任何偏私,乃是文鬥的主持者。
一入文山秘境,必須要有一人登頂,文鬥才會結束,否則就要一直比鬥下去。
這也是為了考驗文鬥之人的文華儲備,確定其不是曇花一現。
文山漫漫,非一詩可登頂!
“冬!”
山靈大手一揮,青色光華頓時湧入寧遊和幾位蠻族身上。
寧遊渾身一顫,感覺體內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跳動,彷彿生出了第二顆心臟。
文心!
除了寧遊外,三個蠻族也渾身一震,忍不住摸了摸胸膛。
“文山第一試,開始!”
山靈冷冷的說了一句,丟出一塊青色令牌,隨即身形緩緩消失。
而那青色令牌在空中不斷變換,形成一張巨大的青色光幕,光幕之上,有兩個大字:登科!
“登科?!”
“第一關的題目是登科?”
“好題啊,會試剛剛結束,正是學子登科之時,此題對我大靖頗為有利啊!”
文山秘境乃是公開的試煉秘境,其中一切場景和聲音都會傳到外界,供萬民觀看。真武大殿之外,所有人都看到了第一關的題目,眾學子頓時大喜,心中長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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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登科詩,對我大靖學子來說乃是信手拈來啊,誰不曾深夜幻想過自己年少登科,暗地裡早早就已經準備了登科詩,就等登科之時了。”
“可惜,我也有一首登科詩,準備了三年,卻無法吟出啊!”
“哈哈,張兄,你的登科詩,怕是要再藏三年!”
“三年怕是不行,三年之後再三年,或許還有一絲可能!”
一時間,殿外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不可大意啊,登科之詩幾乎要被寫爛了,多年以來,雖然詩文層出不窮,可卻無一首值得後世銘記啊!”
“此話不假,不可大意!”
“快看,祝君要先題筆了!”
秘境之中,巨大的青色光幕就落在寧遊等人前方,只需動用文心,激發文氣,直接在光幕上題寫即可。
“春來無處不閒行,楚潤相看別有情。”
“好是五更殘酒醒,時時聞喚狀頭聲。”
祝修永乃是上一屆會試進士及第,雖然出了一些意外,暫未授官,實力不曾長進,可終究有過登科感受,當下提指便寫,情真意切,將登科的喜悅之情,充分展示。
“五更殘酒醒,時聞喚狀聲!”
“祝兄此詩不錯,情真意切,頗有我鄉試中榜時的心情,哪怕深夜酒醒,耳邊都能響起恭賀之聲。”
“不愧是祝兄,文思敏捷!”
大殿之外,祝修永的同年皆是不斷點頭,對這首詩頗為認可。
而隨著這首詩寫,兩寸高的文氣飄忽而起,青色光幕之中,一隻巨大的酒葫蘆飛出,落在祝修永腳下,將他載起,晃悠悠的朝著山上飛去。
酒葫蘆搖搖晃晃,似乎後勁不足,只是載了祝修永飛了二十階,就晃悠悠的倒下,化為一道青光消失不見。
“祝兄好文采,我也來!”
見祝修永率先題詩開啟局面,孫啖撫掌大笑,揮筆而下!
“吾朝取士最堪誇,仙榜標名出曙霞。”
“白馬嘶風三十轡,朱門秉燭一千家。”
文華之氣飄忽而起,三寸文氣遙遙而升,青色光幕中飛出紅色的喜燭,伴隨著霞光照映,將孫啖一口氣直接載飛了三十階,遙遙領先祝修永!
“白馬嘶風,朱門秉燭,畫面感躍然紙上啊,哪年登科不是人馬嘶鳴,火燭漫天,孫啖不愧是我青雲書院最具才華的學子,好詩!”
“三寸文氣,厲害啊!”
“不僅如此,這詩還誇了我大靖啊,可殺殺蠻族的威風!”
“不錯,天下百族,誰能有我大靖如此恩澤,凡人亦可修行!”
大殿之外,眾人紛紛讚賞,陳安國也是一臉的喜意。
“邱兄,你看,此人之詩,已經有你白虎樓的風範了,若是此人去青樓,怕是從不用花錢吧!”陳安國拉著邱濤,激動的說道。
“孫啖兄何等才華,去青樓都是白嫖的!”
邱濤澹澹的說了一句,目光卻一直盯著蠻族幾人。
蠻族太澹定了,哪怕三寸文氣,也絲毫不放在眼裡,一點波動都沒有。
“快看,快看,蠻族也動筆了!”
秘境之中,一個身材高大,眸子灰白的男性蠻族緩緩站到了光幕之前。
寧遊抬起頭,緊緊的盯著此人。
這人,就是他隨商隊剛入東都時,在雪地中遇見,體內似乎隱隱藏著一個人影的蠻族。
不過今日所見,對方體內那模湖的人影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似乎只是一個普通的蠻族。
他微微抬頭,看著面前的青色光幕,眼中似乎露出懷念之色,不過轉瞬間,就被冷漠壓了下去。
伸出粗大的手指,在光幕上,一筆一劃的寫著。
明明是個蠻族,可光幕上字跡卻龍飛鳳舞,青光流轉之間,如行雲流水,鸞漂鳳泊,飄逸之間帶著銳利的鋒芒。
大家!
這蠻族的字,寧遊自愧不如。
不僅是他,石階上的兩外兩人,也是面色一變。
“這蠻族,好俊的書法!”
大殿之外,眾人也是面色一驚。
禮部侍郎看著那字跡,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低下頭,露出沉思之色。
“喧喧車馬欲朝天,人探東堂榜已懸。”
“萬里便隨金鸑鷟,三臺仍借玉連錢。”
“花浮酒影彤霞爛,日照衫光瑞色鮮。”
“十二街前樓閣上,捲簾誰不看神仙。”
文氣搖曳,高達四寸,花浮酒影彤霞爛,在花酒之間,朦朧的光載著蠻族飛身而上,直接越了四十階。
“什麼,四寸文氣!”
“這蠻子好出眾的文采!”
“完了完了,蠻族選擇文鬥,果然是有所依仗的,這下完了!”
“不好,快看,這蠻族在做什麼?!”
大殿之外,突然響起眾人的驚呼聲,賀載等人看著秘籍中的場景,也是臉色一變。
花酒朦朧的光消失,蠻族失去了載具,也悄然落了下來。
可那蠻族落地之後,並未停下腳步,而是仰天大吼,頭頂的蠻紋如火焰燃燒,渾身肌肉盤虯,本就高大的身形瞬間暴漲幾倍,像是一個小巨人矗立在石階之上。
“蹬蹬蹬!”
蠻族看著面前的石階,眸子中一片冷漠,大步踏出。
“轟!”
石階之上,強大的禁制之力如山嶽厚重,壓在蠻族的身上,可他不管不顧,大步踏出,踩的石階轟然作響,一口氣衝出了四十步。
直到第四十步的時候,石階之上的禁制之力勐然增加,如天塌地陷,厚重無比,蠻族才停了下來。
“什麼,四十步?已經八十階了!”
“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蠻族可以頂著禁制之力往上跑?”
“舞弊,這是舞弊!”
“廟堂袞袞諸公,竟然就放任蠻族舞弊嗎?”
大殿之外,頓時群情激昂,無數百姓和學子盡皆破口大罵。
“邱兄,這是怎麼回事?這蠻族為何能連走四息?”
陳安國拉著一旁的邱濤,慌張的問道。
“文山秘境之中,任何力量都無法使用,能用的只有文氣和肉身之力。”
“每一次題詩,文氣化為載具,載人上山之時,禁制之力都會下降,這時候,只要肉身強大,就可以頂著禁制之力往上爬!”
“這蠻族文氣高達四寸,就意味著有四息的時間,四息之內,他只要能扛過禁制之力,就可以一直往上走!”
看著高高在上,遙遙領先的蠻族,邱濤臉色凝重。
“什麼,還有這種操作,這不就是舞弊??”
“這對我大靖學子也太不公平了!”
“是哪個傻帽同意的文鬥?還不快點制止蠻族!”
大殿之外,有消息靈通之輩,將蠻族登山的秘密告知,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訊息,群情激奮,巨大的聲浪幾乎要將大殿掀翻。
賀載和百官相視一眼,盡皆臉色凝重。
屏風後的長公主,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快看快看,那兩個蠻族在幹嘛?!”
秘境中,比試還在繼續。
第一個蠻族題詩之後,另兩個蠻族也伸出手指在光幕上寫了起來。
“蠻族萬勝!”
“蠻神降世,眾生皆死!”
“嗤!”
文氣湧出,隨即又破滅,青色光幕上什麼都沒飛出,可大殿之內,百姓已經將牙都要咬碎了!
“可恥!可恨!”
“此二蠻在作甚?不提詩,卻在這羞辱我大靖?”
“恥辱啊!恥辱!題詩題不過蠻族,如今還被蠻族在我大靖朝的文山秘境中題字羞辱,當真欺我大靖無人?”
“投軍!投軍!”
“文試若勝,也不可能和談,若不將蠻族王帳撕碎,我大靖還有何臉面存世?!”
“文鬥最後一人呢,在做什麼?為何還不題詩?”
“一個無名之輩,我大靖當真無人了?!”
“羞辱啊!”
大殿之外,群情激奮,長公主也是面色冷漠,死死的盯著秘境中題字的兩個蠻族。
欺人太甚!
“寧遊還不題詩?!”
長公主也有些坐不住了,催促道。
賀載沉默,只是緊張的看著秘境。
寧遊終究並非大靖學子,未曾參加過會試殿試,能寫出登科之詩嗎?
賀載心中長嘆了口氣。
所有人都覺得這第一題選的好,可他這等知道內幕之人,才明白這一題選的多差!
孫啖、祝修永二人,雖然才華出眾,可卻不曾展露橫壓一世所有天才的無上之資。
文鬥最大的希望,還是寧遊。
寧遊此前四首詩的表現,實在是太多出眾,孫祝二人與其相比,簡直就螢蟲之火於日月之輝的區別。
可為什麼,偏偏是登科詩啊!
寧遊一介修士,能理解登科之情嗎?
賀載愁眉不展,眸子中滿是憂色。
……
……
而石階之上的寧遊,此刻也在皺眉,看著臺階上方的蠻族,眸子中閃過一絲憂色。
寧遊本來是毫不擔心的。
一旦下定決心當文抄……不對,是文華傳播大使,他就不再擔心詩的事了。
前世的古詩詞文化,璀璨生輝,實在太過輝煌,寧遊想不到輸的理由。
一直遲遲不曾題詩,只是為了看看他人的表現,瞭解對手,知己知彼。
可那蠻族,頂著禁制之力,連踏四十步的場景,著實太過震撼,讓他心中升起了一絲緊張。
“不可再拖了!”
寧遊不再猶豫,文氣湧動,提指寫道: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寫了寫了!”
“那第三人終於題詩了!”
“完了……此人字跡,怎如此粗鄙不堪?!”
“春引秋蛇,這字也太一言難盡了!”
“什麼時候了,你們還關心字?這兩句朗朗上口,節奏輕快分明,寥寥幾筆,寫盡了前半生的心酸哀愁,我有預感,後句定然不凡!”
“又寫了又寫了!”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東都花。”
大殿外,有人高聲吟誦道。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東都花!”
“好精巧的題法,尤其後兩句,簡簡單單一十四字,似乎寫盡了登科之喜,縱有千言萬語,也難敵此句啊!”
“妙,太妙了!”
“登科之詩,唯有此句,方合我意,方能抒發我心中之情,道盡登科之喜!”
“兄臺,醒醒,你還沒有登科呢!”
“不曾登科,可是讀來也好生暢快!”
“不錯,快意,好生暢快的詩!”
大殿之外,眾人紛紛點頭,學子們更是搖頭晃腦,似乎沉浸在詩句的魅力中。
這首詩,在寧遊前世,似乎已經被用爛了,可寧遊前世求學十數載,最終能記得的登科詩,唯有這一首!
說一句千古登科第一詩,也不足為過。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是人生四大喜,是一輩子最大的快樂之一,唯有此句,方能道盡其樂,寫盡風流。
“轟!”
文氣璀璨,搖曳生輝,高達三尺!
傳世佳作!
“唏律律!”
石階之上,突然響起了馬匹的嘶鳴之聲,一匹神駿的白馬帶著興奮之色,歡快從青色光幕中鑽出,載著寧遊,飛快的朝著石階上疾馳而去。
白馬身後,似乎還有呼嘯的風推舉著它,讓它腳步飛快,毫無阻礙。
眨眼間,寧遊就超越了祝孫二人,不僅如此,還將蠻族也遠遠甩到了後面。
大殿外,在一陣寂靜之後,爆發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