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一百五十五章前世衛紹(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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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內室中狹小簡陋, 除了必要的桌椅櫃檯外, 全無任何擺設之物。衛紹微闔著眼睛又睜開, 心中突然嘆出一口氣,果然只是一個夢罷了。人在屋簷下,向人低頭的滋味實在太難受了, 否則他怎麼會夢見自己中了傳臚,又有伯府二姑娘緊著要嫁給他。

因著肺腑處緩緩吐出的這一口濁氣, 衛紹的喉嚨突然有些止不住的麻癢,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

門簾子外的堂屋中似乎有人聽見裡頭的聲響, 端著一碗藥湯便進來了。福壽把手上擎著的油燈放到案臺上, 又把自家少爺扶了起來:“少爺, 趕緊喝藥, 大夫說喝了就好了。”

衛紹一邊咳一邊道:“你借才墨堂的爐灶熬藥, 袁管事就沒說些什麼嗎?”

福壽止不住怒氣道:“有大姑娘發話,他還敢說些什麼,才墨堂本來就不是他家開的, 不過一個看門狗罷了!”福壽一想起自己和少爺初至才墨堂時的遭遇, 就想把那個狗眼看人低的袁管事撕咬進肚。若不是有那位善心的嬤嬤請來了大姑娘身旁的丫鬟主持公道,他家少爺許就客死異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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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紹忍住了咳嗽,道:“袁管事是才墨堂的地頭蛇,不要和他做意氣之爭。”寧得罪君子, 不得罪小人。這才墨堂裡住著多少落魄的舉子,袁管事現下是礙著伯府大姑娘的話不敢給他們使絆子,但伯府姑娘就算再有善心, 也不會一直把他們這點小事放在心上。等到日子長了,袁管事再出手,他們難道能一直跟伯府告狀嗎。

衛紹怕福壽行事衝動,細細把其中的道理與他說了。福壽皺著眉頭道:“可我方才已經跟袁管事吵了一架了!”

衛紹險些一口氣上不來,看著福壽半響沒說話。福壽訕笑著看他。衛紹默默地將藥湯一口飲盡:他一定要儘快好起來,否則以福壽的性子,一定會把周圍的人都得罪光了。

因著胸中撐著的這股氣,又有好藥好湯滋養著,衛紹很快便病癒。袁管事見他不再一幅病懨懨隨時要見閻王的模樣,對他和福壽也有了些好聲氣。這日才墨堂中突然有些喧囂,衛紹正在裡屋溫書,突然就聽福壽急切地進來道:“少爺,伯府二爺想要請一些舉子進府說話,外頭許多小廝都在說這件事呢。”

衛紹頓了一頓,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來了。衛紹記憶不錯,大病時做的夢境,他記了個八九不離十。自他病好之後,衛紹便覺得自己似乎有了預知能力。有時候福壽事情還沒說完,他便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衛紹有時候也懷疑是不是上天給了他某種特殊的福報。

福壽出去打探訊息還沒回來,衛紹便知道這一回去伯府的名額中必有他的一份——“少爺,溫二爺特地點了您的名,袁管事讓您好好準備一下,伯府的馬車待會就到了。”福壽衝了進來滿面歡喜地說道。福壽會這麼高興,都是因著衛紹一直唸叨著溫家姑娘的恩情。

要福壽說,他家少爺就是太講究了。這才墨堂中誰沒有受過溫家的恩德,他打聽到的,伯府大姑娘做主收進來的落第舉子就有五六個。雖然他們主僕是慘了點,住進來時兩袖清風,被褥鋪蓋、長袍鞋履,乃至於少爺現下用著的筆墨紙硯都要伯府大姑娘贈與,但旁人東西收了就都收了,唯有他家少爺一直念念不忘。

伯府催得急,衛紹換了一身青衣長袍後,便跟著其他三個舉子一同登上了馬車。

“我聽過你,大姐姐上回還用府中的帖子為你請了太醫。”

頭上扎著兩隻童髻、雌雄莫辯的溫子明一說完這話,他便遭到了另外三個舉子的同仇敵愾。衛紹不慌不忙地化解著與同伴間的矛盾。若是他沒有預料錯,溫子明應是會在這一回見面後便對他另眼先看,另外三個舉子也會被他打入冷宮。

這位初初見面的溫家二爺果然如他所想的,對他表現出來莫大的興趣。衛紹摸了摸臉,若不是他知道溫子明私底下的愛好興趣,他真會覺得溫子明有愛好男風之嫌。

溫子明第三回邀他進府時,衛紹心中是十分猶豫的。他知道自己會在這一回見著伯府大姑娘,且對她一直念念不忘。

但伯府大姑娘在他夢中可是別人的妻子。

衛紹想了又想,他是外男,光他的身份便與人家天壤之別,溫家大姑娘許也不缺他的這句道謝。但他受人如此重恩,若是連一個謝字都不能當面說出,他還是人嗎?

衛紹給自己找著種種理由,終究還是決定順著自己的心意小人一回。作出這個決定後,他瞬間神清氣爽。

前頭的小廝越走越急,衛紹卻在園子裡的一棵金黃桂樹下止住了腳步。他看著頭上碩大的花冠,等待著命中註定的相遇。

溫含章正在與丫鬟說笑,猝不及防地便見到一個書生打扮的俊美少年。衛紹面紅耳赤,無論夢中如何,他現下不過是一個在男女之事上沒有絲毫經驗的少年郎,他對著溫大姑娘驚訝的表情,也覺察出自己的孟浪來。

衛紹忽視著身旁對他怒目而視的貌美丫鬟,對面前的姑娘表示自己的謝意,說完後他又十分懊惱,覺得自己言辭不夠文雅,表現糟糕至極。

溫含章好奇地看著面前的少年,衛紹這個名字幾次三番在溫子明嘴裡出現,溫含章對他的印象就是,這是一個相貌俊秀到令溫子明讚不絕口的人。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心中十分贊同溫子明的看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衛紹雖然出現得十分唐突,但因著他外在過人,溫含章居然不覺得冒犯。

她笑臉盈盈地勉勵了他兩句,好笑地看著衛紹臉上的炙紅又深了幾許。

不過一個走了岔道的人,溫含章為他指路之後就把這件事扔到了後腦勺。

一切就如夢中一般,衛紹心中生出一些歡喜,但回過頭看著視線中逐漸遠去的姑娘,又有些苦澀之意。

情感就是這般不由人做主。衛紹明知道自己做的是錯的,但他仍是一日日地回應著溫子明的邀約,甚至有時候還刻意擺脫引路的下人,假裝在空闊的庭院中迷路了。

衛紹不是回回都能得償所願。但當他連著三回沒有如預期所想成功“偶遇”溫大姑娘時,衛紹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人發現了。

他看著庭院中那棵見證了他們回回相遇的桂樹,空氣中的濃濃花香就像對他的極大諷刺,令衛紹如醍醐灌頂般瞬間清醒。

衛紹將自己關在屋中反思了三日三夜。他問自己,他現在仍住在溫家無償救濟寒門舉子的才墨堂,他有何優勢能讓溫家捨棄寧遠侯府。就算他能如夢中一般考中傳臚金榜題名,但他家世寒酸,身無旁物,有何倚仗能讓溫含章繼續過著披金戴銀的富貴日子?

這一個個反問,就像一個個碩大的巴掌般將他打醒。明明上天給予他極大的恩德,讓他在夢中提前經歷許多事情。但他卻用這份旁人求而不得的經驗來追尋一個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姑娘。

衛紹並不會過分菲薄,但他確實看到了自己與溫大姑娘的天壤之別。這些都不是他在三年之間能夠憑藉奮鬥而追趕上的。

挫敗感前所未有。哪怕他因著囊中羞澀病魔纏身被客棧老闆趕出來時,衛紹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人在經歷低潮之後,不是自怨自艾,就是奮起直追。

衛紹選擇了後者,他清醒地意識到他必須要在下屆春闈中有所作為——若他不夠努力,也許他從此就會在溫含章心中銷聲匿跡。

許是少年初次心動的執拗和不甘,衛紹希望當以後溫含章想起他時,能回憶起一些他讓她讚歎欣賞的地方,而不是印象模糊,就像對著陌生人一般反應冷淡。

讀書不知時日過,衛紹終於如夢中一般考中傳臚。老天爺對他的獎勵不止於此,他回鄉探親歸京之後,突然聽到伯府大姑娘被人退親的訊息。

衛紹知道自己有乘人之危之嫌,但他實在不願意放棄。溫子明聽到他想要提親的訊息時,面上的瞭然讓他有種被看透的尷尬,但衛紹心懷希望便無所畏懼,他挺直身姿站在未來小舅子面前任他挑刺。

辛苦是有回報的。他回去之後,溫子明又傳信予他,說是溫大姑娘想要見他一面。

溫含章知道最近很多人想要撿漏,這個漏指的便是她自己。說來讓人傷心,她一直就覺得鍾子嘉不大喜歡她,每每見著都對她冷眼以待。事實果然如此。她被人退親了。

溫含章心中是有些失望的,但並不是因為她喜歡鍾涵,而是因著這件婚事有她爹爹所有的期許。鍾涵這麼一鬧,他們家和寧遠侯府的關係瞬間便變得尷尬起來。

但這些都不是她目前要考慮的事情。溫含章若是不想讓溫子賢在她的婚事上再做文章,她就要自己找出一個適合的人選。可惜因著男女之防,她這些年總共也沒見著幾個同齡男子。

衛紹是經過溫子明的考核才出現在她面前的。溫含章對衛紹有一絲微微的好感。她來歷奇特,不至於看不出衛紹對她的愛慕。溫含章一開始是十分驚訝的,衛紹在她面前出現了好幾回,秋思私底下一直惡意揣測衛紹是想要勾搭高門貴女一步登天,但溫含章觀察之後,卻覺得衛紹不像是這種小人。

可越是如此,溫含章越是驚奇。最後她終於接受了衛紹是真心愛慕她的解釋。可惜的是,她有婚約在身,若是放任衛紹的心意蔓延,對人對己都不是好事。

但被人愛慕總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尤其是喜歡你的人,還有著一副不錯的外表。溫子明在一簾之隔的堂屋坐守,溫含章這一回與衛紹見面,便明目張膽地把他看了又看。

三年不見,衛紹成熟了許多。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察到那些心動只是他單方面的,溫含章從始至終沒有對他起過一分心思,否則她今日見他,絕不可能如此落落大方。

溫含章請衛紹坐下,態度自然道:“好久不見,衛公子越發沉穩了。”至少現下被她看著,只是耳朵紅了稍許,並無先前面紅耳赤的尷尬。

衛紹心裡微笑,也莞爾道:“大姑娘客氣了。”

溫含章想了想,又道:“我先前看過你送給明哥兒的字帖,字寫得極好。”無話可說時,夸人的優點總是對的。但她沒想到,衛紹有備而來,聽她這麼說後,居然從身上掏出一卷他親自抄寫的詩詞冊子出來。

溫含章翻開第一頁紙,便看到上面寫著一首鳳求凰。她頓時看向衛紹,衛紹笑容溫潤,但耳根處的嫣紅卻有蔓延的趨勢,他恍若未覺面上半帶紅暈,仍是若無其事道:“這是在下送給大姑娘的見面禮,要是大姑娘喜歡,我以後便日日送一卷我抄寫的帖子給你。”

這份含蓄的告白,讓溫含章也有些尷尬和心虛,她今日可不是為著聽少年的示愛而來,但溫含章雖然面上微紅,卻仍是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問題。

衛紹眼睛裡盈滿了笑意:“先前子明也問過我是不是想要趁火打劫。”

說完這句話後,溫含章還想聽到下文,但衛紹沉吟了許久,才道:“我不願在大姑娘面前扯謊,但在京中聽到訊息後,我確實覺得自己此時才有一爭之力。”

衛紹這話說的十分坦蕩,溫含章點了點頭。衛紹突然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他可以在溫子明面前侃侃而談,但他對著溫含章的眼睛,卻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覬覦寶物的小賊一樣,任何爭取都是渾水摸魚,齷齪至極。衛紹知道自己只有今日這個機會,溫含章願意與他一見,簡直出乎他的意料,若他不能讓她滿意,他這輩子都只能與她錯身而過。

巨大的壓力在心間浮現,衛紹的喉嚨就像被人卡住一般。男人的自尊心在心愛的人面前,總是帶著沉甸甸的重量。

他繼續一字一句道:”若是我現下對大姑娘許下諸多誓言,大姑娘許是覺得我在胡言亂語。但衛某三年前見大姑娘時是舉人之身,現下卻是二甲傳臚,我為著能與大姑娘面前求得一坐,三年間極盡努力。衛紹不敢說大姑娘若嫁給我,每隔三年便能讓姑娘晉一級誥命,但衛紹會一直朝這個方向努力,早日讓姑娘能恢復閨中尊榮。”

說完,衛紹對著溫含章,拱手一禮道:““若能得姑娘為妻,衛紹願許諾一生一心人,白首亦不相離。”

衛紹看著溫含章的眼神就像藏著兩簇火焰,熾熱至極。眼前的姑娘是伯府嫡女,從小便享盡榮華富貴,他能夠給出的,唯有真心和決心。

時間在這時候放得很慢,衛紹說不出他喜歡溫含章些什麼,他只是覺得她每一處都讓他覺得十分可愛,笑容如沐春風,一舉一動都符合他對心上人的想象,那雙黝黑的眼睛看著他時,總能讓他的心臟跳得十分厲害。

許是衛紹的眼神過於炙人,溫含章覺得有些被迷惑住了。衛紹其實沒他自己說的那麼差勁。他家世清白,儒雅俊美,年紀輕輕便考中傳臚,未來十分不可想象。

他會如此妄自菲薄,只是因著過於看重她。溫含章覺察出這一點後,眉目舒展開來,臉上綻出一朵燦爛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好睏,朱儀秀那章修了些bug,衛紹這一篇要是有錯字明天再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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