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鄭克殷接到了周公仁的彙報，聲稱官府已經找林勝豪府裡的下人詳細詢問過那個林大成的相關情況，並根據外貌描述做了畫像——他們基本可以確定林大成已經畏罪潛逃，因而將會張榜通緝。

如若林大成果真逃到了金門，這樣通輯基本就是做個樣子。

但是這個畫像還有別的用處：周公仁拿給尚在牢中的洪謙植去看。

之所以洪謙植要留在牢裡，並非對他的懲罰，而是一種保護。

畢竟鄭克殷和周公仁都認為阿七或者林大成都一定想要除掉洪謙植以毀掉此案重要的當事人，而洪謙植在牢裡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什麼都不用做，反而挺自在的。

待到這個案子完全過去了，洪謙植就應當被送去鷹陽，以便讓圭穀人完全忘記有過這樣的人和與之相關的元宵夜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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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鄭克殷感到欣慰的是，這一回洪謙植指著畫像大聲說：“ㄨㄚㄓㄝ，ㄨㄚㄓㄝ！（就是他，就是他！）”

周公仁問，“他”是誰，洪謙植也終於給出答案：正是那個和他以及阿七一起聊過天的人。

這樣一來，鄭克殷便終於可以確認，阿七和林大成是兩個不同的人，這兩名犯罪分子組成了犯罪團伙，並都已經在案發之後逃逸。

更加幸運的是，線索到這裡仍然沒斷：周公仁派出的吏員從林族長府中下人處得知，那個林大成，之前成日和他們的小管家馬老四廝混在一起。

而馬老四，已經被請到衙門去了。

在前往衙門以前，鄭克殷想與小霞分享情報，搞清楚情況之後，小霞便說，馬老四，的確是在族長府裡的小管家。

新的突破口，就在這裡了——尤其是馬老四既然是管家，恐怕與阿七、林大成等人與林勝豪搭上線有重大關係。

鄭克殷到了衙門，受到周公仁的迎接，而兩人稍微交換情報之後，便前往審訊室。

周公仁說，“這一回林勝豪的大管家面對我們官府來的吏員時有些緊張，不像上次我們帶走小霞時那般大方。恐怕馬老四這條線索，果真藏著些猛料。”

鄭克殷多少也猜得到，“畢竟林勝豪那廝在此案中的腳數（角色）非同小可。

“不過，馬老四這人，是個怎樣的人？”

周公仁答道：“此人很是油滑，我們只恐怕不能像對曾小霞那樣對付他。”

鄭克殷點點頭，兩人便走進空蕩的審訊室中。這種佈置能夠令人感到緊張和壓抑，從而不得不在壓力之中將真話說出。

如若需要的話，對馬老四這樣的人嚴刑逼供也無甚不可。

吏員給兩位大人安排了座椅，而那滿臉痞樣的馬老四則朝他們笑了笑。

鄭克殷聽說馬老四之所以叫老四，是因為他在林勝豪手下是排行第四的管家級別的手下，他與馬老四甚至有可能在去年鄭府門口是見過的——但當時鄭克殷注意力沒在林勝豪和大管家帶來的操傢伙的夥計們身上，也就沒有明確的印象。

看到馬老四，鄭克殷便知道有什麼樣的主人便有什麼樣的僕人，甚至有什麼樣的父親就有什麼樣的囝仔。去年鄭安良惹來的那樁小事，也早該讓鄭克殷看清楚林勝豪家都是怎樣的人了。

“馬吉，諢號老四，四十二歲，鰥夫，無妻、子。”周公仁報著馬老四的戶口，而那馬老四嘻笑著回答“啊對對對”。

這種人，天然就容易令恩正之人所厭惡。

但周公仁還是很小心地感謝馬老四配合官府，前來接受問詢。之後周公仁便直入主題，讓馬老四講講那個林大成是個怎樣的人，他們二人又是如何認識的，認識之後又都做了些什麼，他又是怎麼以及為什麼將林大成介紹給了林勝豪。

馬老四逐一“誠實”地做了回答。

“啊，要說認識的話，那是在賭莊的時陣嗬。有一次買大小，其他人都買大，就我倆買小，他們還嘲笑我們，結果，你們猜怎麼，我們贏了。

“所以我們倆都覺得對方特別投緣，都覺得對方真是豪傑，便約去酒樓吃酒，聊得愉快，我喝得多了，他便送我回我厝裡。

“之後一來二去，就這麼熟了唄。”

鄭克殷追問道：“這麼說，你和他很熟，很瞭解他？”

馬老四點頭，鄭克殷接著問：“那你知道他住哪裡，他的家裡有多少人，他又是做什麼頭路的？”

馬老四這下卻撓了撓頭，“也就知道點。

“不過我從沒去過他厝，不知道他住哪搭和有什麼家人，只知道他就是個街頭無賴，靠幫別人做點小工趁食，像搬運東西啊，在別人家造厝的時陣去相共啊。

“哎，去年你們鄭府出山的時陣，他可能也去討過錢嗬。

“我覺得他多半親像我，無有阿老，也無有囝仔囡仔。這也是我覺得特別親切的地方！”

從話語中，鄭克殷不難判斷此人顯然值得懷疑。不過馬老四雖然故意拿去年鄭克臧出殯來說事，但鄭克殷仍是波瀾不驚。

周公仁問道：“那你又是為什麼會把他介紹給你家老爺林勝豪？”

“這事嘛……”馬老四機靈地望了眼周公仁，又望了眼鄭克殷，“那還是因為我們混熟了，他說想找點穩定的頭路，而我又是給林老爺做工的，自然想著讓家己的頭家收了他。

“結果啊老爺和他確實是一拍即合，我感覺老爺很意愛他，但是我沒想到老爺沒給大成安排工課，他也不跟我說他和老爺都談了什麼，我只知道他還是常常登門拜訪老爺，他們聊得很愉快。”

周公仁追問：“你不覺得蹊蹺嗎，你給他介紹頭路，找到自己家老爺，但他卻沒在林府做工，反而像林勝豪的朋友一樣去拜訪，那他為什麼要找你介紹頭路？”

“那我就不知道了。”馬老四聳了聳肩。

周公仁沒有停止進攻：“而且我聽你們府裡的下人說，那個林大成，恐怕挺有錢的，過年之前還給你們家老爺送了很貴重的禮物。

“這種有錢人，會缺少頭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