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漢錢乾和三年十一月初十，上午己時時分。
一座名為遠山縣的縣城之中，南漢廣明皇帝劉煥帶著自己的禁衛控鶴軍，乘坐馬車緩緩駛入這座小縣城內。
而在距離縣城之外的30裡外，則滿滿當當的有著五萬大軍陳兵在此，作為震懾以及以防不測所用。
同樣縣城北面，也有著楚國三萬大軍陳兵於此，目的與南漢大軍一般，都是為了在此地作為自家帝王的堅實後盾，並以防任何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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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謂的不測，或許就是接下來的這場關乎於天下形勢的和談，一旦崩裂所帶來的……
經過整整三日的謀劃算計，南漢大軍已經再次向北推進了500裡，攻克了數座州城以及十幾座縣城，所展現出的龐大國力與軍事實力，都使得楚國君臣上下震撼不已。
尤其是那些迂腐陳舊而又只顧著自身利益的楚國貴族，例如一眾馬氏宗族皇親國戚，在見到南漢大軍的鋒銳的兵鋒之後，終於徹底改變主意，一個個上竄下跳鼓動著楚王馬光惠與劉煥和談。
只是他們所想的，可並非是保全楚國社稷與江山，而是想要盡最大可能讓自己的家業和尊崇地位不受影響，再者，就是想要攀附新貴，以求得在新潮中的隆寵地位。
而這新貴，自然就是此時此刻坐在馬車之中的皇帝劉煥……
馬車之中，劉煥抬手敲了敲堅固無比的車廂牆壁，略微有些無語，而這輛馬車雖然外側看上去與普通的馬車並無二樣，無非只是更加精美奢華了些。
但倘若到這裡邊一看，便會瞬間瞭然，因為這車廂牆壁的內，因為這車廂牆壁的內側，都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鐵板，除了兩側的視窗處沒有鐵板之外，就連前方那可以推開的馬車車門，也被人強行裹上一層鐵片……
這般作為，這般作為自然是盡最大能力將皇帝劉煥保護的妥妥當當，雖然劉煥個人對這次和談心中不曾慌張半分，也不太當回事，可手底下人卻是一個個如臨大敵，各種亂七八糟的計謀紛紛遞上，接列如這鑲鐵的“鐵馬車”。
至於皇帝劉煥為何毫不慌張，則是因為當下的時局使然。
如若兩方無法和談，而楚國又與南唐結為生死大敵，那接下來，楚國所面臨的將會是孤立無援，四面皆敵的悽慘境地，國中百姓，也將斷然無活路可言……
同時這也是馬光惠為何先前不出兵收復失地，而是選擇如泥胎木塑的石頭人一般，躲在潭州府裡，不發一令，不調一兵！
兩刻鐘後，縣城內一處空曠的廣場上，被人連夜搭起來的木臺子上新建著一座涼亭，木臺之外，兩千名南漢禁衛控鶴軍，與兩千楚國宮廷御林軍遙遙對峙，兩國世族手掌緊緊摁在刀柄上，氣氛凝滯而又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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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之中，四面皆有著炭爐火盆，中央則有一面石桌，兩邊放著兩個厚厚的羊毛毯子，石桌上擺著副棋盤，劉煥與馬光惠各執黑白子，正在緩緩下棋。
“我劉煥是客，應當執黑子先行，楚王以為如何？”
馬光惠聞言呵呵一笑，“君說笑了，大漢國力鼎盛，應當為尊而執白子，我只不過一落魄王侯罷了，國力頹弱，應當退讓三分，而執黑子……”
劉煥眼神微凝，二人之間誰執黑子，誰執白子的爭論，又怎可能只是意氣之爭？二人爭的不是那象徵著尊貴、勢大的白子，而是那可以先行落子的黑子！
誰先佔據主動，這場和談便會佔據人和之利！
“罷了罷了，朕客隨主便就是，還請楚王先行落子。”
馬光惠輕輕點頭，伸手捏起一枚黑子，徑直落在棋盤中的天元位置，而後笑道：“敢問君，我楚國是要徹底消逝，成為大漢的疆域，還是為屬國，稱臣納貢？”
圍棋之中，落子天元自然是並非善舉，只不過二人根本就不在意這圍棋規矩，因為眼下這棋盤並非棋盤，而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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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煥隨意捏白子落在棋盤上，卻剛好卡在黑子一邊，“楚王說笑了，這二者之間又有什麼區別？你我今日既然在此和談，為何不拿出些誠意來，不然到顯得生分了……”
“不為屬國，也並非完全成為我大漢的一國疆域，朕可以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朕在意的不是一個楚國，而是江南，而是川蜀，而是中原，而是北境，而是天下！”
“等日後時局穩定之後，朕自會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廢藩鎮，設行省，而你楚王，將還會是楚王，你馬氏一族，將還會是楚王王族！”
馬光惠低頭喝茶，眼神一片晦暗，心中打著千百樣的算盤，各種算計念頭，紛紛湧上楚王殿下的心頭。
心中雖然不知道劉煥所謂的行省制度具體是何物，但馬光惠畢竟是一國之主，見識自然遠非常人能及，雖然不知具體為何，確實可以猜想出一二分左右。
“行省？如此一來，我這楚國千里疆域，不還是歸君所有？這又與先前所說的有何區別？”
馬光惠說著話，伸手繼續捏起一枚棋子，隨意放在棋盤上，卻又恰好堵住劉煥的白子。
劉煥微微一笑，也跟著落子棋盤，“差之毫釐，繆之千里，二者之間還是有些不同之處的，日後朕自然會遵守承諾，你楚王還是楚王，地處荊襄，永世不變！”
“只不過在這之前，朕需要你楚王對我大漢全心全意的臣服，而朕也會答應你，絕不傷害楚國百姓一人，絕不傷害你馬氏一族族人，至於那些上竄下跳動機不良的世家大族，朕估計楚王比朕更恨他們吧？”
即便楚王馬光惠對楚國中的那些世家大族談不上恨之入骨，卻也絕對算得上恨意滔天，先前正是這些豪族鼓動和攛掇，才使得楚國馬氏宗族內亂，而後又在唐楚大戰之時，故意在糧草以及軍械上使絆子。
若非馬光惠手掌軍權，恐怕就要被這些豪族所架空，也正因為此，楚王殿下實際上對這些人甚是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