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麻煩。”

瑪可忒爾低聲自言自語著。

灰色的老鼠湊在她的身邊喳喳的小聲叫著，在魔法國會的地下廢墟中守著魔法陣近一週的時間，所有人的身上都髒兮兮的。

伊莫金幹練的西裝西褲滿是灰塵，金燦燦充滿幹勁，一股職場女性氣息的單馬尾也變得萎靡不振，似乎無論何時都充滿活力的喬安娜也有些疲倦，不管什麼衣服到了她身上都會變成一股子休閒裝的普通衛衣更是被碎石劃破了一些裂口。

甚至就連一貫注重自己氣質的麥迪遜，都沒有了最初的光鮮亮麗，俏臉上有著斑駁的塵埃灰土，與疲倦的神情交織在一起，顯得有幾分狼狽不堪。

瑪可忒爾也是同樣，汙水混合著泥土，將白色的長袍染得斑斑駁駁，彷彿斑馬似的的早已變了顏色，再加上幾天以來都沒有機會洗澡，冷靜坐在原地的瑪可忒爾幾乎每時每刻都感覺身上在發癢。

打了一個哆嗦，瑪可忒爾忍耐住這股甚至令人有些羞澀的癢意，伸出一隻手，示意同樣髒不啦嘰野生小老鼠跳到自己的手掌上。

邁雅的親和感很強，作為天生的神靈下屬，即使不是同一個世界，現世中的小動物們也對她有一種天然的親切。

野生的小老鼠不僅沒有絲毫猶豫的便跳上了瑪可忒爾的手掌，更是踩著她的胳膊一路蹦跳的順勢跑到了她的肩膀上，湊到她的耳朵邊嘰嘰喳喳起來。

瑪可忒爾的表情有了那麼一瞬間的崩裂，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喳喳喳喳！”

“嘰嘰！”

這個小家夥衝著瑪可忒爾一頓嘰哇亂叫，其他人聽不出來什麼，只聽得滿耳朵老鼠的吱吱聲，瑪可忒爾倒是直皺眉頭，不知道是嫌棄小老鼠的叫聲難聽，還是它傳回來的訊息太糟糕了。

但聽著瑪可忒爾充滿憂慮的自言自語，想來應該是後者，一個非常糟糕的訊息。

“吱吱吱！”

正在小老鼠與瑪可忒爾交流的時候，又有幾隻老鼠，從角落的縫隙與鼠洞中飛快的溜了出來，它們一溜煙的從伊莫金的身邊跑過，留下全身僵硬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的伊莫金，然後圍在瑪可忒爾腳下，衝著她肩膀上的那只小老鼠一頓嘰嘰亂叫。

瑪可忒爾臉上的眉頭再次深了幾分，配合著臉上有些模糊渾濁的灰痕，儼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而且更加令瑪可忒爾無奈的，是下方的這群小家夥在衝著肩膀上的老鼠嘰叫後，肩膀上這只老鼠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可以聽得很清楚，仍然興致勃勃的轉過頭再次衝著自己嘰哇亂叫起來。

吵得她頭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邁雅作為神靈的天賦讓她可以與動物進行溝通交流，但不代表她的出現會讓老鼠的智商得到提升。

老鼠還是那些老鼠，現在的情況大概就相當於這些老鼠將瑪可忒爾當成了一隻最最最大的老鼠王，然後聽從她的命令，把一切情報和資訊都收集回來。

大部分的動物之間都可以互相交流，老鼠也不例外，但它們交流時的資訊描述和本身的智商，就低到有些感人了。

老鼠們聽從瑪可忒爾的命令，順著廢墟的縫隙奔跑，很快就找到了目標，那就是打破了幾天以來的廢墟平靜，從地表直接深入進來的蒂莉娃，然後暗中觀察著。

其後先遣隊的四名成員就追了過來，並且遭遇到了蒂莉娃的伏擊，他們兩夥人之間的戰鬥非常激烈，如果讓一個人類斥候來轉述，就算進行了大量的精簡，但恐怕仍然會需要三五句話來描述。

但到了老鼠們這裡……

“好大！好大的人類！”

“藍綠色的，好多藍綠色的人類！”

“一，二，三……八，九……”

“好多好多藍綠色的東西……”

大概就是這樣的轉述。

並且其中類似人類，藍綠色這樣的專有名詞，還是瑪可忒爾在幾天前剛剛教給它們的。

老鼠們雖然有一套自成體系的交流方式，但肯定與人類不同，比如說，人類會將自己稱作人類，老鼠卻不會。

在最初的時候瑪可忒爾聽到過老鼠們對於人類的描述，大概翻譯過來的意思是……非常非常巨大的生物，它們是這樣描述的。

聽上去就像是人類嘴裡對於巨怪的描述。

邁雅的天賦讓瑪可忒爾可以與老鼠們進行交流，除了聽懂動物語言之外，交流自然也包括用語言表述自己的意思，不需要考慮到底是如何翻譯過來的……這是天賦所賦予的。

用了大半天的時間，瑪可忒爾才將老鼠們吱吱聲中那些古怪的描述，與她所認識的名詞對應起來，然後再試著將人類使用的名詞交給這些老鼠。

還好老鼠們不需要理解這些名詞的意思，只要能夠使用就行，將類似非常非常巨大的生物這樣的名詞替換成人類，讓瑪可忒爾更方便理解。

這樣一來，教授時自然就容易的多了，大概又耗費了小半天的時間，才終於讓這群老鼠們在傳遞訊息的時候，用上了這些自己更容易理解的專有名詞。

但即使如此，它們傳來的訊息在瑪可忒爾聽起來，也異常的吃力。

藍綠色的，到處都是藍綠色的……等等，為什麼全都是藍綠色，瑪可忒爾在思考了一下過後終於意識到一件事，老鼠的視覺色差與人類不同，它們眼中的世界只有藍綠色，所以也不需要認得其他的顏色。

然後就是一二三四……八九十……這麼這麼多人。

有了藍綠色這個坑在前，瑪可忒爾再次略微思索，很快發現自己忽略的另一件事。

老鼠的兩隻眼睛同樣與人類不同，它們是可以分開轉動的，換句話說，老鼠們的眼睛是兩塊螢幕，左右分別看到的東西都是相同的雙份。

所以減去一半的話……五個人。

瑪可忒爾理解的很吃力，老鼠們數量很多，它們幾乎可以源源不斷的將來自前方的消息傳遞回來，但想要瑪可忒爾快速聽懂，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從蒂莉娃出現直至現在，至少已經有上百隻老鼠傳遞回上百條訊息了，瑪可忒爾才從中總結出幾點來。

“總的來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讓野生的小老鼠順著自己的胳膊跳下去，瑪可忒爾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抬頭看向周圍的其他人。

“……先說好消息吧。”

伊莫金率先發言道，她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些有氣無力，彷彿下一刻就會睡著一般。

雖然伊莫金並不在魔法陣的維持體系中，但這一段時間她過得也不輕鬆，甚至可以說是這幾個人中任務最重的。

作為地下廢墟中唯一的靈活存在，伊莫金既需要巡視上方人類研究者的動作，觀察地下建築是否有被暴露的危險，又要頻繁折返與地下建築與二號女巫之家間。

伊莫金本身就是女巫姐妹會某種潛在的領袖，她需要在這一片混亂間維持大局，喬安娜和瑪可忒爾等人的滯留，更是讓女巫姐妹會沒有了能夠拿主意的人，這時候伊莫金幾乎是片刻無法離開女巫姐妹會，否則局面很有可能會混亂起來。

即使伊莫金非常擅長幻影移形，頻繁的交替兩地，也讓她逐漸身心疲憊，甚至有幾次從二號女巫之家折返回來，在上方遠遠觀察的時候，差一點被附近的偵察兵反偵察到。

但就算如此，伊莫金也不能放棄了二號女巫之家那面的事情，因為瑪可忒爾等人被魔法陣拖在這裡，魔法國會又沒有脫離被暴露的風險無法入住的關係。

好幾天沒有任何訊息，已經讓女巫們變得比之前更加浮躁。

有很大一部分女巫已經開始表現出離開紐約的傾向，當然，也還有一部分死忠仍然不願意離開這裡，甚至抱有僥幸心理的，準備重新回到家中，即使是有可能連累她們家人這個理由都無法進行勸阻。

當然，她們反駁的理由也很充分。

雖然有可能再一次發生狩獵女巫的事件，但現在人畢竟不是中世紀那些野蠻人，就算是中世紀的野蠻人在燒死女巫的時候，也不會連帶著女巫的全家一起燒掉。

畢竟那個時候，舉報女巫的主力就是女巫身旁的親人也朋友。

就算真有什麼事情，那也是針對她們的，不會牽連到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這群傢伙到底是自信還是無知。

但無論如何，無論是想離開紐約還是停留在這裡的，伊莫金都不可能讓她們離開。

不僅僅是因為風險太高，也因為只有當女巫們聯合與團結起來，她們的力量才足以影響到某些事情，而且一旦放任大家自由離開，那麼女巫姐妹會很有可能就此岌岌可危。

不能共患難的組織……大多數都不長久。

安撫這些女巫佔據了伊莫金大部分的精力，除了她本身的管理之外，還要做瑪可忒爾等人與女巫姐妹會之間交流的傳聲筒，而在這些事情解決之後，伊莫金還需要偵查一下人類的研究有沒有什麼進展，又或者把研究的面積突然向內推進和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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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人類還停留在怪物出現的外圍，他們似乎擔心某種能量輻射，又或者帶出什麼奇怪的感染之類的，本著安全的原則，並沒有立刻深入，準備將外圍的未知物質與能量研究的差不多了，在向內深入。

當然，也有可能是災難的爆發地為紐約，這座國度的商業中心之一，這裡一旦遭受到大量的損失，很有可能會給他們帶來一連串的連鎖影響，甚至是無法承受的。

所以他們必須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而且這裡是紐約，這座國度的中心之一，封鎖起來自然異常的迅速……並且其他國家也很難找到什麼插手的理由。

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沒有人來搶奪材料，甚至要求分享研究結果，人類研究者的研究進度自然很慢，因為他們需要儘可能的細緻分析一切。

雖然魔法國會最大的缺口處於邪神出現的中心位置，但其實距離邊緣，也不過近千米之遙而已，一旦研究者們發覺這裡的危險性不高，或者吃透了某項技術與科技，那麼這些分散的研究所瞬間就會向前推進很遠。

屆時魔法國會暴露的可能就會大大增加，她們需要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將魔法國會的存在掩飾起來，或者想一個別的其他方法。

伊莫金頻繁往返於這幾個任務之間……甚至要比瑪可忒爾等人更加疲倦，所以此時才會顯得有些提不起精神。

“……就好消息吧。”

伊莫金出聲之後，喬安娜也立刻有氣無力的跟上了一句，她興致缺缺，這種維持魔法陣上的精神疲倦，幾乎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過來的。

麥迪遜慣例的保持高冷，沒有出聲，黛莉婭的存在感也很低，作為年齡最小的她雖然知道的稀奇古怪的魔法最多，但同樣也是魔力重量最少的。

此時她的腦袋正一下一下的點著頭，陷入瞌睡狀態。

“好消息是，我們不需要面對五個敵人了，我們的敵人只有一個。”

瑪可忒爾低聲說道。

“但壞消息……僅存的這個敵人，是幹掉了其他四個人剩下來的，她一個人就幫我們解決了四個對手。”

喬安娜有些苦惱的揉著額頭。

“你不會是想問，我們到底是面對一個強勁的敵人更有優勢，還是五個分散的敵人更加容易一些吧……”

旁邊的伊莫金愣了愣。

“不管是一個還是多個，最厲害的那個傢伙似乎一直都在吧，我覺得面對單數敵人總要比面對複數敵人更容易一些……”

喬安娜拍拍自己的腦袋，她的思維似乎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就連這點簡單的問題竟然都沒有反應過來。

伊莫金搖搖頭，然後深吸一口氣的站起身。

“我去前面看看情況。”

然後看著瑪可忒爾緊鎖的眉頭，她頓了頓。

“放心，不會與對面碰面和戰鬥的，只是前去偵查一下……有不對的地方，我就會立刻逃跑。”

老鼠能夠傳遞回來的有價值的訊息越來越少了，也的確需要前方偵查一下，所以在瑪可忒爾稍作猶豫之後，便點了點頭。

伊莫金打了一個響指，瞬間整個人彷彿被撕裂似得，消失在原地，然後下個瞬間便出現在百米之外的某個迴廊裡。

魔法國會中有著大量的反咒，限制了幻影移形的移動，但這幾天頻繁的使用，伊莫金也摸索出了一些規律。

更重要的，是魔法國會此時有多數損壞，很多地方反咒已經失去了效果……這才給了一絲可以利用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