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1章 隔江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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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不由的對李治和武媚娘小小地佩服了一下,這兩口子看來也是真動了一番心思。

如此一來,金徽皇帝發家的西州,將來哪怕戰事再慘烈、甚至是毫無人道可言,至少盈隆宮不會有什麼反感。

酒喝完,送顧司階前去休息之後,長孫無忌回來一躺下就再也睡不著了。

一個小小的左武衛的司階都能上一趟盈隆宮、且討來金徽陛下的墨寶,至少說明金徽陛下的大門關的還不是那麼緊的。

而自己這位親舅舅造訪盈隆宮,想來盈隆宮的主人一定也會遠接近迎。

那麼李治和武媚娘誠意切切的話則有八成的可信:只要他能請得金徽陛下步出盈隆宮、移駕大明宮重主朝政,大唐和趙國公府的輝煌將指日可待!

長孫無忌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整宿,他興奮於一個劃時代的新局面即將重新迴歸,同時又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年的正月初五晚上,各種跡象都表明金徽陛下身中利箭,不治身亡。任何一位朝臣對這件事都沒有過一絲的懷疑……那金徽陛下又是怎麼到的盈隆宮?

不過這些疑問已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金徽皇帝能夠重主大明宮!

金徽皇帝在闊別長安近十年之後,又是個什麼樣的風采?

還有柳玉如,聽說她在離開大明宮時還患著失憶之症,一應的日常照料都在其餘的姐妹們出面,那時至今日她又是個什麼風采?

謝金蓮、樊鶯、思晴等人和那些皇子們又是什麼風采?

所有的疑問,幾日後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在李治廢后一事中同自己唱對臺戲、且在此事中佔盡了好處的許敬宗、英國公李士勣等一大批人的好日子想來也該到頭了!

長孫無忌就這麼思前想後,又想到了老兒子長孫潤,這個王八羔子當年一氣之下、掛印辭了涼州都督之職,攜夫人高堯跑到黔州來做個獵戶,看來私下裡同金徽下也是一直有往來的。

如果趙國公府能夠重現往日輝煌,那麼長孫潤大約仍可再入官場,他長孫無忌往日所受的所有委屈,大約可以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了。

不知不覺,東方的天色已然亮了。

負責押解長孫無忌的幾名差役已經起來,洗漱、用過早點之後,一行人辭別了顧司階,兩路人一南一北分別上路。

顧司階說,“國公馬上便至黔州了,而下官行程仍遠,公事在身不能久留,只好將來等國公回了長安,下官再親至趙國公府拜望。”

船是前一晚僱好的,在涪州碼頭,這些人棄陸登舟,往黔州進發。

從涪州至黔州,水路三百三十裡,涪江水道蜿蜒,兩岸蒼翠如蔭、猿聲不住,船家一面撐船一面還講了個故事。

話說三國時劉備在世時,涪陵人反叛,蜀將鄧芝帶兵討伐,行至此處名叫雞鳴峽。鄧芝看見有母子兩猿相抱、於山林間嘻戲。

鄧芝引弓射中了母猿,幼猿悲啼不已、替它娘拔箭,又以樹葉替母猿堵塞血流如注的瘡孔,其情動人心魄。

母猿最後依舊是死了,鄧芝為此羞愧萬分,曾投弓於水。

長孫無忌聽了這個傳說不禁大發感慨,野猿尚且如此,何況人呢?

金徽皇帝對待兄弟李治,並不像他們的父親那般手足相殘、血染玄武門,說起來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權力常常讓人泯滅天性,不顧親情,許多人的所行都不如一對野猿。

拘泥於常情而缺少殺伐者,大多會被人視為成不了大器。但妹妹觀音婢的這兩個孩子,正是用事實、令世人看到了人情的另一面——至高無上的大唐皇位,是可以在親兄弟間讓來讓去的。

金徽二年的正月,哥哥讓皇位於兄弟。

眼下西方動盪、東方高麗方面蠢蠢欲動,連吐蕃也不安份,這不兄弟又要請哥哥出山主持大局了。

長孫無忌的心情多年來一下子好的不能形容,暗下決心道,“假如長孫家能夠藉此機會重新發揚起來,一定要學習諸葛武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長孫無忌在幾名長安解差的陪同下,在子午谷中行程近二十日,心情之急切、腳步之輕快多年未有。

但他們誰都沒有意識到,自從一出長安城便讓人跟上了。

此人一身獵戶打扮,四十來歲,落腮的鬍子,騎了一匹馬。隨身的物品中只有一張硬弓、數張獸皮,像是要到集市上販賣。

但他不動聲色地在子午谷中尾隨著長孫無忌一行,住店及宿於驛館時記以徐姓,從長安一直跟到了涪州。

英國公李士勣給他的密令是:不能讓長孫無忌活著到達黔州。

這是李士勣軍中的親信,箭無虛發行事也機警,因而英國公才將他派來。

大明宮召見長孫無忌,並流放他到黔州,李士勣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為了減少嫌疑,李士勣不許他在前半程動手,更不能暴露身份,因而此人在入谷後的前半程,並沒有動手的打算。

在通州以北,此人只是尾隨觀察毫無提防的這一行人,記錄他們的行止,為接下來動手添些把握,但是等一過了通州,這人卻發現要動手也不方便。

因為子午谷中只有一條道、沿路驛館相接,谷中行人不絕,這人居然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只要他敢在大路上放了箭,一眨眼便會有人將他摁住。

在涪州驛館,此人在長孫無忌邀請顧司階共飲時,便在一邊的角落裡埋頭用飯,耳朵一直在聽著這邊桌子上的談話,雖然聽得隱隱約約,但大大意思卻聽明白了。

等到這邊桌上人展開那段黃綢俯身視看,獵戶才猛然想到了英國公派他出行、尾隨射殺長孫無忌的深一層目的。

吃罷了飯,獵戶不入宿,而是趁夜收拾了馬匹物品,出了涪州驛館。

從涪州至黔州,走水路的話跑不了涪陵江,到了澎水縣也就到了黔州。

他知道涪陵江水過了武隆渡口之後,在信寧縣有個急轉,涪陵江在那個地方折往北向、然後再回頭去澎水方向。

而在信寧縣地段是個下手的絕佳機會,上游江水在這裡流速加快,上行的船隻行至這裡都會降速,他只要埋伏在岸上的樹林裡,一箭射殺了趙國公之後很好脫身。

那時候對方在船上一定手忙腳亂,而刺客在岸上,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完成英國公的使命,然後回長安去領賞。

徐獵戶打定了主意,摸著黑、沿江岸往信寧潛行,天亮前抵達,這裡的江岸有如弓背,他選了地勢高、視野開闊的地點隱蔽下來。

從這裡看往江面,長孫無忌的船不論是從西北迎面而來、或是折了彎、再朝東北方向而去,他都有暗中施射的機會。

只要他願意出手,沒有人能在他的箭下逃出生天。

大唐最知名的幾位射手幾乎已經凋零殆盡,李元景、李恪、李道宗、長孫潤、薛萬徹……目前只剩下左千牛大將軍薛禮、遼州都督李彌的射技是被他看在眼裡的,別人誰還行?

放在幾年前,將弓引開來瞄準趙國公長孫無忌,他連想都不敢想。但是眼下,又到了抉擇的時候了。

如果這一箭射不出去,或是射出去未中目標,英國公不會放過他和家人。

射中了目標、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英國公也不會放過他。

天色剛剛亮,下游涪州方向的江面上尚無長孫無忌的船影,對岸的密林攏罩在一片水霧裡,沒有一絲動靜。

獵戶伏在一塊大石後邊,身底下鋪著帶來的獸皮。這人看了看底下起伏的江水,忽然覺著不久後的、事關著身家性命的這一箭沒什麼把握。

他砍了一截一尺半長短的枯木、起身向上游的江水中奮力投去。

這段木頭徑長三寸多、不足四寸,長短下有如長孫無忌的肩寬,它在空中打著滾兒落入江中,隨後起伏著、時隱時現的朝他這個方向漂過來。

這人引弓搭箭,一箭射中江面上的木頭,獵戶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這般起伏而移動的目標才考驗施射者功力。

木樁上插著箭往下游漂去,但獵戶只對自己滿意了片刻,很快便大吃了一驚!他發狠地揉揉眼睛,吃驚地看到那截木頭上插了兩支箭!

其中一支箭是他剛剛射出的,而另一支箭是赤紅的箭桿,根本不是他的。

讓他害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這支箭是從哪個方向射出來的!

在寂靜十分的清晨,涪陵江邊人跡罕至,有一個同他一樣精於射技的人,在他釋放弓弦的同時也射了一箭,而獵戶連對方的弓弦響自哪個位置都沒有留意!

他一下子伏回到巨石後頭,心砰砰亂跳,先把自己身後、左右的樹林裡打量了一陣,沒發現什麼異樣,估計箭是從對岸射來的。

沒人逗他玩,要逗他玩的話對方早該現身了。

而這一箭對他的警告意味極其明顯——以對方這樣的射技,既要射中、又要拿捏著他這邊放箭的分寸、同時施射來隱藏形跡。看來比他還要牛氣了。

如果人家想出奇不意射人的話,恐怕獵戶此時已經交待在這裡了。那英國公交待的事情還做不做?做與不做的風險各佔幾成?

……

長孫無忌起得有些晚了,再下船便是黔州,不必像剛出長安時那樣急切。

更主要的是,在他剛剛得知金徽皇帝未死的訊息不久,便從顧司階那裡進一步證實了訊息的真偽。

一上了船,長孫無忌便想起了他的長子——長孫衝,他隨著自己的失勢也失去了秘書監的職位,此刻長孫衝應該還在流放嶺南的途中。

如若沒有大唐西部的亂象,大明宮裡的李治和武媚娘興許也就想不到盈隆宮,興許長孫家從此也就徹底凌落了。

不論是李治還是武媚娘,都是內事強於外事,謀內勝於謀外,經營軍旅陣仗、調兵遣將真不是他們的強項。

而在長孫無忌的印象中,自從金徽皇帝一隱身,安西都護府方向便生出了惱人的亂象,看來西州同金徽皇帝還真是有那麼點淵緣——皇帝起事是在西州,復出也因為西州!

長孫無忌此時心潮起伏,挺身站於船頭,隨著船在江水中不時的搖晃,也刻意不去扶一扶什麼東西。

差役和船家都提醒過他,他也不去扶。一個大唐的趙國公,這半生倒是走過了多少的激流險灘,小小的涪陵江算得了什麼!

船至武隆渡,船家便告訴他的乘客,這裡已算是黔州地界了。再過了信寧地段,水勢便會變緩,就算在船板上拿著大頂也能順利到黔州了。

剛說到這裡,船家便頓下話頭不說了,隨後奇怪地對長孫無忌道,“回稟老爺……我怎麼看到江中剛有一截木頭漂過去了……上邊還插了兩支箭,一紅一黃的箭杆子。”

長孫無忌道,“船家,那是你眼看離光了,哪有那樣的事!即便有也算是個吉兆,不信我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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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道,“老爺你要扶穩了,信寧段的江面就要到了,而小人也不能再陪著老爺說話,”

話音一落,就見前方的江面一折,往左邊拐去了。隨著船隻緩緩的逆流而進,對面的一片樹木蔥鬱的江岸也越來越近。

長孫無忌不願去艙裡,看到船家正在吃力搖櫓,便也去船尾相助。船家慌忙道,“老爺,這怎麼使得呢!小人行船送客掙的是辛苦錢,怎好勞動老爺的大駕!”

長孫無忌爽聲笑道,“這你便不懂了,此刻急流,何人都須同舟共濟,若說身份我們都是渡客。”

金徽二年的正月,在休祥坊書場,他曾帶著人去包夜場,而成群的聽書人曾經由衷地讚揚過長孫無忌、和他身後的長孫府。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只有過分看中身份的人才會擺那些臭架子。

兩人奮力搖櫓,隨後又有兩名差役從艙中跑出來相助,長孫無忌已經冒了一身的熱汗,此時被差役替換下來,一下子坐在船板上喘氣,自嘲道,“老夫已經老了!”

但他猛然看到,隨著頭頂上一聲清脆的折斷之聲,有東西恰好落在面前。

一支斷為兩截的箭,黃色箭竿,箭頭與箭尾分別丟在船板上,另一只紅竿的箭支則是完整的。

長孫無忌暗暗打了一下冷戰,驚懼地往岸上眺望。

方才他若不是一下子坐下來的話,有一支箭就是衝他胸口射來的,如果猜的不錯正是這支黃箭。

而紅箭從另一方向射過來來替他解了圍,火候拿捏得極到好處,將黃箭攔腰射斷了。

他忘了危險,探身拾起紅箭來看,箭身上用小篆刻著兩個字,“秦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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