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玉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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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每次見到玉鳳老爺總是遠遠繞開,惟恐避之不及被他騸去蛋子。可我永遠躲不了他的突然襲擊——他會在我粘知了或躡手躡腳逮蜻蜓時,一下掐住我細瘦的脖子,然後在我如一幅水墨畫的紙薄肚皮上打響肚——長長地拉起我鬆鬆的肚皮,然後“啪”地一聲松回來……

這時的我總是在忍受肚皮被拉伸後的痛苦的同時,不得不用雙手全力緊護住襠部——被騸蛋子才是我真正害怕的事情!並且,每次奮力逃脫後,總因慶幸沒被騸去蛋子而高興,哪裡還顧得上紅腫肚皮的燒灼。

玉鳳也在。因她的聲音特別綿軟細長,所以她被同學及村人輕蔑不屑地稱之為蠻啦嘎嘰的異類——南蠻子,認為她說的話不好聽,不如俺當地的土話方言正規易懂好聽。

再者,她是隨母親從遙遠的南方改嫁來的,是跟俺們村人在血緣上八杆子打不著的“帶犢子”。以致雖插班到俺們三(1)班快一年了,可我一直也沒見哪個女同學跟她特別要好——每天上學放學路上,她大多是獨行——雙腳高抬重落,以致腦後兩根分得很開的齊肩羊角辮總是動感十足地上下左右飄揚,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軍人派頭……

哪像別的女同學,走路時雙肩一個高一個低、扭擺著腰腿,雙腳幾乎擦著地皮前行,像害怕踩死螞蟻似的……

每次走在她身後,我總是不由久久偷窺著她挺直的背部及肩上跳動的頭髮,我想也只有“英姿颯爽”這個詞才配得上她;時而,她紅蘋果一樣的臉蛋上黑白分明、會說話、會唱歌、會跳舞的大眼睛對我回眸燦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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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被村民同學視之為“異類的軟綿綿蠻話”,實則像身體嬌小靈活、毛羽青黃溜光水滑的黃鸝鳥,晨起時站在最高枝時醉人的鳴叫……非常悅耳動聽!

我忍不住好奇地推門而入,頓時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一個人靜靜挺在一堆金黃色的麥穰中間,臉上蓋著一張四方的米黃色火紙,身上穿著青黑色新衣服。

幾個身穿白光閃閃喪服的女人,正邊哭邊用青白色的麻繩纏繞捆綁其雙腳。在躺著的人的腳跟處,半碗金黃豆油裡漂著一根指頭般粗細的雪白棉花燈捻子,麻雀蛋大小的火頭在燈捻子焦黑的頂頭跳躍著。一盆燃燒的火紙正向屋頂噴吐著黑蝴蝶一樣的紙灰——

我馬上明白自己碰到了什麼?玉鳳老爺——二木疙瘩死了——他的鬼魂在胸腹之中,已羽化成可以索人性命的毛茸茸的撲臉蛾子,隨時從蓋臉紙下微張的嘴裡“呼之欲出”——索誰的命?當然是首選小孩,外姓的別家小孩!越想越害怕,巨大的恐懼讓我轉身就往家跑,也就在我腳落地的同時,清晰地聽到了身後二木疙瘩緊追過來的腳步聲……於是,恐懼到極點的我不由邊跑邊大聲發出:“啊——啊——”的怪叫。

可我知道無論跑得有多快,他都能追上,絕對不會跟丟——看來這次任我如何掙扎都再難逃二木疙瘩鬼魂的追拿。二木疙瘩活著時沒幹成的事,死後一定能如願了。並且,這次他肯定不只是騸蛋子這麼簡單,肯定還會割斷我的氣管、喝熱呼呼的血,再吃砰砰跳動的心臟……

這時,嗓子眼突然被提起的心臟堵塞住了,憋悶的痛苦、緊追的腳步,讓我感到了徹底的絕望,比捏著鼻子潛水時,因弄錯方向拱到河中心、腳踩不著底、喝了好幾口黃泥水、差一點淹死在村西頭近兩米深的汪塘裡還絕望。

樹漆黑草漆黑房漆黑路漆黑,就在感覺自己快要死的瞬間,額頭一下子撞在了自家因運河支隊邵劍秋部在本村北頭阻殺了十一名日本鬼子被其在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報復性燒焦燻黑的單扇木門上……門一下子彈向裡面——開了。俺娘給我留門了,沒有因我的晚歸而生氣地在裡面插上門閘,讓我爬牆頭!門開的瞬間,我知道自己得救了——

就著星光,雙腳在橫七豎八的胳膊大腿之間跳動前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及一切彎曲的條狀物。

我遠遠避開二木疙瘩的鬼屋後,越過南至大孫莊西、通牛山聯中的丁字路口,在公路中間邊走邊尋找著合適的地點。當經過最會講故事的二燕娘——二奶奶的鋪蓋前時,聽她已開講了。

我趕緊在她頂頭的位置用腳底橫著掃了掃,把鋪蓋往地上一扔,一腳踢開……二奶奶被鋪蓋濺起的塵土嗆起一串咳嗽,只得暫停她的故事。

我卻沒感覺到絲毫的愧疚,沒等揚起的灰塵消散,就趴在苫子上、雙手托住下巴、準備靜聽二奶奶接下來的故事。

這時,我聽到在二奶奶腳那頭的二燕低沉的乾咳聲,我明白是在提醒我:怎麼跑到女人這段公路來了。

我當然知道男女應該分段睡覺,互留幾米、十幾米的距離,可我就是喜歡聽故事,也就不能太講究了。

我對著她用被單裹緊全身只露一張充滿笑意的臉和星星一樣閃爍的眼睛,儘管心裡明白這位長輩不值得尊重,可還是討好似的甜甜地喊了一聲:“二姑娘。”

這又算得了什麼,我曾經為了聽姥娘講故事——

夏夜,在周營公社單廟大隊俺姥孃家的院子裡。當時七十多歲的俺姥娘和六七歲的我,身鋪燈草蓆,蓋大花棉布被單在院子裡納涼,可整個院子像巨大的密不透風的黑色膠皮氨水囊,淡黃色細嘴細腳土生土長的本地蚊子,在沒有風的影響下,對我進行了慘無人道肆無忌憚的猛烈攻擊。

雖說當年的蚊子沒有現今跟隨木材從遙遠的東北遷來的黑底白紋、叮咬時腚像火箭一樣直豎的花蚊子兇狠,可我初見風雨嬌嫩如花的肌膚,毫無抵禦能力。

儘管雙手左右不停拍打,被單上下遮擋,還是不斷高密度“中槍”,就連受二指長頭髮保護的頭皮,也未能幸免——我不時從頭髮縫隙裡揪出吃完喝完來不及逃走的刁鑽蚊子。

儘管草屋裡更熱更悶,可我還是想躲進洗成黑灰色並綴有十幾個五顏六色補丁的蚊帳裡,可腳那頭的姥娘正在講故事,我又是個非常喜歡聽俺姥娘講故事的孩子,並且我還從俺姥娘雙手不抓拍、雙腳不搓擰身體不亂動判斷出,俺姥娘人老皮實蚊子叮不透。所以,只要是講故事的人不怕蚊子咬,聽故事的人被咬與不咬、怕與不怕,就不那麼重要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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