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空氣微微冰冷的起來。
透過窗沿的縫隙,簾幕掀起的軌跡輕飄飄的浮動在半空。
從空隙間落下的並不是明亮得刺眼的陽光,而是從地板擴散而開,彷彿積雪一樣蒼白的光亮。
遺憾的是這個南部的城市並沒有雪。
聖誕節所裝飾的也只是泡沫堆積的光景而已。看到那些東西的話,大概小孩子會很高興吧。
清新得有些刺鼻的消毒水的氣味。
我睜開眼,這裡是學校的保健室——才怪咧。
天花板依舊是醫院的模樣。不是GALGAME的男主真是太遺憾了。
欸。
心裡嘆了一口氣。
今天是2012年的12月21日。我還活著。沒有大地震也沒有隕石撞地球。黎明也老老實實的到來了。
安靜的早晨,安靜的天氣。看起來末日的語言不攻自破了。想必現在貼吧的帖子一定都十分精彩吧。可惜我沒有攜帶手機,今天還得去公共電話給死亡之神社的那幫傢伙打個電話才行。
是死亡之神,社哦。
說起來還真是安靜啊。
且不論新年,最鄰近的節日便是聖誕了。這個從歐洲傳過來,一家人團聚感謝GOD的日子,不知傳播過程中發生了什麼程度的文化錯位,變成了情侶約炮開房的日子。
約炮也是十分有藝術性的,總不能一見面就“我們去賓館吧”雖然兩方都抱著這樣的想法開局就這樣說的話還是有點尷尬。就好比你不想讀書但是被老師說了別讀書的話還是會很生氣一樣。所以在這個應該團聚卻不團聚的日子陪情人逛街當然是前奏。
嘗到了節日加成的商家就會在此時打出瘋狂的宣傳。
臨近市中心的醫院周圍也應該或多或少聽得到喧譁聲才對。
不過對於我來說也並不是壞事。
因為我朱玄雀,是十分討厭節日的。
並不是討厭節日本身,而是討厭因為節日而被拖起來的氛圍。更不用說現在我可是背井離鄉的上大學。
不是每個人背井離鄉都可以像蘇軾那麼豪邁的。
其實蘇軾也不一定是豪邁,他說不定也只是用歡快的情緒來掩蓋憂愁而已。一直在忙著看風景的話,就不會有悲傷的空閒。
但是真正心情又會是如何的呢,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把酒問青天,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幽夢忽還鄉。
萬物離則悲己,當狂歡結束過後就只剩殘垣的淒涼。
說不定我也和蘇軾一樣。不過我是躲在了節日的狂歡之下,他是躲在壯麗的風景裡面。
這種時候靜下心來的話,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拖著時間流走,而自己成為了其中的異物。特殊不是一件好事,特殊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不一樣,你會害怕嗎。
些許有些明白綠巨人為什麼強的逆天卻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了。
“阿婆醒了嗎。”
睡覺的時候床位間都用白簾隔著,所以我現在也並不知道阿婆到底醒了沒有。
稍微挪動了下雙腿。行走並沒有大礙。撞我那車似乎停得很及時。不過話說回來,司機呢,說好的今天要過來看我。雖然我也沒有期待。
安靜得有些詭秘了。
“阿婆?”
踩住鞋子,向那邊的床位走去。
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呼呼呼——”
因為醫院很安靜,所以這樣的呼吸聲顯眼非常。
“…阿婆”
站在床邊。
白色的床單下鼓動著。
沒來由得覺得害怕,我最終還是輕輕的伸出手。
接觸到那團床單的瞬間。
“我再睡一會”
“……”
不是說老人家睡覺都特別少嗎。
算了也沒差。先去找找那位學校的前輩醫生好了。
咚咚咚。
走廊驟然傳來巨響的跑動聲。
像是每一腳都狠狠踩向地板,然後再拖起腳繼續踩地板的感覺。跳舞毯嗎這?我覺得醫院應該不會有這樣的裝置。
積點功德啦。醫院可是要保持安靜的。
咚咚咚——
這次不只是走廊,連樓上都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連病人也跳起了跳舞毯嗎,這麼精神快出院吧,等待住院的人可是很多的。
嘆了口氣。
因為醒得太早,我帶著微微的睏乏準備拉開門。
砰——
手觸及把手之前,門在我的面前破碎了。
準確的講應該是區域性,塑膠和玻璃飛濺,碎片四散成不均的碎片。
“砰——————”
伴隨著巨響爆開了。
“嗚哇哇哇”
一屁股坐倒在地。
從爆裂的源頭伸出一隻胡亂抓撓著的手。
皮膚被玻璃和塑膠割破,紅色的血四溢,但是仍然胡亂揮動著的手。
“啊啊哥們,你沒事吧?”
難道有人在醫院打架嗎。不過這也太狠了吧。龍隊長都沒這麼狠。他最多只是摔摔椅子撞撞牆跳跳玻璃什麼的。
啊,好像還是要狠一些。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門對面發出了怪叫。
通常的發聲器官應該做不到,咕嚕咕嚕的撕磨著喉嚨般的怪叫。
“這是被打得有多慘。”
看起來他似乎卡在門上了,所以我轉了轉門把手,想要幫他把手臂取出來。
“你別亂動,慢慢的…..”
打開門這樣說道。
打量著他的臉,並沒有說完不自覺的停住了。
毫無血色。
與其說蒼白,倒不是說簡直是屍體的冷青色。
那樣的膚色上面將近黑色的血管卻異常的明顯。一絲絲縱橫交錯,如蜘蛛網般,分散的分佈在他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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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部毛細血管擴張或者一部分毛細血管位置表淺就會引起的面部現象。醫學上稱之為紅血絲。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病,但是很影響美觀而已。
但是他的症狀恐怕不只是紅血絲的程度。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嚎叫著想要扯出卡在門中間的手臂。
血液輕微的濺開。
“嗷嗷嗷嗷嗷嗷”
嚎叫著,彷彿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
哦,對,電影裡面的殭屍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準確來講應該是國外的walkingdead而不是穿著清朝官袍的zombie。
喪屍。
“嗷嗷嗷嗷嗷嗷”
瞳孔擴散,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作為死亡判定。
但是他依舊行動著,對我咆哮,揮著手臂。活動的技能完好無缺。
“不會吧…”
且不論他是不是真的喪屍。
我並沒有攻擊他的打算。我想大多數人就算在傳言中的世界末日那天看見一個貌似喪屍的傢伙朝你奔過來。但是直到威脅生命之前都不會有所作為。
因為電視是假的。科學上喪屍是很難存在的。
就算貼吧裡面那麼多人喪心病狂的刷末日,但是他們心底也知道,末日是假的。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不然為什麼他們不變賣家產的在末日前縱情的狂歡。
人活得太無聊了,總要在思想上找點樂子。
“今天可不是愚人節啊…”
這樣說著。
如果這只是個玩笑,你卻主動使用了致命攻擊。那麼事情就大條了。
所以到現在為止我都不認為他是真的喪屍。
然後。
“砰————”
消防斧。
狠狠的一擊。
從頭顱的位置劈開,將腦髓完全崩壞。
凝固的鮮血濺了出來,像是泥漿般灑滿了牆壁。
“喪屍”的面顏崩壞了,因為神經從物理上遭到了破壞。
腥臭味拂面而開。
“…….”
吐了。
昨晚的病號餐消化的殘渣,與胃液一起倒翻出胃來。
苦澀從口腔中滿開,胃裡翻湧著攪動著。
大腦在短暫的期間陷入了空白。
然後整個被嘔吐的慾望佔據了。
有人拍了拍我的後背。
似乎是拿消防服攻擊“喪屍”的人。但是我沒有確認他面目的餘力。
“嘔….”
就這樣持續著。
大概過了十分鐘。
意識模糊的醒了過來。
並沒有昏迷,只是暫時注意不到外物。
撫了撫額頭,強烈的脫力感襲來。
之前也說過。我的身材是偏瘦小的型別。
因為長得也比較白淨有時候還會被當成女孩子。
所以並沒有太高的體力。嘔吐是很消耗體力和能量的。
“朱玄雀,是嗎。”
對方開口了。
有些熟悉的聲音。
我抬起頭,看見昨天看到過,宣稱和我同一所學校畢業的醫生。
“…你”
頭腦清晰之後的第一句話。
“你殺了人。”
“我並沒有殺人。”
“你在說什麼鬼話!”
不自覺吼了出來。
然後嘴被堵住了。
“噓,小聲一點,會被它們聽到的。”
樓頂上咚咚咚的跳動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屏著呼吸,也不知道在等待著什麼。
空氣安靜得詭秘,除了還睡著的阿婆的呼吸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靜靜的,又重重的在跳動著。
“咚咚咚——”
那樣的喧譁又重新從樓頂想起。
醫生似乎松了口氣。
“你知道世界末日嗎。”
“…你在說什麼,那個不是謠言”
“不是火山,也不是什麼黎明不會降臨。”
醫生指著門口那坨血肉模糊的東西。
胃又翻湧了起來。
“喪屍世界末日。”
“…你說那是喪屍?”
“不然你以為呢,清朝的殭屍嗎。”
“但是你殺了他…”
“我殺的是喪屍。說不定還救了你的命。”
“但是在我面前他是人。”
“你會管一個只會嚎叫,殺人,與吃肉的怪物作人嗎。”
“……”
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大概智商都拉低了一半。
深深吸了一口氣。
稍微冷靜了下來。
“抱歉,你有帶手機嗎。”
“有。”
“現在還有訊號嗎。”
“訊號倒是有,我試過打過幾個電話,但都沒人接。”
接過他遞過來的手機。
訊號處顯示著滿格。
再度深吸了一口氣。
撥通了某個電話號碼。
“嘟——嘟——嘟”
等待著接通的連線音,在寂靜的空氣中默默的迴盪著。
拜託一定要接啊…
心裡這樣祈禱著。
“嘟——嘟——嘟”
55秒的自動掛機快要到盡頭了。
“嘟——嘟”
在那盡頭之前。
“喂。”
聽到了迴音。
“喂!是文嗎?”
因為焦急音量有些略大。被醫生瞪了一眼。
“是我。你是哪位。”
聽到了樓上咚咚的聲音還安穩的響著,鬆口氣,壓低了聲線的說著。
“文,你知道現在的世界發生了什麼嗎。認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
對面沉默了半響。
空氣又凝滯了起來。彷彿連同無線的電波也凝固了般。
安靜得只剩下咚咚的迴響。
“藍凌現在和我在一起,其他人還沒有找到。”
終於回應了。
“我所得到的情報的話,現在應該是世界末日沒錯了。形式是喪屍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
遙遠到不敢想象的詞彙。
一直當做笑談,卻從沒有真正想過的事態。
乏力感襲來。
穩住了身體。
“我現在在醫院。”
“需要我們過來找你嗎。”
“不用了。先各自活下去吧。”
“明白了。”
少有的,嚴肅的,正經的交談著。
連那個人都絲毫不帶玩笑,我便有十二分的理由來相信這是末日的現實。
但是。
“朱玄雀。”
“嗯?”
“我在社團的電腦裡放了12個G的裡番想要的話就來找吧啊哈哈哈。”
不開玩笑的話就不是那個人了。
掛掉了電話。
重新遞還給了醫生。
“是朋友嗎。”
“或許吧。”
我拍了拍胸口。站起身。
病房是在7樓,窗戶可以越過不少建築的阻礙。
開啟窗戶往街上望去。已經早上十點了。上班的人姑且不論。
路人連一個行人都沒有。
是變成了喪屍還是躲在了家中就不得而知了。
“阿婆。”
輕輕推著躺在床上的人。
醫生似乎遺忘了她般,警惕的向後跳起。
然後握緊了消防斧。
“嗯…嗯”
阿婆坐了起來。
蒼老的面顏,略帶著一些慈祥。
還是照舊的阿婆,沒有任何變化。
“阿婆,世界末日了哦。”
用溫和的語氣,像是早上的問候般說著。
“是嗎”
並沒有懷疑,只是單純的回應著。
“世界末日了。”
語氣變得慌亂了起來。
不知為何的,眼淚落了下來。
大概是我不知道要做什麼。
因為已經是末日了。
世界已經毀滅了。
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莫名的悲傷湧了上來。
然後淚水就無法止息的滑落著。
並沒有說話。
阿婆只是撫摸著我的頭。
讓我想起來小時候外公大病的時候,我也這樣的哭泣著。
而一向冷冰冰的外婆,一反常態的摸著我的頭。
什麼也沒有說。僅僅因為這樣蒼老的手,就有無比的安心感。
原因不明。
一旁的醫生調低了音量開啟了掛在牆角的電視。
從這裡能聽見他重複換臺的吧嗒聲。
與重複不變的,接收不到訊號的電視所回應的沙沙聲。
今天是2012年,12月21日。
我是朱玄雀。
我想末日大概,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