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朱玄雀,現在是2012年12月21日。
上午十點整。
電視所映畫的是遙遠童年依稀所見無訊號的花白。不知何時開始塵封在記憶裡,曾經連廣告也看得津津有味的螢幕。
無論怎樣調屏都是花白,甚至連不甚感冒的芒果臺都思念起來。
從洗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負責這間病房的醫生,也是同一所大學的前輩,正在清洗著造成衝擊性畫面元兇的消防斧。
削掉一半的腦袋濘著血漿癱倒在地,粘稠的黑色不名狀物質發出腥惡的臭味。
事先宣告,我並非變態殺人魔,更不是戀屍癖狂熱。就算是醫科大學,第一學期也還只是理論課而已。真真實實的血與屍體被斬在眼前,反胃才是正常現象。
所以那絕不是懦弱的體現!絕不是!不信你來試試。
“整理好了嗎。”
醫生從洗浴室裡探出半個頭來。我看了看阿婆,她仍然擺著漫漫的笑意。
彷彿世界只是一場電影,她看不懂年輕人的鬧劇,所以就默默的微笑著。
讓心情些許輕鬆的表情。
“沒問題”
昨天才遭遇了車禍的兩人,在第二天的世界末日能夠自如的活動簡直是奇蹟,雖然被車撞的只有我。
等等!這不就是傳說中的!
氣沉丹田,雙手合十,全身力氣匯於指尖,對著窗外輕喝。
“破!”
“…你在搞什麼。”
啊咧,啊咧,為什麼沒有發出鐳射呢……啊我知道了!
氣沉丹田,右手高舉,記得把左手插褲兜,向前邁出半部步——“咿呀咿呀咧!”
“…所以說你在搞什麼”
啊咧,啊咧,為什麼沒有發出火焰呢……
……
三番四次的嘗試過後,我終於明白了。
朱玄雀,不是超!能!力!者!
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2012吧的吧友可是說過這是新人類的崛起!既然是天助我那肯定必有其材!
你覺得我不是超能力者嗎?我是大魔法師!我剛才施展的魔法就是讓大家以為朱玄雀沒有超能力的魔法!
雖然我是不到30歲的大魔法師,不過沒有超能力總歸還是有些落寞。
不由精神上感到疲乏的跟著醫生走著。
阿婆的表情一點也沒有緊張的樣子,不知道是因為閱歷所以平靜,還是因為依舊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不過冷靜是好事。
空無一人的走廊,像是鬼片似得擺著寂靜得有些孤獨的白色推車。
根據醫生所說,騷亂大概是從凌晨四點開始,醫院還沒有開始掛號,加上又是疾病的淡季,所以醫院裡的人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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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倖存者也更少。他甚至都沒抱著我還活著的希望。
“能再見真是太好了。”他扶了扶眼鏡,這樣的微笑莫名的值得信賴。
手握著消防斧,緩緩前行的背影高大了一點。回想一下,在他斬首那一瞬間爆發的憤怒,也只是將喪屍作為人類,對他擅自疊加的印象而已。
喪屍已經成為了怪物,披著人類皮的怪物。
對於人形無法釋懷才是我心底真正的懦弱。能將這一點果斷的棄絕,不去猶豫也不會迷茫,做出了染血的正確行為。
醫生是堅強的。
比我更為堅強,拯救了我的存在。
“小心一點。”
轉角處揮了揮手,我和阿婆停在身後。他向外探出半個腦袋,確認了安全過後才示意我們前行。
現在的醫院靜的出奇,沒有排號的人群也沒有奔忙的護士。靜謐得像是哪裡的古堡,幽靈注視著誤闖進來的我們三人。
名為世界末日的幽靈古堡。
繞過轉角,我們緩緩前進著。
腳步聲都壓得很低,生怕驚破了這份寂靜。
像是無聲的屏障後面,隱藏著無數的妖魔鬼怪。
我深吸了一口氣,向前邁進。
“砰!!!!”
巨大的破門聲。
與靜的反差是極致的噪音,猛然驚起的聲音錘擊到心臟的邊緣,瞬間沒喘過氣的我咳嗽了起來。
“搞什麼啊!這不是早就過了早餐時間了嗎!叫了這麼久!一個護士都沒來!”
大聲喧譁著,頂著啤酒肚一臉不滿的中年男子。
“你…”
醫生想要說什麼。
但是並沒有說出口。
“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
詭靜的結界被打破。
暴露出來的是妖魔鬼怪如同四面楚歌的嚎叫。
“搞什麼啊,什麼人在怪叫啊,喂醫生,你們醫院————”
轟——
天花板崩塌了。
踏著堅硬的水泥石塊。
以百斤的重量至上砸到他的身上。
不偏不倚。
血漿爆開了。
人類熾紅的鮮血爆開了。
腦漿,骨髓,被重力一口氣碾爆的內臟,四散著爆開了。
反胃。
從內臟深處翻湧起來的不適感。
“嗷嗷嗷嗷嗷嗷嗷——”
那樣的不適被新的恐懼壓了回去。
站在碾爆了剛才的男人的石塊上,異形的人類咆哮著。
臉上掉落著腐爛成黑色的肉塊,雙眼是失去焦點的灰白,從關節的位置奇形的探出染著鮮紅的骨刺。
“快跑!”
把消防斧甩給自己,醫生抱起阿婆推了自己一把。
毫不自覺的,雙腿邁動了起來。
不只是身後,像是心底也被陰影的怪物所追逐著。
思考都暫時忘記的奔跑著。
“嗷嗷嗷嗷嗷——”
那團血肉被不知從何處湧來的喪屍包圍。
牙齒與筋肉的撕裂聲磨砂著我的耳膜。
思考不能,呼吸不能,停止不能。
我們瘋狂的奔跑著,繞過轉角翻過樓梯。
向著不知道是何方的終點奔跑著。
而被男子的屍骨所吸引的喪屍,並沒有一隻有追上來的模樣。
………
“呼,呼”
停在了緊急通道的樓梯。
周圍又變成了死一樣的寂靜。
大腦的空白漸漸散去。那個男人最後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
連反應都還做不到,活生生的面孔被碾爆成了肉漿。
這次不是非人類的喪屍,這次是活生生的人。
乏力從雙腿湧了上來。
大量運動堆積的乳酸蠶食著久不曾鍛鍊的骨骼與肌肉。
因為這樣的乏力連站立都變得難受,向後依倒卻並沒能依到牆上。
我直接性的摔倒了在地。
“砰鏘”
消防斧從手中滑落,與地面碰撞出清脆的撞響。
聲波迴盪在空曠的樓梯通道,卻並沒有激起任何異響。
思維逐漸恢復正常。
被乏力感拖拽著,眼前映出紅色血跡的模樣。
在寂靜的空間中,心臟的跳動和呼吸聲劇烈的碰撞著。
“朱玄雀。”
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的回過了頭。
“你還好嗎。”
“啊。”
喘著氣的醫生望著這邊。
他是抱著阿婆奔跑的,運動量比我大一倍。
但是卻完全沒有到我這幅慘樣。
“還好。”
思維逐漸恢復了正常。
但是鮮血還是不曾散開。
我用雙手捂住了臉。
視線透過五指的縫隙,望著幽幽的走廊下方。
有人死了。
有人在我的面前死去了。
不是醫學實驗,更不是模型解剖。
課堂並未觸及,就算是實踐課開始,也不可能觸及得到的東西。
那就是生命在眼前,死掉的形狀。
這樣想著的我窒息了起來。
我姓朱名玄雀,是個人才。
我不是超能力者,我是大魔法師。
現在是世界末日。現在是世界末日。
有人在面前死掉了。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我叫朱玄雀,是個人才。
血肉爆開的模樣。
有人死掉了。
現在是世界末日。
我是朱玄雀,我是朱玄雀。
冷靜。
冷靜。
鮮血。
死亡。
末日。
我是朱玄雀。---------------------------
“小雀。”
在思維爆炸之前。
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阿婆?”
回過頭看見的是阿婆蒼老又帶著並不歡快的笑意的臉龐。
那是近乎於哀悼,與經歷過無數滄桑的溫和的微笑。
“那個人的死,並不是你的責任。”
被那樣的畫面所震懾,纏繞著我的究竟是什麼呢。
無法接受有人在面前死掉的事實。
無法接受生命在面前爆成血漿的事實。
朱玄雀並不是英雄。
朱玄雀只是無法接受有人死亡的現實。
因為這樣才會拽回快要被車撞到的阿婆。
因為這樣才會在醫生斬殺掉喪屍之後燃起憤怒。
因為這樣才會被近乎那樣的畫面近乎夢魘般的纏繞著。
朱玄雀所迷惘的並不是死亡的現實。
而是自己無法拯救死掉的生命的現實。
因為我是朱玄雀。
因為我是那樣的人。
“阿婆…謝謝。”
終於冷靜了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這樣說道。
“不用道謝,我什麼都沒有做。”
阿婆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著。
身體稍微放鬆了一點,至少有了再站起來的力氣。
我拍了拍衣服,從地上拾起消防斧。
“茲————”
刺耳的雜音響起。
伴隨著響起的還有喪屍的咆哮。
但是雜音並不是從這邊傳來,而是以現在的位置也足夠聽到,但是更為遙遠的地方。
“陸醫生,聽得到嗎,聽得到嗎。”
依稀可聞的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廣播!”
醫生突然跳起。
“我們現在是在廣播室,帶著倖存的兩人迅速趕過來吧,現在用廣播的音量將喪屍吸引到了2樓左側的護士臺,從你們的消防通道繞上來,保安會來接應你們的。”
“他們還活著!”
因為醫生興奮的臉龐,我也感到了放鬆。
不只是我們,這所醫院還有其他人活著。
透過監控器看見了我們,再透過廣播救援著。
有人還活著。
真是太好了。
和醫生對視著笑了起來。
廣播傳出茲茲的雜音。喪屍的咆哮漸行漸遠。
我們肆無忌憚的大笑著,笑聲傳遍了整個通道。
沒有傳回喪屍的咆哮。
“走吧。”
很暢懷的笑完過後,醫生這樣說道。
在為剛才不知名的逝者簡易的哀悼過後,我們走向了頂樓的方向。
朝著倖存者的地方,也是在末日生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