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星，你在那邊做什麼？”就在氣氛越來越嚴峻之時，意外的拯救者忽然插入。

她穿著一身素色道袍，儘管面容並不顯老，但黑白相間的長髮卻足足打了三折，用兩根青色簪子固定腦後，無聲敘述著時光流逝。

“哦，原來是青葉前輩，憐星有禮了……”蘭晶晶一見來人，面色立即肅然，回身行了一禮。

即便同樣是金丹真人，互相也有高下輩分之別，新到的青葉真人，恰恰是天目宗內輩分最高，修為最精深的金丹女修，百餘年前就踏入到金丹後期，若能再進一步，則可觸及長生大道。

“注意下身份器量，莫讓人看輕我天目宗修士……”年長者淡淡而語，一雙祥和寧靜的烏瞳掃過二人，直看得憐星面色一僵，急忙收起額中天目，微垂下顎。

畢竟，即便是金丹修士，用天目異能對付本門後輩，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連青葉真人也覺面上無光。可既然同為金丹女修，她也僅僅點到而止，不願多說些什麼，免得憐星失了顏面。

“跟我一起走吧，莫在此處拖延……”輕揮拂塵，青葉真人淡然而語，袍袖一甩，化青光而走。

憐星真人亦不拖延，跟著身化藍光尾隨前行，只朝秦夢琉留下面充滿玩味笑容，彷彿在說——“小貓咪，這次就暫且放過你，我們下回見……”

於是，這竹林山道上，又只剩下少女一人，唯有石階的沉悶響動，悄悄證明寂寥與幽靜。

就這樣，一步一階，逐級而上，秦夢琉足足走了半個時辰，足足看了半個時辰的竹林，才踏上翠竹峰頂端的平臺，聞得數十幢樓閣中的煙火氣味。

“你是誰？穿得古里古怪地，我怎麼從沒見過你？”可還沒等少女細看周圍景緻，陌生的盤問者就出現了。

她個子不高，僅比秦夢琉高上一線，不過頭上的紅玉發笄在提示觀瞻者，她已經成年了。

“哦，我是新入門的弟子，第一次來……”秦夢琉綻開和煦笑顏，掏出曾出場過的玉牌，輕語問詢道。“姐姐是專門核查身份的嗎？那可曾見到兩位真人路過？”

——是內門弟子！

一見玉牌，方涵就覺臉色發緊，口/含苦味，心中像倒了五味醬一般，不住翻騰。是埋怨自己資質不佳，沒有機緣？還是妒忌對方天賦，妒忌對方家世，或者妒忌別的什麼，誰知道呢？

“外門弟子方涵，見過秦師姐。”吞下心中的不甘與苦澀，一席青衣的女子，微垂額頭，像面前來者行禮。

在沒有人察覺的衣袖中，方涵悄悄握緊手中銅牌，刻下凹凸不平的痕跡。沉默的內心正

暗暗發誓，終有一日，要同樣手執玉牌，讓別人對她行禮。

“師姐？”

秦夢琉詫異道，對方的年紀明顯比她大，怎麼這般稱呼，難道這個世界也凡人流了？

“是，秦師姐。”方涵低眉順目地向下解釋。

原來，也不知何時起，天目宗的外門練氣弟子習慣對內門弟子用敬稱，長此以往下來，大家都蕭規曹隨地稱呼內門弟子在前，即便年歲差異甚大，那些鬍子花白的外門弟子一樣管未成年的內門弟子做“師兄”或“師姐”。

當然，這也僅僅是練氣期弟子的預設習慣，並沒上升到大家以修為論尊卑的極端方向，至少秦夢琉不用擔心說修仙者倫理尊卑全亂套，家裡父親管兒子叫爹，母親管女兒叫媽什麼的……

“算了，師姐就師姐吧……”秦夢琉搖去雜念，向方涵詳細問詢，她之前是否有一位築基修士和兩位金丹真人先行進入。

“我只見得兩位前輩，也不知修為高到哪裡，不過她們的確是半個時辰前進來的……”青衣女子點點頭，稍顯尷尬地解釋道。“不過黎師姐應該認得，她早我十年入門……”

原來，方涵也是剛入天目宗的外門弟子，對宗門內的前輩不熟，另一位迎送的黎師姐剛有事走開，現在只餘下她一個半吊子。

正及此時，一枚玉圭閃著華光飛抵，嗡嗡作響中傳出話來：“內門練氣弟子秦夢琉，速來內堂見我！”

“呃，是千幻真人的傳訊玉圭！”

方涵半是驚訝，半是羨慕地低叫著，據她所知，真人不是剛剛收了個叫趙琪的天靈根練氣弟子嗎？難道這位秦師姐也資質非凡，讓金丹修士樂於收入門下？

“跟著玉圭走就可以了，秦師姐……”方涵婉轉解說道，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獻媚，胸中的自尊心正隱隱作痛。

“麻煩方涵師妹了！”秦夢琉微側過頭，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塊碧色靈石，遞到對方手頭，輕快說道。“初次見面，我也沒什麼好送師妹的，這十丹木屬靈石就當見面禮吧……”

說罷，也不管對方回應，少女便緊隨飛翔的玉圭，趾步挪向不遠處的樓臺。在秦夢琉背後，是方涵複雜的目光，她緊緊攥著這塊價值不菲的靈石，臉上的欣喜表情，始終摻雜了淡淡苦澀意味。

“算了，又何必多想，這可是整整十丹靈石，足抵得上兩三年例份，自己該更加努力才是！”在無人看見的偏僻，外門練氣弟子方涵，緊捂住青澀胸脯，小心將靈石藏入貼身儲物袋裡，許下美好期盼。“終有一天，我會築基成功，讓別人也用羨慕的眼光看我！”

眼前，是

寂寞竹徑，是千萬翠色中蜿蜒而上的窄道，宛若登天之途，惟留一線。

翠竹峰不比清靜峰，峰巒更大，房屋樓閣也更多，很多女修都聚居於此，亭臺樓閣，雕樑畫棟什麼的，自然不可或缺。對多數女修而言，美麗與長生，孰重孰輕，或許永遠也無定論。又或者，長生本來就是一種極致的美麗，一種永不退色永不磨滅的生生之美。

“來了嗎。”安雲夜正坐雲榻，抬眼看去。

相比通靈殿時的她，現在的千幻真人安雲夜，好像多了幾分充實感，又好像少去些許飄渺味，讓秦夢琉有些詫異，但更多則是探究內幕的好奇感與求解欲。

“你師父留給你的……”見到來者後，安雲夜亦不多語，徑直丟出一封信函，淡然而道。

一紙薄頁，彷彿被無形之手牽引般，緩緩飛過數丈之遙，不夾雜絲毫風聲，輕落到少女手上。

“謝真人傳信……”秦夢琉也不多言，紫眸迅速掃過紙上未凝的墨跡，這的確是鄭瞎子的手筆，充斥他的書法習慣。

“信上說的，你都清楚了吧？”安雲夜抬起手，任由身旁的白衣女孩遞上一杯新沏熱茶，緩緩品味道。“鄭……鄭師兄這段時間有事，要隨幾位真人遠去海外，所以你的修行，暫由我代為管教，有異議嗎？”

茶香四溢，清新中夾雜淡淡茉莉花香，水汽淡淡模糊了千幻真人的容顏，叫人看不清她嘴角的弧度。但身側的白衣少女，卻無意識中挑高眉角，似乎對此感到有些意外，還有些許躁動。

“是，秦夢琉聽從師……前輩安排。”少女垂下眉目，用眼角餘光細細掃視對方裙角。

“嗯……”安雲夜閉上眼，側耳叫道。“琪兒，帶她下去安排住處，明日和你一樣，卯時劈竹燒火，辰時去你蘇師姐那行早課，巳時打坐練氣，午時自修，未申下山砍竹……”

原來白衣女孩就是喚作趙琪的天靈根弟子，秦夢琉視線稍側，細細打量起來。她看來比自己大上幾歲，個子也高過半個頭，一頭烏緞般潤滑的青絲，愈發襯托出她如雪般的白潔肌膚，儘管，對方的眼神稍稍有點不太友好……

“是，師父！”正思量著，白衣雪膚的女孩就走近道。“秦師妹，且隨我來……”

聲音略顯僵硬，但女兒家嗓音天生婉柔，點點冷意，反給白衣女孩增添上些許驕嗔的可愛。

“謝師姐帶路。”秦夢琉撫胸曲臂，展現出和煦溫暖的微笑，用她那雙紫眸，盈盈注視著。

趙琪顏面微微閃過一縷羞紅，不過她也沒再多語，便擺手出門，領著秦夢琉前往暫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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