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慧馬國遊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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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在家裡跟妻子、兒女一起度過了大約4個月的快活日子(如果那時我懂得怎樣才算是好日子就好了),然後,我又離開了大了肚子的、可憐的妻子,接受了一個待遇優厚的職務,在載重350噸的商船“冒險號”上擔任船長。因為我精通航海術,而對在海上做外科醫生這件事感到厭倦(當然有時我也可以搞搞醫生的業務),我就聘請了一位名叫羅伯特·漂爾弗依的幹練的青年醫生到船上擔任外科醫生。1710年8月2日,我們由普茨茅斯揚帆起航,14日在鄧奈瑞夫島遇見了布利斯脫的普可克船長,他正要到坎伯茨灣去採伐蘇木。16日,一場大風暴把我們跟他吹散了——我這次歸來後才聽說他的船沉沒了,除了一位船艙招待員脫險以外,其他人無一倖免。他為人老成,是一名優秀的海員,不過有點固執己見,因此和許多別的水手一樣毀了自己。如果當時他聽我的話,也許這時候他也跟我一樣平平安安地和家人在一起過日子呢。

船上有幾個水手因患熱帶狂熱病死去,所以我不得不在巴巴多斯島和背風群島招募新水手,僱用我的商人曾經指示我在這些地方停留,但是過了不久我就懊悔起來,因為我發現這些新水手大部分都當過海盜。船上一共有50名水手,而我奉了東家的命令,要和南洋一帶的印度人做生意,並儘量想辦法發現新地區。我招募來的那些流氓勾引壞了我的部下,他們圖謀不軌,企圖奪下這艘商船,並把我囚禁起來。有一天早上,他們開始行動,一直衝進了船艙,把我手腳綁了起來。他們威嚇說,要是動一動,就把我丟到海里。我對他們說,我是他們的俘虜,情願歸順。他們要我發誓表示屈服後,接著就松了綁,只用一根鏈子把我的一條腿拴在床跟前。艙門口站了一個哨兵,槍彈上膛,他已經得到命令,如果我想逃跑,就可以開槍把我打死。他們給我送飲食,船上的一切都聽他們指揮。他們計劃去做海盜,搶劫西班牙人,不過一時還做不成,他們還要招募一些部下。他們決定先拋售船上的貨物,再到馬達加斯加島去招募水手。原來,我被囚禁以後,他們中間死了幾個人。他們航行了許多個星期,跟印度人做了些生意。我一直被他們囚禁在艙裡,一步也不能動,所以我不知道他們走的是哪一條航線。

1711年5月9日,一個叫詹姆斯·威爾茨的人來到我的艙裡,聲稱奉了船長的命令要押我上岸。我哀求了半天,但是毫無效果。他也不肯說新船長是誰。他們逼著我走上一艘長舢板,讓我穿上最好的衣服,那身衣服差不多還是新的,又讓我帶上一包襯衣雜物,但是除了腰刀以外卻不準帶任何武器。他們還講點禮貌,並沒有搜我的衣袋,因此我把所有的錢和幾件日用品也帶在身上了。他們劃了一裡格光景,就把我放在一片近海淺灘上。我要求他們告訴我這是哪一個國家。他們卻一齊發誓,說他們也跟我一樣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他們只說這是船長(他們這樣稱呼他)的決定,出清貨物以後,在發現陸地的第一個地方,就要把我攆下船去。他們立刻要開船回去,還勸我快點走開,不然潮水就要湧上來把我淹沒。他們就這樣和我告別了。

處於這孤寂淒涼的情況下,我只好向前走去,不久也就腳踏實地了。我在一個沙土堆上坐下來休息,考慮以後怎麼辦。這時我精神振作了一些,就進入了這個國家,決定向我首先遇到的野人投降,用手鐲、玻璃指環和其他玩意兒向他們贖買我的性命。在這樣的航程中,水手總帶著一些這一類的東西,因此我身邊也帶著幾件。這裡的土地上長著一長排、一長排的樹木,把地分成一塊塊的,樹也不是人工種植的,而是天然生長的。這裡野草遍地,只有幾塊燕麥田。我非常小心地走著,惟恐受到襲擊,生怕身後或兩邊突然射來飛箭把我射死。我走上一條常常有人走的道路,看見上面有許多人的腳印,也有牛蹄子印,但是最多的還是馬蹄子印。最後我看見一塊田裡有幾隻動物,還有一兩只同類的動物坐在樹上。它們的樣子很奇怪,很醜陋,使我感到吃驚,因此我就在一叢灌木後面臥下來看個仔細。有幾隻動物走上前來,靠近我臥倒的地方,我趁這個機會看清楚了它們的形狀。它們頭上、胸前都長著一層厚厚的毛,有的地方毛是彎的,有的地方毛是直的。它們像山羊一樣長著鬍子,背上、腿前面、腳面上都長著很長的一道毛,但是身體的其他部分卻沒有,這樣我就看到它們的皮膚是淺褐色的。它們沒有尾巴,除了**附近有一些毛以外,臀部也沒有長毛。我想,這大概是大自然因為它們要坐在地上,才在那兒讓它們長一些毛來保護***它們時常坐著,也時常躺下,有時也用後腿站立。它們爬到高聳的樹上去,像松鼠一樣敏捷,因為它們前後腳都有尖利如鉤的長爪。它們時常蹦蹦跳跳,躥前躥後十分活躍。母的沒有公的那樣高大,頭上的毛直而且長,但是臉上卻沒有毛;除了**和**以外,別的地方只有一層茸毛,**吊在兩條前腿中間,走路時有時幾乎碰到地面。公獸和母獸的毛髮都有幾種顏色,有棕有黃,有紅有黑。總而言之,我在歷次旅行中從來還沒見過這樣難看的動物,也從來沒有一種動物使我感到這樣討厭。我覺得已經看夠了,心裡充滿了輕蔑和厭惡,就站起身來,順著原來的道路走去,希望找到一個印第安人的小屋。我走了沒有多遠,迎面又有這樣一隻動物攔住了我的去路,並且衝著我走上前來。那個醜陋的妖怪發現了我,並做出各種鬼臉,瞪大眼睛盯住我,好像盯住一件它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一樣。它走得更靠近了一點,就舉起了前爪。我真不知道它做這種動作是由於好奇還是要害我。不管怎樣,我還是拔出了腰刀,用刀背狠狠地打了它一下,我不敢用刀鋒砍它,因為要是當地居民知道我殺死或者砍傷了他們的家畜,他們是會恨我的。這畜生挨了這一下子,向後退了一步,大吼起來,於是40多頭怪獸同時從鄰近的田地裡趕了過來,把我團團圍住,一面叫一面做出種種嘴臉。我跑到一棵樹木下面,把脊樑靠在樹上,舞動腰刀使它們不敢近前。有幾個該死的畜生,竟從樹後面抓住樹枝,跳上了樹,對準我的頭頂拉屎。我緊緊地貼住樹幹才躲了過去,但是差點兒被落在周圍的糞便的臭氣燻死。

正在這危急關頭,我卻發現它們突然飛快地跑開了。於是我也趕快離開了那棵樹,繼續向前趕路,心裡暗自奇怪是什麼東西把它們嚇成這個樣子。我向左一看,只見一匹馬在田裡慢慢地走著。

原來那些虐待我的動物早就看見它了,因此它們才逃走的。那匹馬走到我跟前,吃了一驚,但馬上就鎮定下來,一直端詳著我的臉,顯得驚疑萬狀。它看看我的手,又看看我的腳,圍著我走了幾圈。我正要上前趕路,它馬上攔住了我,樣子十分和藹,絲毫也沒有要加害於我的意思。我們站在那兒面面相覷了半天,後來我斗膽向前,擺出一位騎師馴服野馬常用的姿勢,嘴裡吹著口哨,伸手過去要撫摸它的脖子。但是這動物似乎瞧不起我,不肯接受這種禮節。它晃晃腦袋,皺皺眉頭,輕輕抬起了右前蹄,撥開了我的手。它接著長嘶了三四聲,每次音調都不相同,我不由覺得它是在自言自語,不過它說的是自己的話罷了。

我正跟它這樣相持不下時,又有一匹馬走了過來。它很有禮貌地走到第一匹馬跟前,互相輕輕地碰了一下右前蹄,相對嘶叫了幾聲,聲音各不相同,簡直像是在說話。它們走開了幾步,好像要商量一下,它們並排走著,踱來踱去,就像在考慮一件大事,但是又時常回過頭來瞧瞧我,好像在監視我,惟恐我逃走似的。看到這兩個畜生的態度和舉動,我十分驚奇,心裡想,如果這個國家居民的智慧和馬兒成正比例,那麼他們一定是地球上最聰明的人。這種念頭使我十分欣慰,我決定繼續向前走,也許可以找到房屋和村莊,或者遇到個把居民,這兩匹馬願意談就讓它們談下去吧。第一匹馬是一匹灰色斑馬,看見我要逃,就緊跟在我身後長嘶起來。它的聲音那樣富於表情,我覺得自己好像聽懂了它的意思。我轉過身來走到它的跟前,看它還有什麼吩咐。我儘量裝出並不害怕的樣子,實際上我已經有些納悶,真不知道這一次究竟會有什麼樣的下場。讀者們自然明白,我是不大喜歡當時的處境的。

那兩匹馬走到我跟前,非常認真地端詳我的臉和手。灰色馬還用右前蹄把我的禮帽摸了一遍,弄得它不成樣子,我只好把帽子脫下來整理了一下,又把帽子戴了上去。它和夥伴(一匹栗色馬)看到我這樣做都十分驚訝。栗色馬摸了摸我的上衣襟,才發現那是穿在我身上的,它倆露出了更加驚奇的神色。它撫摸我的右手,似乎很羨慕我的手又白又嫩,它把我的手緊緊地夾在蹄子和蹄骸中間,我卻忍不住叫了起來。這樣一來,它們倆就儘量溫存地把我撫慰了一番。它們對我的鞋、襪感到十分困惑,不停地去摸它們,並且相對嘶叫了一陣,做出種種姿勢,就像一個哲學家在思考如何解決一個新的難題時的表情一樣。

總之,這種動物的舉動很有條理,很有理性,觀察敏銳而且判斷準確。因此,我最後斷定它們一定是兩個魔法家,用一種法術把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它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生人,就這樣來尋開心。它們看到一個人,無論服裝、外形、面貌和住在這個遙遠的國家的人完全不同,當然會感到驚奇。我想來想去覺得有理,就大膽地對它們說了下面的一段話:先生們,如果你們是魔法家——我肯定你們是的,你們一定懂各國語言,因此我冒昧地告訴你們兩位,我是一個可憐的、不幸的英國人,不幸漂流到你們的海岸上。我請求你們中間哪一位允許我騎在背上,就像騎一匹真馬一樣,把我馱到一戶人家或者一座村莊,那我就可以得救了。為了報答你們的恩惠,我願意把這把刀子和這只手鐲送給你們作為禮物(說話時我從衣袋裡把刀和手鐲拿了出來)。我說話時,這兩隻動物一聲不響地站在那兒,好像在注意地聽。我說完了這些話時,它們又對嘶了半天,好像在一本正經地談著,我很清楚地觀察到,它們的語言很能表達情感,那些詞兒不用費很大的勁兒就可以用字母寫出,那比拼寫中國話還容易得多。

我時時可以分辨出“野猢”這個詞兒,它們各自都把這個詞兒反覆說了幾遍。雖然我猜不透這是什麼意思,但是當這兩匹馬在忙著談話的時候,我嘴裡就學著說起這個詞兒來。它們一停止談話,我就高聲地叫了一聲“野猢”,同時儘量模仿著馬嘶的聲音。它們聽了顯然都很驚訝,灰色馬又把這個詞兒重複了兩遍,似乎有意識地教導我怎樣正確地發音,我儘量跟著它念這個詞兒,覺得每一次都有了顯著的進步,雖然還談不上說得十分好。接著栗色馬又教我念第二個詞兒,那可比第一個難念得多了。按照英語的拼寫法,這個詞兒可以拼作Houyhnhnm(慧馬)。這個詞兒,我念得不如前一個那樣成功,但是試了兩三次以後,也有了進步。它們看到我有這樣的才能都十分驚訝。

兩位朋友又講了半天(當時我猜想它們的談話還是跟我有關的)就分手了,又行了互相碰碰蹄子的禮節,灰色馬做出姿勢要我走在它的前面,我想在沒有找到一位更好的嚮導以前還是跟它走為好。我一放慢腳步,它就會喊出“混、混”的聲音。我領會了它的意思,於是儘量設法讓它知道,我很疲倦,已經走不動了。這樣它就站一會兒讓我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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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了3英里左右,便來到一座長方形的房子面前,這是一座用樹木作柱、用枝條編成籬笆作牆的建築物。房頂很低,是用稻草蓋的。這時我開始覺得有點放心了,便拿出旅行家們通常帶在身邊作禮物的小玩意,準備送給屋主人,希望他接受了禮物後會溫和地接待我。

那匹灰馬首先向我示意要我走進屋裡去。這是一座很大的房子,地上鋪著平滑的黏土,牆的一邊有一座與木牆一般長的飼料架和馬槽。屋裡有3匹小馬和2匹母馬,它們並不是在吃草料,而是屈著後腿坐在地上,這個場面使我覺得很奇怪。更令我奇怪的是,我看到其餘的幾匹馬正忙著做家務,看來這些馬兒並不是普通的牲畜。那匹灰馬緊隨我的身後走了進來,它用一種權威的姿態向它們嘶叫了幾聲,其他的馬也嘶鳴著做了回答。

這座大屋子除這個房間外,還有3個同樣的房間與開頭的那間連成一排。你可以穿過3道互相正對著的門透過這3個房間,就像穿過一條大街一樣。我和灰馬走過第二個房間進入第三個房間時,我看到一匹非常漂亮的母馬,它和一匹小公馬和一匹小母馬在一起,屈著後腿坐在草墊上。那塊草墊雖說不上編得很好看,但卻很整潔乾淨。

那匹母馬看到我們走了進來,便很快從它的坐墊上站起,走近我的身旁。它仔細地觀察了我的手和臉後,便用輕蔑的眼光瞧了我一眼,然後轉向公馬。我聽到它們交談時常常出現“野猢”這個詞。顯然,灰馬是房子的主人,那3匹馬正是它的妻子和孩子們。

那匹帶路的灰馬向我點點頭,就像剛才在路上那樣,不斷發出“混,混”這個詞。我瞭解它的意思是要我跟著它走。它領我走出這座房子,來到隔著一段距離的另一座建築物的院子裡。在這裡,我看到3只我初登岸時見到的那種討厭的動物,它們正在吃樹根和一些獸肉。那3只動物的脖子上都套著堅韌的柳條,被牢牢地縛在一根木樑上。

灰馬命令它的僕人——一匹栗色小馬解下套在較大的那匹怪獸脖子上的柳條,把它帶到院子中央與我站在一起,主僕兩個便不斷地將我們的外貌加以比較,幾次重複著“野猢”這個詞兒。我驚異地發現這種令人討厭的動物居然長著一副酷似人類的外貌:臉扁平寬闊、塌鼻子、厚嘴唇、闊嘴巴。這副尊容可說是所有的野蠻民族的共同特徵,“野猢”的前腳,除指甲的長度不同之外,與我的雙手幾乎沒什麼差別。它的手掌粗厚呈棕色,背上長著毛。我心裡很清楚,它們的後腳與我的雙腳也是一樣的,只因我腳上穿著鞋襪而已。至於它們身體的其他部分,除了我已描述的毛髮和顏色不同之外,與我們人類也是相同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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